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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祖寬 打就是

  說到這里,祖寬已是說不下去了,天雄軍諸將也都是一臉哀色,軍中斷糧已幾日,將士們哪個不是餓得前胸貼后背,能堅持著到這斗木嶺來,還不是靠著督師和將士們一樣也餓著肚子,不然這兵早就散了。

  盧象升也知將士們苦,長嘆一聲后,卻是緩緩對祖寬說道:“當年大凌河城絕糧多少日才被破城的?”

  祖寬無語,祖大壽守大凌河確是斷糧三月有余,但這期間守城的士兵可是以人肉果腹的,難道盧督師要他也殺人為食嗎?

  祖寬其實是不姓祖的,他只是祖大壽家的仆人,只不過少有勇力被祖大壽提拔于軍中效命,祖大壽死后,祖家在遼東的勢力雖然沒有被朝廷連根拔起,但也分崩離析,祖家剩下的人中,祖大弼和祖大樂無法撐起祖大壽死后的局面,加上祖澤潤、祖澤洪等人又降了東虜,使得祖家在遼東的地位十分的尷尬。

  雖祖大壽的遺孀李氏以血書上告御前為夫鳴冤,但時隔四年,祖大壽到底是真降還是假降,是被東虜所殺還是力戰而死,亦是如祖家所指證的是被時為錦州參將的施大勇害死,誰個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那幫奉旨徹查的御史們查了大半年也沒查出個什么來,這事到最后竟然不了了之了。

  唯一的事實是那被祖家指為害死祖大壽的兇手施大勇現在成了朝廷新任的旅順總兵,而不管是六科還是都察院,但凡是彈劾施大勇的奏疏都如石沉大海,留中不發。不管祖家再如何活動,如何喊冤,在朝廷眼中,那施大勇就好像不存在一樣。知道的人明白這是朝廷沒法處置那根本不聽詔令的施大勇,只能裝聾作啞。不知道的人卻還道施大勇暗中賄賂了當政諸公,蒙騙天子這才逍遙法外呢!

  好在施大勇雖然逍遙法外,但他也再也休想回到錦州來,祖家在新任巡撫的支持下,將施大勇留下的那批將領趕出了軍中,從而再次掌控了錦州和寧遠的軍務,使得遼東軍重新由祖家掌控。不過不管祖大樂和祖大弼如何努力,他們想要再現當年祖大壽時遼東軍的威風已經是不可能了。遼軍精銳盡皆葬送在大凌河,短期內,遼軍是不可能再現從前的威風了。

  這幾年內,雖然根本沒有用,但李氏為夫鳴冤的努力卻一天也沒有停過,到了最后,便是祖寬這個粗人也知道夫人之所以一日不停為夫鳴冤,其實并不是真想讓朝廷為祖家做主殺了那施大勇,而是做出的一種姿態!

  因為只有證明祖大壽當日并不是真的降金,也不是被東虜所殺,而是血戰突圍回來結果在城外遭小人所殺,他降金之事根本是子虛烏有,他是遭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唯有如此才能讓朝廷不懷疑祖家,因為李氏的三個兒子現在都在東虜當著高官呢!

  要是祖家不竭力咬死祖大壽沒有降金,那朝廷肯定會秋后算帳,祖家一大幫人在東虜做著高官,朝廷還能放心將遼東軍務再交給祖家掌控?休說李氏一封血書了,就是千封萬封,也難掩祖家大半男丁在東虜為官的事實!

  祖寬是不信祖大壽是被施大勇所殺,因為在他眼中,施大勇是條漢子,當日錦州城外一戰,他可是眼睜睜的看著施大勇帶人向八旗兵發起決死沖鋒的,那句“向我開炮”也不知使得城頭多少漢子落淚。這樣一條好漢,能是背后下刀子的小人?祖寬不信,可他不信沒有用,別看他大小也是參將,可在祖家人眼中,他只是個家仆。家仆的感受,主人會放在心上嗎?

  祖家仆人這個標簽牢牢的貼在祖寬身上,不管他再如何拼命表現自己,可一旦提起他的名字,別人總是會說就是那個祖家少有勇力的仆人,而不是說那是祖寬,大明的將軍祖寬!

  祖大壽死后,祖家為了能夠東山再起,在李氏的提議和祖大樂、祖大弼的支持下,祖家聯合遼西將門拼湊出了一支3000人的騎兵,交由祖大弼、祖寬、吳三桂指揮,重金請動當朝首輔周延儒在天子面前為他們爭取來南下平叛的機會。可南下平亂,到底是誰在平亂,到底是誰在替大明賣命,又是誰在背后捅刀子,祖寬能不清楚?

  施大勇和高起潛的齷蹉,和祖大弼、吳三桂的緊張關系,祖寬都看在眼里,施大勇如何率部脫離駐地,又是如何奇兵突襲登州,一戰而定孔有德,祖寬都看在眼里,而祖大弼和吳三桂跟著高起潛干了什么,他也看在眼里。他心灰意冷了,他只是個單純的武人,他只想拿自己的一身本事替朝廷賣命,換來子孫的富貴,他不想成為祖家殺人的刀,更不想一輩子都當祖家的狗!

  雖說祖家事后借南下平亂的功勞給他爭來了寧遠副總兵的官位,但他對祖家卻是徹底絕望,他不想再呆在寧錦。崇禎六年中原賊亂,祖寬毅然上疏朝廷,請求自率本部兵馬入關平賊。朝廷當時正為無精兵良將圍剿流寇頭疼,祖寬的上疏自然是立即得到批準,等到祖家知道后,兵部一紙調令已將祖寬撥到時為勛陽巡撫盧象升麾下聽任了。

  以前關寧軍一向不把其他關鎮放在眼中,自覺老子九邊第一,天下第一,所以包括祖寬在內的遼東將士都有些看不起內地的兵馬,雖說老遼軍不在了,可祖寬部下這1800騎兵卻也是遼西各將門家丁拼湊出來的,比不上老遼軍,可是比起關內兵馬卻仍是強得許多。這兩年跟隨盧象升,也是打了不少硬仗大仗,立下的功勞也是不少。正因如此,所以祖部有些狂妄自大起來,軍紀很是散亂,那些家丁們仗著勇猛任性胡為,時有掠民之事,祖部所過之處常焚毀民宅,奸淫婦女。盧象升是個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為此大怒,激勸祖寬再三,方讓其收斂軍紀,約束部下。

  祖寬當然不是被盧象升愛國愛民的一番大話說服,而是服他的人。盧象升雖是文官,但行事卻完全是個武人,每臨陣身先士卒,提刀力戰,臨危不懼,常以少勝多,力挽頹勢,斬獲良多。民間傳言“盧廉使遇即死,不可犯!”,流寇更是稱之為“盧閻王”,對這樣一個敢親自拿刀帶著部下上陣沖鋒廝殺的督師,祖寬能不服嗎!

  本就對盧象升敬重,現在盧又提到當年的老上司袁都堂,祖大壽,雖知盧象升是在激他,但也禁不住熱血上涌,在盧象升凝視的目光中踏步上前,大聲道:“督師也莫激我,肚子再餓末將也是能提得動刀,殺得了人的!督師但管一句話,末將領著兒郎們往前沖就是!”

  “好!”

  祖寬的表態讓盧象升心中一喜,天雄軍雖也擅戰,但都是步卒,若無祖寬的關寧騎兵出戰,單以天雄軍想要打贏十幾萬流寇是根本不可能的。

  盧象升精神一振,掃視諸眼一眼,喝道:“你們怎么說?”

  李重震和鄭時諸將互看了看,抱拳齊道:“唯大人之命是從!”

  “好,很好!”

  盧象升轉身向信陽城望了片時,又思謀一會兒,再看祖寬,問道:“己巳之戰,袁督師是怎么勝的?”

  祖寬道:“實話實說,不瞞督師當日袁督師其實是已經頂不住了,多虧了四川的白桿兵神兵天降這才勉強不敗。”

  盧象升點頭道:“對,眾寡懸殊,不可分兵。但畢竟敵數倍于我,雖不分兵,也難保不被賊眾合圍。所以,必須有一只神兵從天而降,形成反包圍,迫使高迎祥將圍城之兵調過來。這樣,信陽之圍可解,城中官軍撲出,里應外合,此戰可勝。”說完,拿手猛的向西一指:“李總兵率天雄軍并本督標營集中兵力猛攻西城流寇!”再轉向祖寬,“祖將軍的關寧騎兵為伏兵,一旦我軍被圍,立即出擊!”又轉向鄭時,“敵如被擊潰,必西奔與張獻忠會合,速告湖廣巡撫王夢尹東西邀擊,前阻漢江,可一戰殲之!各自準備吧。”

  下完命令,盧象升抬頭看看太陽,大聲道:“日頭一桿高時出擊!”

  “領命!”

  諸將轟然應是,天雄軍諸將各自散去準備,祖寬卻沒走,在身上摸索了下,半天方掏出一只雙麻火燒,遞給盧象升,道:“督師,你也吃點東西吧,你也是三天沒有饃粘牙了,你要是倒了,弟兄們可就全散了。”

  望著那火燒,盧象升喉嚨不禁咽了一咽,但旋即臉上現出怒色,眼珠子都凸了出來,怒道:“你又禍害百姓了?!”

  “哪還敢呀,督師說了,再惹他們,你就該要我腦袋了。不過....”祖寬低了聲,“這餅是找一家大戶賒的,唉,說是大戶,其實家中也就是有幾張餅,別的吃的也是看不到的。督師,你看,你的眼皮都腫脹了,再不吃點東西,你就該趴下啦,你真要趴了,我們還打個屁!”

  聽祖寬沒有去掠奪百姓,盧象升心中安慰,卻是把火燒推開,道:“你說對了,你手下的兵再敢禍害百姓,我就把你腦袋掛那信陽城上!....這餅你留給自個吃吧,等會還要你出力呢。”說完扭身便走。

  祖寬拿著那火燒站在那里望著盧象升遠去的背影,不由鼻子一酸,輕嘆一聲,搖頭去了。

  信陽一戰,高迎祥不料盧象升遠途奔襲,疏于防備。盧軍是百戰之身,又有一千八百關寧騎兵,而掃地王、闖塌王、改世王等本就是烏合之眾,又被打個措手不及,剛一接觸便作鳥獸散,連營俱潰,號奔著四散而逃。眾寇一散,高迎祥獨木難支,在闖將李自成保護下潰走。

  祖寬一路追殺五十里,殺人不可計數,朱龍橋至關山,積尸填溝,滁水赤流。但湖廣巡撫王夢尹卻不是高迎祥對手,未能擋住高部,遂使高迎祥過了漢水。

  二月二十四,盧象升以信陽大捷奏報朝廷,同日,侯恂亦上報朝廷“湯陰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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