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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咫尺不是天涯

  “你可以試一試。”天衣教主語氣森森,“還可以給我一個理由殺了你。”

  采蘩望著獨孤棠,卻對天衣教主說道,“那不是可望不可及的距離,我一喊卻人世黃泉永分別,教主雖那么那么想要我的命,我恐怕不能讓你如愿,再忍耐些時日吧。我回到他身邊,就好了。”

  天衣教主肩膀聳動,聲音在笑,“你好像覺得跟他能白頭到老,只不知道他是否也這般情有獨鐘。我以為,你要是這輩子都回不到他身邊,他還是會再娶且兒孫滿堂。”

  “不,獨孤棠若看不到我的尸身,會找我一輩子的。”采蘩從窗口退開,拿下斗笠,眸中自信發光,“教主,如果我死在你們手里,請靜悄悄把我埋了,別告訴他。”

  天衣教主哦了一聲,充滿疑惑,“你不希望他能再娶個好女人過日子嗎?”

  采蘩搖頭,“我不是好女人,是自私的女人。這生放了全部心思在他身上,也想他還全部心思給我,沒有半點我死了他卻跟別人過好日子的念頭。光聽教主這么說,我就來氣。”

  笑面插嘴道,“嘖嘖,所以說男人還是要娶溫順的女人當老婆,遇到童姑娘這樣的,敢情一輩子要當鰥夫,嚇人。”他見采蘩望著他身后出神,也回頭看,不經意間手肘將窗臺的酒杯往外推了推,幾乎要掉下去。

  采蘩眸底浮光,突然轉身,“余求倒臺有什么好看的,坐了大半日不如回土地廟造紙去,我不耐煩,要走了。”自說自話要走,腳步還有些快。

  天衣教主以為采蘩要逃。用力往回抓她,“童姑娘,你以為能在我三人眼前脫身嗎?”

  采蘩輕呼,腳下絆著往笑面那兒撞去。

  笑面也不讓開,瞧不起一個柔弱姑娘的撞擊能把自己怎么著,雙臂還刻意撐了身后窗臺,嬉笑等她倒來。

  問題是,采蘩不想把他怎么著。倒向笑面時盯準那只杯子,好似不小心撞到他的手肘,看酒杯掉了出去。獨孤棠。獨孤棠,心中如此默念。杯子碎地的求救法,成功微乎其微。但想抓住一絲微小。

  “喲,童姑娘,小心啊。”笑面根本沒注意到杯子不見了,有點惋惜得不到美人抱,只被香袖撲了一只手臂。

  不知道是杯子能引起的動靜實在可憐。在余氏顛覆的大動蕩面前似滴水入海,除了采蘩,誰也沒在意。余佳兒垂頭過去了,獨孤棠騎馬過去了,人們交頭接耳,嗡嗡嗡淹沒她內心迫切的呼救。

  “你們倆把童姑娘安全帶回去。”天衣教主都未留心到采蘩的小動作。只覺得確實放她在外久了些,“別再出來了,有消息會通知你們。看如今的情形。幾日內北周的局勢就會定,你們要準備離開。”

  笑面道是,和鐵面守住采蘩左右,往門口走去。

  離開長安的話,就很難找到自己了。采蘩緊攥著手心。停在馬車前突然止步。

  “童姑娘萬般不能死心嗎?”笑面嘿冷,“你這樣我們也很為難。如果稟報上去,就不僅僅是被看管這么客氣的了。你知道教主的厲害吧?落在他手里,能死就是你的福氣。說實話,姑娘攪了主人那么多事,主人早要你的命,要不是他替你出面的話。如今你就別想著逃跑了,趕緊多想想怎么才能讓自己顯得有用處。你不是怕死嗎?”

  “你說天衣教主出面為我說好話,才讓你們主子饒我性命?”嚇死人的事實!

  “不是他,是——”笑面頓住。

  鐵面開腔,“和她啰嗦什么?走了。”

  笑面嘟囔,“再啰嗦,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我拎得清。”在鐵面那兒憋氣,對采蘩就兇,“快上車,別讓我揍女人。”

  看來不是天衣教主,那就是烏睿了。采蘩被推上車的剎那,真不知前頭等待她的命運究竟大兇到哪個地步。因為無論幫她說話的是誰,都不會純粹出自一片善心。

  馬車分開涌動的人群,無人多看它一眼。余相謀逆,余家滿門問罪,這些來驗收成果的釀造者推動者只讓人以為是一群普通的看客。

  千里駒不安地嘶鳴,獨孤棠往回看。

  “老大,怎么了?”蘇徊勒住韁繩,好奇地問。

  “剛剛好像——”獨孤棠皺攏眉宇,“聽到采蘩的聲音。”

  蘇徊欸了一聲,連忙也往東大街看去,但滿眼都是不認識的腦袋,“不會吧?那些人捉了大嫂,難道還能放她出來看熱鬧不成?老大可能因為心里惦記,聽錯了。不過從昨晚起城門就沒開過,他們這時肯定會想辦法出城。現在每道門都是我們的人,他們跑不了。”

  獨孤棠不語。就在和余佳兒說話的時候,心中產生的奇異振顫無法令他釋懷。

  “獨孤少帥。”莊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過來探究竟,“你一人遲疑,整個隊伍就跟著遲滯。此刻正為皇上做事,是否該專心些?”

  蘇徊為獨孤棠開脫,“王爺,剛才經過之處似乎有可疑之人,我等故而暫緩前行。”

  “哦?”莊王根本不信,“經過何處時?”

  獨孤棠本來只是心有所感,讓莊王這么不信的一問,竟脫口而出,“興隆酒樓。”說完自己也是愣住了。

  蘇徊以為獨孤棠隨便應付莊王,打哈哈道,“要不我去看看?”

  莊王抬起眉梢,“去吧。那里位置是好,居高臨下看得清楚,還可以劫人。說不定托少帥的福,能一舉抓到漏網之魚。”余求的小兒子余峰就跑了。

  蘇徊望向獨孤棠。他是獨孤棠的屬下都尉,只聽上司的,老大的。

  莊王瞧出來了,指指頭上金冠,“蘇都尉,我比你上峰的品階大,差得動你吧。”

  獨孤棠對莊王有氣很久,看他在眾徒面前一副毫無關系的樣子也開始起逆,嘴唇動,低聲,只讓對面兩人聽到,“蘇徊,你快去,師父老人家的話肯定比我的重。”一說完,感覺兩道灼線燒自己,卻不以為意。

  蘇徊太驚訝了,“師……師……”頭僵硬地轉向莊王,“莊……莊……”

  莊王冒火,“老是假讀書裝斯文的小子,還不去!”

  蘇徊立刻策馬。真是師父!但莊王是師父?這也太駭人了!

  蘇徊走后,莊王冷眼盯著獨孤棠,“我以為你小子有點氣慨,不會說出來的。”

  “我是有過這樣的打算。”獨孤棠拍馬向前,“不過也給了您一個期限。直到今日,莊王爺沒有半點要說的意思,那只好由我代您開口。您說和我師徒緣盡,我無所謂了,但跟那三十八個至少也要說上一遍才行。王爺一向主張公平,不能在這兒偏心眼。獨得您的厚愛,我于心不安。”

  臭小子!就他最難搞!莊王恨不得瞪穿獨孤棠的背影,知道他在報復自己。最近的一樁得罪他的事,就是雪園守衛不嚴,讓烏睿他們把采蘩捉走了。

  “你也有不是。”憋不了這口氣,他趕上去找獨孤棠分攤責任,“安排了一個今日不知明日的姬三郎保護你的妻,失策。”

  “失策?要不是這個能為她舍命的人,唯她的話是從,拼盡力送出余求謀反的證據,今晚余求的人就會兵臨城下。”獨孤棠連莊王也敢冷嘲,“王爺帶著您最好的衛士去赴宴時,采蘩和姬三郎決定了這場較量的勝負,可我看您找起人來好像提不起精神來。”

  “城門都為你的妻子關緊了,難道要發布搜戶令,一家家讓人找?你別忘了,你妻童氏已死。”詐死真死都是一種磨滅,從活人眼中剔出存在。

  “這不過是為了讓余求放松警惕,現在他即將定罪,采蘩沒必要再裝下去,我會請皇上為她正名。”皇上病得很重,全靠要治余求撐著那口氣,而獨孤棠對太子沒多大感覺。

  莊王卻道,“童氏活過來,那具從你父親別苑抬出來的尸身又如何解釋?哪怕她只是你一個妾,也是姬氏長女,你要給人交待的。”

  獨孤棠猛地回頭,眼瞇緊了,“聽您的意思,采蘩不能活過來了。”當初他可不是那么說的。說什么采蘩裝死只是一時的,等余求垮了,一道圣旨就能解釋清楚且封賞。又說什么采蘩始終出身不明不白,趁這個功勞將她抬高。

  “無姓采蘩活不活得過來沒多少人關心。”莊王淡然。

  獨孤棠一笑,才要開口,卻因莊王的下句話怔住。

  “作為莊王府的郡主,與你獨孤棠,就是下嫁的一樁大喜事。”莊王已下定決心,要和紫鹛白頭偕老,必須接受她的女兒采蘩。不是他女兒沒關系,他會讓世人以為采蘩是。

  “莊王爺。”獨孤棠雖知采蘩和紫鹛之間的關系,但沒想到莊王會有認采蘩為女的決心。

  “你放心,她既然是我的女兒,我不會不管她的安危。”莊王說聲駕,驅馬到隊伍前面去了。

  獨孤棠怔過之后,哼笑。人人圍繞著采蘩的出身做文章,他也是一時糊涂了。采蘩就是采蘩,他鐘愛這個姑娘,根本與她的身份無關。童氏千金也好,莊王郡主也好,他想要找回自己的女人,就不會等他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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