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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天門下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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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風高,有云。

  獨孤棠背著采蘩,跟著在前面帶路的老頭,沿著小溪一直往上走。但走得越高,他心里越有疑問。他記得這一片的地圖,本來應該從今天休息的平坦地出發,上另外兩座山頭,然后進入天衣教所在的大山。路很繞,而且非常難走,不算天衣教為了保護自己設下的機關重重,山中有瞬間奪命突如其來的瘴氣,還有各種難以預料,甚至見都沒見過的毒物怪物存在。

  “老人家,往上走是絕壁懸崖,除非長了翅膀。”有問就提。

  “廢話,什么叫密道?”老頭身體強健,背著跟他差不多重的大包袱,腳勁十足,“要是人人都能找到,那叫官道。”

  獨孤棠感覺背上的姑娘在笑,拍了拍她的尊臀。做到夫妻,就能實施“不雅觀瞻”的小動作,其實也是親昵。

  “可密道不該是山洞地下河之類的嗎?或者是人工開鑿的通道,像穿山甲那樣。”雖然笑了自己的夫君,采蘩到頭來肯定是跟他一國的。

  老頭回過頭,兩眼翻天,“人工開鑿?在這上古的山林里?還穿山甲?”

  “老人家,她平時愛看江湖鬼怪的雜書,覺得飛檐走壁摘葉殺人都是很簡單的事,您不用接她的話說,聽過就算。”想他沒認識她之前,是江湖惡人聞風喪膽的蛟龍,結果被她連番瞧不起,他已經懶得爭了。脖子上突然被人掐了一把,他皮糙肉厚,不痛不癢。

  老頭看兩人苦中作樂,笑了笑,轉身繼續往前走,“這條密道沒你們想得那么復雜,只不過大家都跟你們一樣。認為懸崖頂上還能翻出什么花樣來。”

  采蘩道,“那也不是。我爹當年帶我跳崖,崖下是大河,沒死成。”真人真事,還說她胡諏么?

  “那我告訴你,這山下沒河,萬丈深淵還是山,掉下去絕對沒有僥幸。”老頭回應。

  獨孤棠發現這山路有奧妙,“老人家帶我們這路是有講究的吧?爬起來不太費事。”

  “小子有點眼力。沒錯,這看似密密麻麻的古木森林藏有一條能讓我們這族人暢通無阻的路。其中還有陰陽相生相克的幻陣,如果沒有人帶,根本找不到上去的路。也下不來,隨便亂晃進去就死定了。”

  “也是你們祖先從天衣教逃出來的路。”獨孤棠同樣是“猜謎”高手。

  “沒錯,從他被迫禁在天衣教開始,每天都準備著逃亡,這條路經過他千次萬次踩踏終于走通。”山勢漸漸陡起來。老頭走三步歇一步,保持呼吸有條不紊,真是走慣了險峰。

  獨孤棠不再跟老頭說話,幫他節省體力。

  “如果背不動,千萬別勉強。我不疼了,自己能走。”采蘩在獨孤棠耳邊說道。

  獨孤棠應好。又道,“你好像瘦了,葉子那么輕乎。抓緊,別讓山風吹走。”

  采蘩將臉頰貼著他的脖頸,“下山要給我大補才行。”

  “嗯,補好了才能生個漂亮的女娃娃。”獨孤棠把采蘩往上托了托,想將來的生活美好。

  采蘩不吭聲。她曾很喜歡去想未來的日子,現在只想靜靜享受她男人的寬背闊肩。

  走出古樹林。天只有微白。山頂不大,一塊能供七八人站的圓地,兩三棵老松長得歪七倒八。因為風很大,吹得采蘩睜一會兒眼就會累,真有可能被吹飛的感覺。再看周圍,翠山綿延環繞,猶如滿地黑絨,唯一比這座山頭還要高的,就在不遠處。那個山頂如一把尖刀直插云霄,觸目能見陡峭直裂的山壁,似乎有老藤,形成巨大的黑影爬在上面。

  采蘩心中也清晰有著地圖,知道那座山頭下就是天衣教總壇。兩峰頂很近,卻沒有直路,翻山越嶺要走三五日。但是,她那點山洞地下河的認知讓老頭鄙棄過了,現在站在能摸到云層的山頂,完全不知密道可以在哪兒。

  “你倆趕緊過來幫忙。要不是你們非請我喝湯,也不至于趕不及,日頭就要出來了。”老頭埋頭從大包袱里拿出一個笨重的木盒,盒中是瓶瓶罐罐。然后他以盒子為盛器,將瓶子罐子里東西仔細倒進去,澆水調和。

  采蘩好奇極了,走過去發現是一盒瑩亮明黃的水,脫口而出,“老人家造紙,傳聞紙中游魚飛鳥,您說那是胡說,我也覺得夸大其詞。再復雜的工藝,只要掌握了門道就能入門,今后那都是自己的努力鉆研。外行人看得目不轉睛,贊嘆鬼斧神工,其實懂行的就知還是一道道大同小異的工序造出來的,看各人的領悟和所花的功夫。”

  老頭挑眉,“丫頭知道我是誰?”

  “您是北齊那位大紙匠,傳說入山成仙了。”聞名遐邇,還遇到過冒牌的,誰想在南荒中遇到,正牌壓根不務正業,不匠不仙,養毒蟲。

  “所以我說傳聞荒謬。”知道他的事也沒什么,老頭對采蘩直言,“你身上也有紙味。喜歡造紙?”

  采蘩點頭,“喜歡,所以我還擔心過。”

  “擔心啥?”老頭調完水,讓獨孤棠在松樹上打繩結,將繩子從崖邊放下去。

  “您跟紫鹛的師父有過一段情,怕紫鹛是您女兒。我知道自己親娘還在世時受到打擊不小,再來一位親爺爺實在不勝負累。”采蘩笑。

  老頭沒好氣,“去!我喜歡你娘的師父是真,但清白得很。你娘也不會是她的女兒,我能保證。再說你也奇怪,親人多還不好,孤苦伶仃沒個娘家撐腰。”

  采蘩但笑不語。不是她不喜歡有娘家,而是娘家太復雜就成了煩人。

  老頭不多問,有聊就聊,沒聊拉倒,干脆爽利的性子。只囑咐獨孤棠盯著些繩子,別讓滑結啥的,然后將繩子另一頭綁在自己腰上,一手抱著盒子竟從崖頂下去了。他不交待什么,讓兩人呆怔在崖上吹大風。

  采蘩俯身看峭壁下,對獨孤棠道,“我們要是猴子就好了。兩座山之間吊著些高高低低的長藤條,猴子可以蕩過去。”

  獨孤棠笑,“我還是想當人。”

  沒過多久,老頭的聲音從下面傳來,讓獨孤棠拉他上去。

  老頭上來后,給獨孤棠派連串的活兒,“小子,你左前方崖邊有很多褐草藤,提起往下仔細看,把藤條皮發光的那種給我拎出來。”他在另一頭示范,“記住,確定了再拎,不確定就別碰。”

  又對采蘩說,“中間那樹正對著你的地下有轱轆,你到我的包袱里拿鐵鍬把偽裝的土挖掉,再跳下去踩一副鐵踏板,把轱轆升上來。”

  雖然滿腹疑問,獨孤棠和采蘩卻分得出輕重,不啰嗦,但照老頭的話做。獨孤棠把藤挑出來交給老頭。老頭一根根數,正好十根,道聲小子眼利便拉著那些藤條往后退。

  這時,轱轆升上一半,采蘩在下面累得直喘氣。

  “比我這個老人家的體力還不如。”老頭抬頭看看天色,“快,不然錯過就得等一天。”

  獨孤棠道,“我力氣大,還是我來吧。”

  老頭攔住他,“不行,機關一旦啟動,就不能中間換人。踏板在半當中失重,就有毒箭射出,丫頭必死。”

  采蘩一聽,驚道,“您這話該早說啊。”踩啊踩啊,為活命不敢嫌累。

  轱轆升到位,獨孤棠連忙拉采蘩上來。采蘩想抱怨,卻見老頭專心致志將藤條穿過轱轆孔打結,便自動自發學他那么做。

  三十個孔,三十條藤。老頭搖起轱轆,很慢很慢,就好像突然變成了老態龍鐘。

  到這會兒,獨孤棠和采蘩知道這位老人家做事都有道理,沒叫幫忙的時候,只需要安靜得看就行了。漸漸得,兩人注意到藤條每三根編成一條粗藤繩。

  老頭不緊不慢搖著,但時不時望向東方的眼神有些急,藤條已經把轱轆繞得很胖,然后突道,“來了,你們倆趕緊,把鏈子從藤上摘下來,”

  哪來的鏈子?兩人往崖邊一看,十條粗藤的另一頭不在崖下,而是懸浮在空中,好似有什么力量將它們拉直了。

  采蘩順著看仔細后大吃一驚,“獨孤棠,你看那邊。”

  獨孤棠已經看到了,就在對面那片峭壁上,原本格子一樣貼在峭壁上的藤也浮了起來,竟在灰白的空中形成了索橋。

  “還愣著干什么?”老頭催促,“鏈子外面讓藤皮包著呢,快找到環扣。”

  獨孤棠的速度極快,無須采蘩動手,將十條鏈扣剝出來,交給老頭。老頭動作也不慢,啪啪啪就把鏈子扣在藏轱轆的方洞石壁上。采蘩這才知道那里的十個鐵嘴是有這般用途。

  “我先走,各自間隔二十丈以上。從來都是一個人,不知道三個人的份量承不承得住,看運氣吧。我數過,差不多三百步,后面會越來越好走。繩子我包里還有,自己取自己綁,我在對面等你們。”老頭說著,動作利落爬上鐵索,腰里抽出一條長繩,兩頭各打一根鐵鏈松扣死結,自顧自爬入灰暗之中。

  采蘩目瞪口呆的時候,獨孤棠上前來,給她腰上綁牢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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