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副總理交下這么一個意想不到的大題目,徹底打亂了尤利民邱明山和范鴻宇在首都的行程安排。
此番赴京,除了覲見洪老總,三人還各有行程。
尤利民要見朋友,還要去會見國家部委的一些領導人,為青山省的幾個項目爭取資金。省長赴京,這幾乎是必然要做的動作。
邱明山在首都也有不少的同學朋友,需要去會個面。老同學老朋友多時不見,一起聚聚,敘敘離愁,完全應該,當然,國家部委的領導,也是要見的。彥華地區是全國紅色教育基地,自建成之后,不斷有各級干部團隊到彥華地區參觀學習,這是一筆寶貴的政治資源,以邱明山的政治智慧,自然要善加利用。
至于范鴻宇同志,年紀雖輕,京師地面卻也是個“混得開”的人物,有一班小朋友要見。
在范鴻宇這個行程安排之中,李秋雨是肯定要見的,不過安排“會見”的時間不是很靠前。說實在的,范鴻宇真的有點怵小魔女,和她在一起,不知該如何相處。
李秋雨絲毫也不曾隱瞞她對范鴻宇的喜愛之意,和彭娜完全不同。如果不是那場突如其來的大洪水,不是那次決堤,范鴻宇和彭娜,肯定還維持著以前那種類似朋友又類似兄妹的關系,不會有太大的變化。沒有那個漆黑一團風雨交加的荒島之夜,范鴻宇和彭娜不會發展成現在的親密關系。
李秋雨愛憎分明,倘若不是受制于她在校大學生的身份,必須完成學業,只怕李秋雨會不顧一切跑到云湖縣去工作,擺明“纏死”你!
這樣的事,小魔女干得出來。
如今到了首都,不見李秋雨不行,見了麻煩只怕也不小。范鴻宇心驚膽顫,苦無善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過范鴻宇下定決心一定要堅守堤防。
高潔,趙歌,彭娜,都是好姑娘,辜負一個便足以心中難安,遑論李秋雨?
看來,高富帥也有高富帥的煩惱呢。
一擼到底的屌絲,也不見得就不單純快樂。
但眼下,范鴻宇顧不上去想李秋雨的事,得和邱明山好好商量一下怎樣去面對邱明山即將要接手的新工作。
在邱明山房間里的討論,尤利民未曾參加。
他的身份地位不同,是邱明山的上級領導,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對邱明山產生極其重大的影響。這個主意,得邱明山自己去拿,尤利民不能越俎代庖。事實上,邱明山一旦調入國—務—院,在洪副總理的直接領導下工作,官升一級是必然的。尤利民在洪副總理辦公室,已經說得很明白下半年,邱明山就有可能出任青山省的副省長,成為尤利民的副手。
如今前往國—務—院任職,主管全國國企改制工作,職務太低,明顯不合適,也擔負不起那么重大的責任。
邱明山一旦調任,和尤利民就是同僚關系,不再是上下級。
尤利民對邱明山的能力是很信得過的。
范鴻宇就不一樣他是邱明山的老部下,論私人關系是邱明山非常親近的晚輩。邱明山和范衛國是患難之交,知己朋友,對范鴻宇的關心愛護,無微不至。他給邱明山提參考意見,很有效用,卻不至于向尤利民說的話那樣對邱明山造成巨大的心理壓力。
彥華地區的國企改制工作,范鴻宇甚至可以說是“始作俑者”,沒有他的推動,彥華的國企改制工作壓根就不會啟動。彥華國企改制,范鴻宇也是全程參與,為范衛國,高潔等人出謀劃策。
如今邱明山即將出掌全國國企改制工作,于情于理,范鴻宇都必須將自己胸中韜略無私地奉獻出來,供邱明山作參考。
駐京辦相對較為簡陋的客房里,邱明山范鴻宇對面而坐。
范鴻宇為邱明山泡了茶水。
此番赴京,只有尤利民帶了一位秘書人員大劉,邱明山和范鴻宇俱皆是“孤身而來”。跟隨省長覲見副總理,沒有再帶自己秘書的道理。
邱明山雙眉微蹙,一口一口地抽煙。
洪副總理這個墻角挖得,實在有點出乎意料,邱明山沒有多少心理準備。面臨這樣一副重擔,能力強如邱明山,也深感壓力沉重。
范鴻宇也抽著煙,忽然輕輕一笑,說道:“恭喜邱書記!”
邱明山瞥他一眼,一聲悶哼。
“你倒是跑得快!”
范鴻宇笑了笑,說道:“邱書記,就算我沒去云湖,這回也起不到什么大作用。這個舞臺,目前對于我而言,還是層次太高了。我除了出點主意,干不了實際的工作。您倒是剛好合適。我個人認為,與其去省里當副省長,還不如直接一步到位。您的性格,我還是多少有點了解的。”
邱明山的性格,強勢非凡。在彥華地區給梁光華當副手的時候,威望就直追地委書記。去省里當副省長,主管國企改制工作,有尤利民全力支持,有范鴻宇等人出謀劃策,就工作難度而言,當然遠不如去國—務—院工作。但從仕途而論,邱明山去國—務—院,卻好過在省里當副省長。
級別肯定還是副部級,不會一步到位成為正部級領導。不過依照洪副總理的性格和用人的大氣,他肯定會賦予邱明山相當大的權力,搞不好洪副總理會親自兼任這個新機構的一把手,如此一來,邱明山便會成為實際管事之人,實際主持一個正部級單位的工作。
相對來說,地位遠遠比青山省一個不入常委班子的副省長要高得多。
比如邱明山想要走上封疆大吏的位置,留在青山省,他必須還要邁過幾道坎,非常委副省長,常委副省長或常務副省長,然后才能“窺視”省長寶座。這個過程,按照正常情況,至少得三五年。在國—務—院主持全國國企改制工作,這個工作告一段落之后,邱明山完全有可能一步跨上省長的位置。
不管怎么樣,要酬功。
邱明山哼道:“你了解我的性格?你了解多少?你能把自己的性格完全了解透徹,就很了不起了。”
范鴻宇笑道:“正人易,正己難。”
“你錯了。正己難,正人更難。古往今來,最難撼動的,就是人心。單單你提出來的那個防止國有資產流失,就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你一刀斬下去,要斷多少人的財路?能夠打國有資產主意的人,又有誰是簡單的?”
邱明山毫不客氣訓斥了幾句。
范鴻宇臉上依舊帶著笑意,輕聲說道:“邱書記,這個情況也要一分為二來看。如果您是半路出家,臨危受命,去接手一個爛攤子,當然難度要大得多。人家都已經把肥肉吃到了肚子里,再讓他吐出來,哪有那么容易。不過現在嘛,就不一樣了。一切都還沒有開始,一張白紙,怎么畫這幅畫,您說了算。先把規矩定下來,很多人就死心了,不敢打國有資產的主意。個別膽子特別大的,后臺比較硬的,肯定會伸手。到時候,砍掉幾雙伸出來的手,必要的時候,殺幾個腦袋立威,難度也不是太大。全國性的工作,還是要看主流。局部失控和個別惡性案例,不足為慮。”
邱明山又哼了一聲,卻沒有繼續訓斥。
這小子,自來就是這么大氣,看問題的層次很高。讓他搞鎮里的具體工作,他能搞好,干得漂漂亮亮。現在讓他放眼全國,也一點不謙虛,直接就說到了點子上。
“邱書記,我建議,這個機構,必須是職能單位,不能搞成個咨詢性的機構,那就沒意思了。反正要得罪人,那就得計較計較收獲。不要搞到最后,人得罪了,實際成績一點沒有。”
邱明山淡然說道:“如意算盤人人會打。”
范鴻宇知道邱明山在擔心什么。洪副總理自家,也才剛剛履行不久,手里能有多大的話語權,還真不好說。邱明山在他麾下效命,能否獲得多少實權,現在更加沒準。
“邱書記,洪副總理才真的是臨危受命。
我相信,臨機處置權肯定有的。”
范鴻宇正色說道。
作為一個“先知先覺者”,范鴻宇很清楚洪副總理目前的處境。最高首長對洪副總理寄予厚望,相應的處置權,必然要賦予他的。
邱明山緩緩頷首,隨即又蹙起眉頭,輕聲說道:“這事有點突然,彥華那邊的工作,一時半會,還真不太好安排。”
范鴻宇笑道:“行署那邊,有我爸在,您倒是不用太擔心。”
邱明山頓時又瞪起了眼珠,冷冷說道:“你倒是一點都不客氣。”
范鴻宇微微一笑,毫不在意,說道:“邱書記,該講客氣的時候要講,不該講的時候,那就不講。否則,就變成虛偽了。我個人認為,彥華目前一切穩定,最好不要有太大的變動,順序接班是最合適的做法。”
邱明山調離,原行署專員接任地委書記,常務副專員范衛國接任專員。
此所謂順序接班是也!
為自己要官,范鴻宇尚且毫不手軟,為自家老子要官,范二哥就更加不會講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