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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孝陵雨(鄉音)

  房內槍機空擊的聲音,證明賭準了!

  聽到房內高橋氣急敗壞的吼叫,鄭爽心里一陣狂喜:狗娘養的,終于逮到你了!

  他暴喝一聲,不管不顧地猛撞進去。

  突然,槍聲再次響起。

  鄭爽身形一歪,像根木頭一樣栽落門口。

  砰砰!

  另一名軍情人員也倒下了。

  沖到門口的絡腮胡子背部也血花迸現,擊得他一個趔趄,腦袋磕上門框。

  謝宇鉦大驚,霍地回頭,就見剛剛獲救的酒店老板娘正雙手持槍,臉色蒼白,手臂簌簌發抖。

  這時,背后中槍的絡腮胡子悶哼一聲,勉力支撐著身體,艱難地回過頭來,瞪視著店堂內的人們,也想要找出兇手。

  見了那秀娘手中的黑洞洞槍口,正準確無誤地直指著自己,他的眼睛霍地圓睜得跟銅鈴般大--這婊子用的,應該是掌中雷。記得鄭頭說過,掌中雷小巧玲瓏,適合女性防身。

  “臭婊子!“絡腮胡子勃然怒罵,右手勉力抬起,就要向秀娘射擊。但不等他完全抬起槍,秀娘手中的槍又響了。

  砰砰砰!

  血花迸出,一朵,一朵,又一朵。

  絡腮胡子壯實的身形在一顆接一顆的子彈沖擊下,不由自主地搖晃著,最后斜倚門框,慢慢地滑坐在地。他眼睛大睜著,目光瞥著謝宇鉦三人,嘴巴囁嚅張合,似要說些什么,但一張口就滿嘴的血漿涌出,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頭上的黑色禮帽兒,也掉落在地,滴溜溜滾動,直到碰上板凳腿兒,才慢慢停下來,最后倏地打了個旋,便倒覆在地面,一動不動。

  槍口的余焰未消,秀娘眼角余光里,忽地有一道薄薄的殘影凌空襲來,卻是幾步外那個西裝革履的青年學生,已將一張杉板桌掀起,旋轉著向自己劈來。

  杉板桌來勢頗急,挾帶著一股颯颯風聲。

  秀娘大驚,欲要躲避,已然來不及了,一時嚇得她花容失色。

  說時遲,這時快,一直站在她旁邊的佟掌柜疾沖上前,護住了她。就見他兩手高擎,奮不顧身地去抵擋這迅猛一擊。

  咔嚓一聲,清脆的骨裂聲音響起,佟掌柜大聲慘叫,整個人向后便倒,撞向秀娘,兩人連人帶桌,滾作一堆。

  謝宇鉦見一擊得手,更不遲疑,整個人彈身而起,向秀娘飛撲過去,人在半空,就伸出手來,誓要搶奪秀娘的手槍。

  佟掌柜大驚失色,顧不得胳膊生疼,慌張地從地上爬起,要去抱謝宇鉦的雙腿,好讓秀娘躲避。

  一掙扎,他才發覺自己兩手軟綿綿地,再難抬起來,此時起身又用力過猛,身體陡然失去平衡,腦袋一歪,整個人復又栽倒在地。

  原來,他兩手的臂骨,已在剛才板桌的迅猛劈擊下,硬生生折斷。

  謝宇鉦見了,倏出一腳,正中佟掌柜腦門,直接將他踢暈,轉眼便落到秀娘面前,乘她一愣神的工夫,大喝一聲,然后劈手摘下她手里的槍,左手騰地卡住她細長的頸子,剛將她提起,就在這時,砰的一聲,身后又傳來槍響,有人撲通栽倒,只聽林青驚呼:“寧子!“

  謝宇鉦剛轉過頭,已是眼前一花,一個人影倏地欺近跟前。陡然間,他只覺得腦門一涼,已被一冰涼硬物抵住,藥農裝扮的高橋此時已卸去藥簍兒,正瞪著一雙小眼睛望過來,臉上笑容陰冷:

  “身手不錯啊,小兄弟!“

  霎時間,謝宇鉦感到全身冰冷,手腳也好像灌滿了鉛,動彈不得,直到后來他能從容應付這類情況時,仍記憶猶新。

  此時,寧子和林青早已倒在地下。原來,剛才寧子見高橋沖出,意欲對謝宇鉦不利,便悍然出手,惜乎手無寸鐵,拳腳不待施展,就被早有預見的高橋,甩手一槍,正中側肩,撂倒在地。

  旁邊林青高橋欲要補槍,心下大急,奮不顧身急沖上去,揮拳便打。

  距離太近,高橋來不及開槍,順手一槍狠狠砸在林青臉上,直砸得他鼻梁上的眼鏡碎裂,差點兒戳瞎眼睛。

  不等他慘叫出聲,高橋緊接著又是一腳,將滿臉是血的林青踹倒在地。

  高橋不愧是東洋特訓的精英,一旦形勢有利,只一個照面,幾個起落,便扭轉了局勢,轉眼間店堂內勝負已分。

  “支那狗!“脫離控制的女人奪回手槍,撫了撫脖頸,平復一下呼吸,然后啪啪啪啪啪狠狠扇了謝宇鉦幾個耳光,直扇得他眼冒金星、耳鳴不止。

  扇畢罵道:“去死吧!”她柳眉倒豎,舉起駁殼槍,頂上謝宇鉦的腦門,扣動扳機。

  旁邊高橋見狀,連忙喝止:

  “別開槍!秀子小姐。”

  秀子聞言一怔。

  高橋是她的下級,在她面前從來都是唯唯諾諾,哪曾敢這樣呼來喝去?

  高橋卻素知眼前這位上司,是一位蛇蝎美人,平日最恨有人對她不敬。但前面不遠,便是國民黨的中央軍精銳教導大隊駐地,雖說如今那兒正在演習,槍炮隆隆,但這里鬧的動靜實在太大,不免讓高橋提心吊膽。

  高橋見秀子硬生生止住了扣動的扳機,潛匿多年,仍保持著如此的敏銳反應,令他不失時機地用京都腔贊嘆了一句!

  緊接著,高橋右掌一翻,亮出一柄閃亮的匕首,討好地笑笑,說的仍是京都口音:

  “秀子小姐,支那軍隊駐地,就在附近……殺人的手段多得是,如能避免開槍的話,還是別開槍的好!子彈不多了。”

  高橋的父親年輕時候,到四國旅行,碰到他的母親,并愛上了他母親。相處一段時間后,他父親便離開四國,回了京都。

  不久,母親生下高橋,母子倆相依為命,好容易長大后,高橋終于被接回京都,他極其努力地學了三四年,才終于將自己的四國腔完全改過來。

  秀子在中國潛匿已久,平時就算與上下級交流,用的大都是漢語。她只覺得這南京近郊的市井語言,跟大坂人一樣粗俗不堪。

  此時,陡然聽到這熟悉的京都腔,不由倍感親切,心頭的幾絲不快,也迅即煙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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