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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生死文書

  盧清有些心神不寧,目光不停地四下里搜尋著,壓根兒沒聽到他的話似的。

  柳慶榮愣住了。他打小跟隨父親練武,父親要求嚴格,自己也十分用功,在同門師兄弟中技藝已屬佼佼者。

  加上平日里跟一眾同門師兄切磋,又多是勝多敗少,少年輕狂心性,漸漸地便認為自己實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材,只要假以時日,自己定能與當世高手一較高下。

  那天,謝宇鉦前來“拜館”,輕描淡寫地便奪去了他投射的花鏢,他一下子懵了。接著,他又見謝宇鉦對同街武館的嚴振鐸禮敬有加,記得平日里父親所說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才開始變得“謙虛”起來。

  在來金陵的路上,謝宇鉦曾多次提起過盧清,言語間顯得極為推許。

  他在好奇心大起的同時,心理又有些矛盾,既渴望快些見到盧清,心里邊又好大不服氣。昨天傍晚,他和謝宇鉦一起,配合得天衣無縫,成功地將嚴振鐸等人從重圍救出。他的眼界心氣,又開始水漲船高。

  現下,盧清的心不在焉,令他不禁有些惱火。正要提高聲音再次邀戰,卻見盧清眼睛死死盯著演武臺的另一邊,順著望去,卻見那里聚集著一堆兩江幫的幫眾,多是北方壯漢,此時正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見此情形,柳慶榮不由自主地收回目光,重新打量起身邊的青門兄弟來。這不細看還好,細看之下,他的心一下子變得瓦涼瓦涼,要與盧清一比高下的心思也一下子蕩然無存。

  跟兩江幫的人馬相比,青門這邊的人手實在太良莠不齊了。

  除了候四邀來助拳的幾個武林朋友還像模像樣外,其余多半是街面上廝混的青皮,柳慶榮甚至還在里邊發現三兩個家伙大煙鬼,一個個形銷骨立、臉色蒼白,好似風一吹都能倒似的。

  這些家伙們,之所以能跟候四混在一起,肯定也是好勇斗狠的亡命之徒,怕是沒少在街頭上放血玩命。

  只是,在今天這種場合,卻根本派不上用場。

  比武決勝,三局兩勝,輸家退出下關!

  這賭注可真夠大的!

  哦,對了,都到這個時候了,候四爺和謝先生他們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想到這兒,柳慶榮的目光也變得像盧清一樣,在全場搜索起來。

  這當兒,演武臺上突然響起激越昂揚的鼓聲,鼓曲十分熟悉,正是柳慶榮以前在鄉下常常敲擊的。

  “諸位朋友,在全國國術會和各位社會賢達的公證下,比武雙方正在比武文書上簽字畫押,比武馬上就要開始。”

  臺上那下關國術館的館長關山的聲音響起。

  也就到這時,柳慶榮才突然發現,原來,這演武臺的四角竟分別設了個小小的鼓陣,一隊系著紅腰帶的精神小伙正在擊鼓。他們都穿著統一的練功服,衣服上寫著“國術會”字樣,應該是全國國術會派來維持秩序,保障比武大賽順利進行的人員。

  演武臺的評判席后面,有踏板樓梯通向二樓的主席臺,主席臺上掛著一張長長的條幅,上面一行大字:全國國術會。主席臺上盡是些衣冠楚楚的人士,有的穿著寬大的練功服,有的長袍馬褂,有的西裝革履,還一兩個洋鬼子……其中尤其讓人注目的,是一位身穿白衣白裙的女子,只見端坐在主席臺側邊靠中間的位置,一望便知地位尊崇。

  而柳慶榮和盧清共同搜尋的謝宇鉦,這當兒正陪著候四在主席臺上簽字。

  比武文書用宣紙裱就,一式四份,國術會一份,下關警署一份,比武雙方各執一份。

  現在,它們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鋪了紅綢布的長條板桌上,旁邊還立個白玉瓷的筆架,上面擱著一支紫竹白狼毫毛筆。文書上面,簡短地寫著比武的事由、規則、以及見證人,當中朱砂批紅“自愿比武,生死自負”八個大字,讓見者觸目驚心的同時,腎上腺素不由自主地急劇飚升。

  候四拎起溫潤的白狼毫毛筆,草草涂抹幾下,便將四份文書都簽上字。然后,又在會場人員的引導下,以大拇指按了紅印泥,一一按在文書的簽名上。

  謝宇鉦覺得,候四寫的毛筆字跟雞爪有的一拼。

  簽過字后,會場人員上前,小心翼翼地吹干文書上的墨跡,然后擎起文書,向會場上下四方展示。

  鼓點間隙之際,在一個白西服年輕人的陪同下,兩江幫的幫主樓通正沿著樓梯上來。

  謝宇鉦注意到那樓通是典型的北方漢子,長方臉膛,身形孔武有力,三十余歲年紀;他身后那位白西服年輕人,則已見過兩次,第一次是在揚子飯店,第二次是昨晚的街斗中。

  在揚子飯店那次,這個俊秀的年輕人當時正在與一個漂亮的日本女人會面,給人的印象完完全全是一個家里有礦的上海小開。

  可在昨晚的街斗中,他卻率領眾多殺手,對嚴振鐸等人窮追猛打,至今謝宇鉦仍記得昨晚,這個西裝革履、溫文爾雅的年輕人,從馬車上直接飛掠進入巷道的情形。

  而且,綜合目前已知的消息,謝宇鉦咸魚巷的宅子失竊,正是這個年輕人親自操刀的。

  謝宇鉦思忖之間,兩人登上二樓,早有會場人員上前,將兩人引到主席臺中間,請他們在文書上簽字畫押。

  樓通很快抄起毛筆,龍飛鳳舞地簽了名,摁了指模,然后直起腰身,俯視著觀察了一下文書上的簽名,忽地一擺腦袋,向這邊看來:“想不到候四爺出身街頭,竟然也識得字。”

  頓了一頓,他嘆了一口氣,“只是,你這字,也……也寫的太丑了!”

  他揚起左手,往文書上空一攤,“俗話說‘字如其人’,你再瞅瞅下邊你那仨瓜倆棗,就你這號的,還比個什么勁兒呢?今天是我兩江幫開幫的大喜日子,干脆……你過來幫我得了,從今往后,有我樓某一口吃的,包管餓不著你。怎么樣,兄弟?”

  說著,他哈哈大笑,聲震屋瓦,笑容玩味,同時,將兇狠的目光定定地投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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