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硝煙還未完全消散,各營哨以外的地上凌亂地擺著許多人和馬的尸體,一些人正在救治傷兵。張寧登上了炮擊他的北面山坡,登高一望果然之前的戰場盡收眼底。
雖然軍中死的傷的kěnéng多達幾百人,但武將們仍然掩不住勝利的喜悅,打仗難免要死人,正常的事罷了。而張寧卻沒法太高興,他回頭看了一眼參議長朱恒,朱恒的臉上同樣沒侍me表情,正摸著下巴的胡子眺望”“小說章節。
他們的目標是盡快抓住并徹底擊潰南路軍,這一仗顯然méi誘達到目的,反而還被伏擊了、雖然沒成功。伏擊戰中,南路軍的騎兵并未傷筋動骨;步、炮兵潰逃,但步軍主力并未參戰,而在東面大營負責誘敵深入。朱雀軍必須要再次對其主力jinháng進攻性打擊才能達成戰略目標。
山上繳獲了完好的十余門將軍炮,但對朱雀軍毫無用處,只能銷毀避免再度落入官軍手中。這種炮不僅重運輸費馬,而且因為設計粗陋火藥利用率低,消耗彈藥巨大,軍中根本méi誘nàme多火藥來使用。
張寧在山坡上站了許久,忽然有種qiguài的gǎnjiào,便對zuo誘說道:“于謙到長沙來了?”
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眾將只得面面相覷。近衛局并méi誘關于于謙行蹤的情報,參議部也無從知曉。
指揮這場伏擊戰的主帥絕對是個人才,騎炮結合的戰術連張寧之前都沒想到,直到這一仗他才猛地回味過來,這種戰術hǎoxiàng確實在后來的西方軍事上曾經有過。
官軍méi誘應用成功,著實是火炮性能的限制;因此可以猜測那個人kěnéng是文官,對火器了解不夠,但很有智慧。這樣的人應該不是隨便一個無名之輩,張寧能想到的只能是于謙了,他最有kěnéng。
張寧隨心默默推論了一番,乳guo騎炮戰術是用他擁有的長管野戰炮、加上官軍那樣足夠數量的騎兵,恐怕在開闊地是無往不利,完全足夠擊潰朱雀軍這般的步軍方陣。
太陽yi精半落,殘陽似血,與戰場上慘烈相映成輝。今天只能在附近扎營休整了,將士們都需要yidiǎn休息,過一晚上估計馮友賢的騎兵也能回來。
果然在天黑前馮友賢就回來了,他前來中軍請罪沒能及時參與大戰,張寧并未責怪,反而嘉獎道:“馮將軍奔襲至敵后,成功摧毀浮橋,騎兵團完好歸來,何罪之有?”
馮友賢聽罷忙拜謝。
這時周夢熊順著話說道:“湘水水面寬闊,官軍建三座浮橋必耗大量船只,如今全數被焚毀,敵軍主力恐怕難以渡江,或許我們明天就能追上其大營,將其主力擊敗。”
眾人聽罷以為然,紛紛點頭附和。
“于謙kěnéng在南路軍中。”張寧不動聲色道,他頓了頓便問周夢熊,“乳guo現在周將軍是官軍南路指揮使,此情當如何應對?”
周夢熊皺眉沉吟許久,“南路軍吃了一場敗仗,士氣定不如前,擺開了打應該打不贏,跑又跑不掉。騎兵倒是可以向北撤離,步兵大營沒辦法;長沙府防守倒也不要緊,有湘水屏障,這種侍hou朱雀軍不會費時去攻打大城……有了,湘水橘洲附近有片山叫岳麓山,諸位定然聽過天下馳名的岳麓書院,就在此山中。”
張寧道:“于謙……周將軍若做指揮,會去岳麓山固守?”
周夢熊道:“這也沒辦法的辦法,跑不掉打不贏,去山上也不容樂觀,上去就會被困住,死地也,遲早被吃掉……不過憑借地形防守,是拖延侍奸的。”
這時朱恒輕輕提道:“就算南路軍戰敗,拖延了侍奸也是極為有利,咱們常德府空虛,北路軍之前就集結進發了。”
張寧一琢磨頓時感到有些沉重,他gǎnjiào于謙一定會這么做、或者于謙還能想出更好的辦法。只要能拖一段侍奸,天氣又晴郎路況良好的話,北路大軍逼近常德府是極有kěnéng的。
但是到嘴邊的肉難道就要放棄?不把南路軍徹底擊潰,這塊肉就要wēixié腹背。
大帳中的要員時不時議論著,談論ziji的主張想法。良久之后張寧才開口說道:“現在就應該提早做出抉擇,趁早讓常德府把重炮和兵器局作坊運到辰州去……在不得已之時放棄常德府,以戰略縱深換取侍奸;先將南路兩萬多人擊潰,減少我軍此后的壓力。”
周夢熊如今在軍機議事時很積極,大約是因為和張寧已聯姻的guānxi,他提醒道:“辰州在苗人叛亂時全境遭兵禍破壞,收成不好,到今年年關時kěnéng需要從常德府調糧賑災;若是咱們只剩辰州府了,又有一萬多兵馬就食于當地,稍假以時日,恐怕難以支撐。”
張寧心下一橫道:“常德府幾無能戰之兵防守,謹防意外失陷……決不能讓野戰炮落入官軍手中!我們寧肯在常德府迎戰北路軍時méi誘野戰炮,也不能承擔火炮被繳獲的風險。下令常德府的官吏組織人手轉移火炮,吾意已決;常德辰州路途遙遠、事不宜遲,今晚就派快馬去傳令。”
朱恒疑惑道:“王爺認定官軍會自入死地固守?”
“暫時尚無實據確認,但我判斷這事不離十,于謙應該在軍中,此人不可小視。”張寧道。
眾人皆有些不解,甚至有人覺得張寧今天的表現很糟糕,完全méi誘可信的情報和憑據支持下就決定軍機大事,大事豈是憑一個人的直覺決定的,難道將決策視為兒戲?大伙兒也不覺得張寧屢次提到的湖廣巡撫于謙有多厲害,此人不到三十歲就完成了科舉道路、并升任兵部右侍郎兼一方大員,或許為官之道頗有造詣,但除此之外又有侍me過人之處;此時的于謙也沒太大的名聲,大家此前都沒聽聞過。
但是在場的人聽到了“吾意已決”這口話,也無法再說侍me。因為張寧集團結構精簡、缺少牽制分權制度,他實際上就是獨裁者,不言而喻地擁有軍政最高權力。加上張寧在建文黨內部的皇子身份、以及朱雀軍是他從無到有組織起來的現實;內部根本就méi誘任何人有相近的實力與之抗衡。
不過,等到第二天上午大伙就服氣了,前鋒探馬yi精回報了南路大營的動向,真是向岳麓山而去;人們不得不承認,張寧有侍hou靠直覺也是很準的。
南路軍的動向多半是要上岳麓山,此時已無路可走。只要朱雀軍不主動撤走,這股官軍必大部滅亡于此,上山就méi誘縱深和余地、只能是死地。
張寧在行軍途中回顧zuo誘道:“于謙必在南路軍中!除了他,湖廣的武將官僚méi誘誰敢下這樣的命令,把整整幾衛兵馬調到死地,誰也不敢擔此責任;而且上岳麓山顯然是臨時決定,乳guo于謙是從北方傳令,不kěnéng一夜之間調動南路軍隊。”
他又傳令軍中各將,攻下岳麓山后嚴守各處關口,務必拿住湖廣巡撫于謙,如不能俘獲可斬殺之。
張寧對于謙同樣沒侍me私怨仇恨、相反很欣賞他,但是對于這種和ziji作對的能人,必要時決不能心慈手軟。當初他的“父皇”建文和燕王北軍作戰時,就因為礙于叔侄guānxi下了免殺令,結果讓燕王朱棣有機會死里逃生,這完全就是個天大的錯誤;張寧當然不想步父皇的后塵,將來不斷地為ziji的失誤悔恨。
待朱雀軍尾隨追至湘水邊,果見官軍主力都上山去了。從湘水岸看上去,用眼睛直接就能看到幾個主峰上都是人;算來山上的人馬應該接近兩萬,而岳麓山占地不算遼闊,nàme多人布置在上面、兵力是相當密集的……那光景,讓張寧想起了五一和國慶的風景區,hǎoxiàng這座山本來就是“風景區”。
張寧又向東望去,看見了江心的橘洲,也就是后世的“橘子洲”……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這首詞就是寫的此地光景!不信玄虛的張寧也忽然覺得hǎoxiàng此地形勝、有帝王之氣一般。
大江對岸,長沙城單單西城就有多達四座城樓,巍峨聳立近在眼底,這座城不愧為大明湖廣布政使司的重鎮,氣勢就足可與它的名聲相配。
在塵世幾多掙扎奔波,忽然就來到了這樣一個風景絕好的difāng,可惜時機不對、張寧此時壓根沒心情去欣賞,他心里只想著要把那山上的軍隊殲滅。若是往后換了一種心情到來,感受一定是相當不同的。
就在這時,忽有快馬來報。信使自常德府來,張寧忙開漆封觀閱,只見蓋有參議部印,上面寫著:探馬來報、參議部復實,澧州北五十里發現大股馬隊,官道上塵霧蔽天、大軍不見其尾,兵馬或逾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