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第十八章 畜生何異

第十八章畜生何異  太極宮中,此刻一片哀痛。

  長孫皇后生前,因為太極宮曾是竇皇后的居所,所以一直堅持不住太極宮,沒想到在亡故之后,總算是享有了入住太極宮的殊榮,這是太宗的主意,也算是為亡妻做得最后一點事了。

  李承乾帶領著眾多兄弟姐妹一起跪在了靈前,長孫無忌也在,同樣也是淚流滿面:“皇后娘娘。妹妹,觀音婢,你怎么就這么丟下幾個孩子去了啊!”

  太宗站在還沒有釘上的靈柩邊上,無聲的流著淚,攥著長孫皇后已經開始變冷的手:“觀音婢啊!”

  李承乾跪在那里,淚水不知不覺已經淌了下來。

  杜睿是汝南,安康公主的夫婿,也算是皇家的人,此時也跪在一旁,身邊是兩位公主,她們都是自小就長在長孫皇后的身邊,雖不是親生,但對長孫皇后的感情卻絲毫也不比親生的差。

  “睿郎!母后就這么去了嗎?”安康公主早已經泣不成聲,就算是到了這個時候,她依然期盼著奇跡的發生。

  杜睿艱難的點了點頭,輕聲道:“涑兒!欣兒!皇后娘娘操勞了一生,為圣上哺育了你們這么多好子女,如今仙去,也該歇歇了!”

  跪在杜睿身前的晉陽公主年歲尚小,看著這么多人,回頭小聲問道:“姐夫,母后是睡著了嗎?怎么一直不醒!”

  杜睿咬了咬牙,強忍著淚水,安慰道:“是啊!皇后娘娘只是累了,要睡很長時間!公主殿下要乖乖的,不要吵到皇后娘娘,好不好!”

  晉陽公主乖巧的點了點頭,道:“兕子一定會乖乖的!那母后什么時候會醒呢?”

  “姐夫也不知道!”杜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柔聲道,“公主殿下就這樣乖乖的,說不定等公主殿下長大了之后,哪一天睜開眼睛,就看到皇后娘娘了!”

  兩個人小聲的說著話,汝南公主聞言,心中不免一酸,將晉陽公主的頭埋在自己懷里,將臉上的淚水擦干凈:“等母后醒來時,看到兕子長大了。又懂事又漂亮,一定會很高興的!”

  晉陽公主點點頭,見一旁的李治還在嚎哭不止,拉過李治的手,一本正經道:“雉奴哥哥不哭,姐夫說了,母后只是睡著了!”

  李治用寬大的袖子將臉上的鼻涕眼淚擦干凈,回道:“恩!”

  他自然不會像晉陽公主這般天真,他真正知道,那個溫柔的母后是再也不會醒來了。可是,他如何能夠這樣對晉陽公主說,只是在一旁抽泣不已。

  杜睿見場面有些混亂,擦去臉上的淚水,小心翼翼起身,走到太宗身邊,道:“圣上還請節哀!皇后娘娘已然仙去,這后事還是要圣上拿主意的啊!”

  太宗聞言,怔了一下,終于揮手道:“傳朕口喻,宣禮部尚書李道宗入宮,商議皇后喪儀!”

  太宗說完,就將其他人屏退,一個人坐在那里發呆,他想要和長孫皇后再單獨待上一會兒。

  “陛下!”

  正在此時馬宣良突然繞了進來,太宗見了,不禁一皺眉,道:“朕吩咐過了,不是誰也不要進來嗎?”

  馬宣良聞言,連忙跪地道:“圣上!實在是有緊急的大事要稟告!”

  太宗一愣,道:“何事?”

  馬宣良回道:“蜀中杜行敏杜大人處來人!”

  太宗聞言,精神頓時一震,道:“將來人宣召進殿!”

  不多時一個穿著府兵服的男子在馬宣良的引領下走了進來,直接跪下,道,“小人參見圣上,吾皇萬歲”

  太宗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何事?速速報來!”

  那男子抬頭道:“回圣上,杜大人遣小人來,有一事稟報,蜀王佑要反啦!”

  太宗眉頭一皺,厲聲喝道:“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半月前蜀中,被太宗欽命做蜀王傅的權萬紀正坐在一家酒館里喝著悶酒,他跟隨蜀王李佑來到蜀中已經有些年頭了,偏偏諸事不順。

  原先在長安的時候,雖然官職不顯,卻也是滿朝人人禮敬三分的人物,偏偏到了李佑的封地,天高皇帝遠,李佑全然不把他這個老師放在眼里。

  權萬紀原本輔佐李恪爭儲,可是幾次打擊下來,他的心也淡了,如今也只想著能做好眼下這個王傅,自到蜀中,也算得上是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怠慢。

  可如今,原本被權萬紀趕走的幾個狐朋狗友又被李佑找了回來,照樣每天跑出去走馬斗雞,去野外游獵,反正就是不務正業,要不是這蜀中還有幾個能人做主官,這里差不多就要讓李佑弄得不得安寧了!

  權萬紀狠狠的咽下一大口烈酒,一張老臉上立馬泛起了紅暈,他咬著牙,嘴里咕噥道:“小人當道,親小人,遠賢臣,此輩不足與語!哼,都是一幫子小人,佞臣!”

  權萬紀說起來就是個讀書人,只是太過古板自負,又不知變通。當初一門心思的幫著李恪爭奪儲位,李恪對他也一直很尊敬,雖然幾次三番的敗在杜睿的手上,卻也風光了一把!

  可如今偏偏遇上了李佑,就是一紈绔,還是紈绔中的紈绔!自以為是,志大才疏,什么壞毛病都沾邊兒,要是喜歡聽人說教那簡直就是笑話!就算是陰妃的話,他也是陽奉陰違的。權萬紀自打被太宗申斥,貶黜之后,也收了心,只想著要教育好李佑,可這番事還當真是任重而道遠啊!

  權萬紀喝高了,眼睛通紅,腦門上都迸出青筋來,拿著桌上的酒壺倒了半天,也就一滴可憐的酒液流了下來,有些醉醺醺的敲敲桌子,叫道:“店家,再拿一壺酒來!”

  那酒店的小廝也是實誠人,跑過來陪笑道:“客官,您醉了,還是少喝點兒吧!”

  權萬紀斜了小廝一眼,道:“連你廝也瞧不起老夫!哼,難道我堂堂蜀王傅還付不起酒錢嗎?!拿酒來!”

  權萬紀說著,順手摸出錢袋,也不看里面多少錢,就全扔了過去。

  那笑死看看錢袋,里面赫然放著不少碎銀和通寶,抽了口冷氣,陪笑道:“客官,這也太多了!”

  權萬紀卻說道:“你盡管拿酒就是了,剩下的就是給你的賞錢!”

  有錢不賺,就是王八蛋!那小廝很是干脆,這么多錢,哪怕把店里的酒都買下也足夠了!當下也不勸了,立馬跑過去,抱了兩壇子酒過來,放到了權萬紀桌子上,然后喜滋滋的跑到柜臺那邊找掌柜的數錢去了!

  權萬紀喝了一口,嘟囔道:“這酒還真是比不得杜睿那小子的醉長安!”

  他在這邊喝著悶酒,李佑卻玩得快活的不行!

  李佑自打接到了陰妃的傳信,自覺大事將成,更是志得意滿,整日里做著君臨天下的美夢。

  這兩天也到了大雁南飛的時候了,李佑他們打下了不少大雁,甚至有一位很走狗屎運的來了個一箭雙雕,自然是要慶祝一番。

  幾個人騎著馬一路呼喝著進了城。就要找家酒店好好慶祝一番。

  權萬紀已經醉得快要爬不起來了,不過看到外面疾馳地人,還是露出了忿然之色,借酒裝瘋,拎著酒壺走出去,指著他們破口大罵道:“斯文敗類,一群混帳,朽木不可雕也!老夫老夫要上奏圣上,殺了你們這群蠱惑殿下的小人!”

  李佑臉色鐵青,恨不得直接拔出寶劍,砍死這個不識相的老東西,只是大事就在眼前,也不急著這個時候就除掉權萬紀,好容易忍下了這口氣,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老師!你喝醉了!”

  權萬紀哈哈狂笑了兩聲,大聲喝道:“醉!我沒醉!老夫心里頭亮著呢!嘿嘿就是一群小人!該殺!”

  剩下的人臉色都不好看,權萬紀是太宗親自任命的蜀王傅,他是有直接上達天聽權利的。真要鬧上去,這些人全得吃不了兜著走,他們最好地結局,也是流放!甚至可能就當場被直接杖斃了!

  梁猛彪湊了上來,可憐兮兮道:“殿下,我等一向對您恭敬有加,忠心不二啊!”

  李佑快要把牙都咬碎了,他狠狠的低聲道:“這條老狗,本王非要他好看不可!”

  剩下幾人一下子放下了大半地心,就等著權萬紀好看了。

  權萬紀看著李佑,厲聲喝道:“殿下每日里舉止不端,游手好閑,不思進取,乃至胡作非為,就不怕辱沒了祖先嗎?簡直就是無君無父,不知忠孝之徒!”

  他罵得興起,豪放的拎起酒壺,想要再喝一口酒,但是他此時這模樣,手頭又有多少力氣,手才上舉,手上一滑,那只酒壺就飛了出去,很不巧的砸在了李佑的馬上,然后,里面的酒就伴隨著慣性,澆了李佑一身,李佑正要發作,卻見權萬紀腦袋一歪,已經醉倒在地。

  李佑已經把嘴唇都咬出了血,他狠狠的抽了一下馬鞭,氣急敗壞道:“把這條老狗給本王帶回去!回王府!”

  燕弘信眼光閃爍了一下,露出了一副陰冷的神色,他伸手虛劈了一下,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殿下,大師就在眼前,要是因為這條老狗,將大事敗露了,豈不萬事皆休,事到如今,只有叫那個權萬紀開不了口了!”

  昝君謨也是點頭:“沒錯,殿下!如今這局面,若是這個老狗當真上書圣上,縱然圣上與殿下父子情深,怕也是擔不住忤逆師長的罪名的!尤其那群腐儒,最是可恨,想必會添油加醋,到時候,莫說是圖謀大事,殿下或許連性命也未必得保!”

  梁猛彪粗聲粗氣地說道:“殿下,那權萬紀向來視我等如洪水猛獸,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我等的性命原本就不值錢,可是殿下乃是金枝玉葉,不得有什么損傷啊,便是權萬紀他全家的性命,也比不上殿下的一根頭發絲呢!”

  昝君謨目光森然,道:“殿下,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啊!何況,那權萬紀原本是吳王府出來的,可不是一心向著殿下的呢!很有可能就是吳王恪弄出來的奸細,專門跟殿下為難的!”

  李佑這小子越想越有道理,沒錯啊,要不是這個權萬紀是李恪那混蛋的人,他怎么會成天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還整天在自己耳邊說吳王怎么怎么好,尊師重道,勤奮好學什么地!

  他確實不知道,他身邊這些人都有私心哩!要知道,無論如何,他還是皇子親王,只要不是什么不可饒恕的罪過,太宗一般會放他一馬,但是,他身邊這些狐朋狗友,佞臣一流的人,那是活該背黑鍋,不得好死的。

  這些人自知權萬紀一旦上書,絕對沒好果子吃,自然要鼓動李佑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了,反正李佑已經準備造反了,何不早一點兒,若是成功,他們等人也是從龍之人,榮華富貴,那是唾手可得啊!

  李佑卻不明白,論到陰謀詭計,他就是個十足的菜鳥,他的心機能力實在是匹配不上他的野心,偏偏還又是個優柔寡斷之人,猶豫了半天,在手下那幫人的蠱惑下,他終于狠狠的點了點頭:“那就現在干吧!”

  要干!可不是說句話地事!蜀中行官杜行敏可還在呢!那可是個能人,萬一讓他知道了,那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那你們說,如今該怎么辦?”李佑咬咬牙問道。

  燕弘信獰聲道:“自然是越快越好,萬一那老東西露出了什么口風,那就不好了!”

  昝君謨低頭想了想,說道:“最好不要在蜀中動手,權萬紀那老家伙要是在蜀中出了事,殿下也脫不開干系!”

  “沒錯!”梁猛彪附和道:“這件事絕對不能叫人起疑,讓人把事情跟殿下聯系起來!”

  “那怎么辦?”李佑咬著下唇問道。

  燕弘信想了想,道:“皇后娘娘不是病了嗎?殿下就謊稱皇后已死,奉了圣上的旨意要進京奔喪,權萬紀身為王傅,定然要隨行,就在回京的路上干掉他!殿下也在回京的路上,只要仔細一些,定然懷疑不到殿下的頭上!”

  李佑目光中露出了堅定殘酷的神色:“哼,那就這樣吧!該死地權老狗,你也有落到本王手里的那天!本王一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李佑看了眾人一眼,說道:“那就去辦吧!這件事要是辦成,他日本王與諸位同富貴!”

  “是,殿下!”眾人同聲道,“屬下等人誓為殿下效死命!”

  次日權萬紀醒來,早就將昨天發生的事忘了個一干二凈,聽李佑說長孫皇后病逝,要進京奔喪,自然不敢怠慢,急匆匆的跟著李佑一起出發了。

  只是權萬紀這個倔老頭死活不與李佑同路,李佑也不想跟這個快死的人計較,就自己帶著人走在前面,他剛剛走過去,給假扮成山賊的燕弘信打了個信號,這就出來殺人了。

  燕弘信他們也不多話,直接就拿出手弩,直接將權萬紀乘坐的馬車射成了蜂窩,里面傳出幾聲慘叫,想來是權萬紀被射中了。這些人還不放心,直接沖上來劈碎了馬車車廂,將已經快成刺猬的權萬紀分尸了!

  那群護送的兵馬終于反應過來,揮舞著武器沖了過來,燕弘信勒轉了馬頭,假裝不敵,急匆匆的逃了。

  見權萬紀死了,李佑等人又一路潛行,返回了蜀中,只道權萬紀除外散心,被山賊所殺,將這件事報給了杜行敏,限他盡早捉拿兇手,而后就籌備著起事之事。

  杜行敏自然不會相信這么離奇的事,蜀王傅居然散心一直散到了成都城外百里之遙,而且射殺權萬紀的擺明了就是硬弩,什么山賊能有這樣的裝備。當即派出了心腹,調查此事。

  “大人,查出來了!”屬下悄聲說道。

  “怎么回事?”杜行敏急忙問道。

  下屬忙道:“蜀王府中的密探送來了消息,此時乃蜀王所為!”

  杜行敏聞言,不禁大驚失色,他萬萬沒有想到,李佑竟然膽大包天到了如此程度,居然公然弒師!這可是不赦之罪啊!

  驚訝歸驚訝,事情還是要做的,杜行敏勉強鎮定下來,吩咐道:“這件事給本官爛在心里,暫時誰也不許說!本官要拖著蜀王,你要連夜進京,將此事告知圣上!本官會寫一封奏折,記住,一定要送到圣上手上!蜀王,怕是要反了!”

  那人吃了一驚,但還是低頭道:“屬下遵命!這就出發!”

  “一路小心!”杜行敏深吸了一口氣,叮囑道。

  “大人你也要保重啊!”

  杜行敏卻不曾想到,他派出去的人前腳剛一走,蜀王李佑就帶人殺了過來,原來燕弘信發現了也發現了這兩日,有生面孔在蜀王府周圍不停轉悠,立刻就意識到了大事不妙,報之給李佑知道,李佑也知道了事已經不可不發,當即就下令帶人殺到了杜行敏的府上。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