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睿突然在內閣會議上提出,準備西征大食,將所有人都是震得一愣,這太突然了,因為就在之前,杜睿還以大唐尚沒有做好全面準備,而拒絕了皮納爾關于大唐和拜占庭東西兩向,瓜分大食的建議。
“恩師!這西征大食,事關重大,是否緩議?”杜癢盛小聲勸道。
王玄策也跟著說:“國公大人,大食想來為西方強者,這冒然征伐,倘若不勝,則中亞,西域動蕩,動搖國本啊!”
其他的內閣成員也跟著勸說,杜睿只是閉著眼睛細心靜聽,眾人見杜睿不說話,一時間也是無所適從,紛紛看向了一直閉口不言的李世績。
李世績早已告老還鄉,只是朝廷恩遇,不準其辭呈,雖然不再擔任朝廷實職,卻榮寵非常,杜睿也時不時的派人將其請來,參與內閣會議。
只不過李世績深通自保之道,即便是列席內閣會議,也從來不發一語,但是今日不行了,杜睿要西征,作為眾臣之中,除了杜睿,最為精通兵事的李世績,自然一下子成了關鍵。
杜睿見眾人都不說話了,睜開眼睛,也看向了李世績,兩人的目光對視了一下,杜睿在李世績的眼神當中看到了哀愁,看到了擔心。
杜睿一笑,道:“諸位大人,西征之事,本官自洪武二年開年以來,便一直在思索了,現而今大食內亂不休,其主葉齊德卻不修德政,只是任意攻伐,伊斯蘭王國和拜占庭王國,盡皆深受其苦,我大唐自貞觀年來,幸得圣主臨位,太宗,先帝二位圣君御統天下,國泰民安,萬邦拜服,而今我大唐強盛至斯,兵鋒所指,所向披靡,如何不能西征,以成太宗,高宗皇帝夙愿,橫掃域內,氣吞八荒!”
眾人聞言,全都是無言以對,他們不是沒話說,只是不敢當著杜睿的面說出來罷了。
杜睿是個多通透的人,豈能看不出來,他知道眾人擔心的是當年蘇定方西征之事重演,蘇定方西征,怛羅斯一陣,大唐精銳折損大半,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趁勢殺入西域,安西四鎮岌岌可危,大唐天下都動蕩不堪,大唐立國以來,還從未有過那樣的慘敗,十數萬將士,殞命沙場。
一旦蘇定方之舊事重演,對于好不容易攀上頂峰的大唐帝國來說,無異于是個沉重的打擊,到時候四方熊熊,社稷都可能不保。
況且一旦失敗了,那可不是簡單的事情,大唐立國以來,數十年,積累起來的精氣神,那無比強大的自信,就有可能一朝敗喪,眾人豈能不擔心。
現在的大唐,雖然強盛無比,武功赫赫,卻好像一個瞻前顧后的大財主。
前進?
擔心現在手上的財富會丟掉!
后退?
卻又擔心別人會搶奪自己現有的地位!
那種感覺就好像后世爭霸世界的眾多國家一樣,依靠其強大的武力,坐上世界霸主的位子,可一旦有人發起挑戰,原先的霸主在戰場上吃了敗仗,就立刻會失去原有的地位,變得破墻眾人推,破鼓萬人捶。
強者生存,弱者淘汰,幾千年以來的世界舞臺,莫不如此。土耳其奧斯曼帝國,奧匈帝國,拿破侖帝國,德意志的第三帝國灰飛湮滅。
后世的美國如此,現在的大唐也是如此,如今的大唐是當之無愧的世界第一霸主,盡管有些地方,有些小國,根本就不知道東方還有一個大唐的存在,但是那不要緊,連世界都還沒有看清的國家,如何能威脅到大唐的霸主地位。
大唐不想失去這個霸主地位,集中就體現在了這些朝臣的身上,他們害怕失去,害怕失去現在所有的榮光,害怕一旦他們失敗了,一切的榮譽都將消失。
可是他們卻忘記了,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打出來的,而不是坐等上天賜予。
杜睿只是和李世績交換了一下眼神,便不說話了,一直等到內監過來通知上朝,眾人才神情各異的走出了班房,分班站立,走進了太極殿。
李賢端坐在龍椅上,等著眾臣參拜,這段時間他的心情不過,因為此前房舒那件事,讓他獲得了很大的聲譽,這對一個皇帝來說是件好事。
雖然在登基之前,李賢對這個位子,心里帶著些恐懼,但是坐上了之后,誰不想做一個名副其實的皇帝呢?
“臣等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賢伸手虛托了一下,道:“諸位愛卿平身!”
以往這個時候,都是該李賢身邊的內監說開場白的,但是這一次沒等他開口,杜睿便當先站了出來。
在眾臣的注視之下,杜睿走到大殿的正中,跪倒在了品級臺下,李賢登基以來,曾下過一道恩旨,準許杜睿不下跪參拜的,但是這一次杜睿跪下了。
李賢一愣,連忙起身,側過身,沒有受杜睿的全禮:“宋國公有何事,盡可直言,無需如此大禮!”
杜睿對著李賢一敗,從衣袖之中拿出了一份奏折,雙手高舉過頭,道:“圣上!臣杜睿有一本奏上!”
杜睿說完,便將奏折打開,當殿念道:“微臣大行臺尚書令,宋國公杜睿,百拜圣上當面,我大唐開國至今,已立數十年,高祖皇帝龍興太原,彼時天下洶洶,四海動蕩,幸賴高祖皇帝躬行仁義遍布海內,以使天禧群豪歸心,四海重歸一統。
我太宗皇帝敦繼大位,大唐久亂初安,貧困衰弱,內有余孽作亂,外有突厥威壓,誠乃是形勢危急,決定存亡的關鍵時刻。所以宮廷里侍奉守衛的臣子,不敢稍有懈怠,疆場上忠誠有志的將士,舍身忘死的作戰,有大志向的文臣,竭盡全力的辛勞。
這是因為眾人感念太宗皇帝對大家的特殊恩遇,想要報答隆恩的原因,時天下群豪,英杰盡在朝中,生聚教養,方有北伐一戰成功。
圣上以沖齡得繼大位,應該廣開言路,聽取群臣意見,發揚光大本朝三位先帝遺留下來的美德,振奮鼓舞志士們的勇氣,絕不應隨便看輕自己,說出不恰當的話,以至于堵塞了忠臣上諫的言路。
皇宮中和朝廷里,本都是一個整體,獎懲功過、好壞,不應因在宮中或府中而不同。如有做壞事違犯法紀的,或盡忠心做善事的,應該一律交給主管部門判定他們受罰或受賞,以顯示陛下公正嚴明的治理,不應該私心偏袒,使宮廷內外施法不同。
杜癢盛,張言碩,王玄策等,這都是些品德良善誠實、志向思慮忠貞純正的人,因此先帝才選拔來給予圣上。臣認為宮內的事情,事無論大小,應當征詢他們的意見,然后再去施行。彌補缺點和疏漏之處,得到更多成效。
將軍屈突通,屈突壽,高行真等人,性情德行平和公正,通曉軍事,過去任用的時候,先帝也常稱贊他們的才能,以使拱衛京城,臣認為軍營里的事情,都要征詢他的意見,就一定能夠使軍隊團結和睦,好的壞的各得其所。
親近賢臣,遠避小人,這是太宗皇帝以開貞觀盛世,致使大唐得以興盛的原因,親近小人,遠避賢臣,這是前隋所以衰敗的原因。
太宗皇帝,先帝在世的時候,每次跟臣談論起這些事,對于前隋煬帝的做法,沒有不感到遺憾的。
內閣重臣,禁軍驍將,這些都是堅貞、可靠,能以死報國的忠臣,誠愿圣上親近他們,信任他們,這樣大唐皇室才能夠萬世永昌,天下才能安泰承平。
臣本是個平民,幸賴得以生在盛世天下,才能得以周全己身,在亂世間只求保全性命,不希求高居廟堂而獲得顯貴。
先帝不介意臣身份低微,學識淺薄,委屈地自我降低身份,接連三次到臣府上來訪看臣,征詢臣對國家大事的意見,因此臣深為感激。
太宗皇帝也以為臣之陋才可堪一用,拔臣于微末之間,委以重任,十數年來,幸得尾從,倍加信重,太宗皇帝駕崩之時,又委以托孤之重,臣至今想來,仍舊倍加惶恐。
后先帝臨朝,以臣為百官之首,奉命西征吐蕃,幸賴先帝洪福,芒松芒贊授首以降,后臣不孝,忤逆當朝,先帝不忍降罪,使臣得意茍全性命,此皆先帝恩重。
先帝大行,臣又受命托孤,算來,臣自步入仕途,至今已有三十二年了。
先帝深知臣做事謹慎,所以臨去世時把國家大事囑托給了臣。接受遺命以來,臣日夜擔憂興嘆,唯恐先帝托付給臣的大事做的沒有成效,從而損害先帝的明察。
所以臣自受命輔政以來,無一日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太宗皇帝,先帝在位之時,常念天下紛擾,當以大唐一隅謀天下安定,橫掃寰宇,氣吞八荒,以成不世之偉業。
如今突厥,吐谷渾,西域諸國,契丹,三韓,倭國,南洋諸島,中南萬邦皆以敗亡,唯獨大食獨存。
臣接受遺命以后,每天寢食難安,所思之事皆為圣上鯨吞天下,以成三皇五帝之功業,而不敢懈怠。
如今天下已經安定,武庫裝備充足,應當勉勵三軍,西征大食,平定天下,臣粗鄙,仍希望竭盡自己低下的才能,鏟除奸邪兇惡的敵人,以完成太宗皇帝,先帝的夙愿,這是臣唯一能用來報答太宗皇帝,先帝之大恩,且忠心于圣上重托的事。至于考慮事情是否可行采取適當措施,毫無保留地進獻忠言,那就是內閣重臣的責任了。
希望圣上把討伐大食的任務交給微臣,如果不能成功,那就懲治臣失職的罪過,用來告慰太宗皇帝,先帝的神靈。如果沒有發揚圣德的忠言,那就責備內閣眾臣等人的怠慢,用來揭示他們的過失。圣上也應該自行謀劃,詢問治國的好道理,識別采納正確的言論,追念先帝遺愿,如此臣就受恩、感激不盡了。如今正當離朝遠征,面對著奏章眼淚滴落,以致語無倫次。”
漢末之時,英雄輩出,然杜睿最為崇敬的只有一個,便是諸葛亮,或許他沒有《三國演義》之中,那般多智近妖,然而其大智大勇,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忠貞,卻不能不讓杜睿感佩。
杜睿不敢自比諸葛亮,李賢自然也不是劉禪,但是杜睿受太宗皇帝和高宗皇帝兩代帝王托孤之重,心心念念的便是要完成太宗皇帝和高宗皇帝橫掃,氣吞八荒的夙愿。
如今李賢漸長,杜睿遲早要歸政的,在歸政之前,這件大事便成了他的心結,如果不能完成的話,日后他又有何面目去見太宗皇帝,高宗皇帝。
杜睿一番奏請,即便是那些有心反對西征的大臣,也張不開口了,這份奏折毫無文采可言,通篇流俗,然卻感人至深。
李賢聽過之后,心中也是隱隱酸楚,他的心里對杜睿有不滿嗎?
自然是有的!
身為一國之君,卻不能掌一國之權柄,萬事都要由杜睿決斷,他自然會心生不滿,但是聽了杜睿這番奏請,李賢只覺得自己滿心的羞慚。
杜睿對大唐的忠誠,天人可鑒,然太宗皇帝,高宗皇帝卻倍加猜忌,臨終之時,偏偏又委以托孤之重。
杜睿一生,幾起幾落,然而卻從來沒有過半句怨言,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從來不曾心生怨恨,這才是難能可貴的。
“姑父!”李賢也顧不得這里是朝堂了,真情流露道,“姑父英雄一生,為大唐東征西討,南征北戰,立下了不世功勛,如今久不征戰,朕深恐姑父西征,稍有挫折,動搖一世英明,還請姑父思慮再三!”
杜睿淡淡一笑,道:“圣上!臣之微末名聲與大唐萬世基業相比,不足道哉,臣此生深受三代君王大恩,無以為報,唯有兢兢業業,夙興夜寐,略盡薄智,方才心中稍安,太宗,高宗兩代君王所想,皆在于此,臣受兩代君王托孤大恩,如今年已不惑,若是在不能完成此業,深恐天不假年,日后有何顏面,見太宗皇帝,高宗皇帝于地下,臣請圣上準臣所奏,授臣以大任,若不能勝,臣自當梟首以謝天下!”
李賢聽得一驚,忙下了御階,上前將杜睿攙扶起來,道:“姑父不可出此言,這大唐的天下,還要仰仗著姑父呢!朕年幼,不足以治理朝政,姑父若要遠征,這朝中之事,該如何料理!還望姑父多加思慮,多等上幾年,再西征不遲!”
杜睿笑道:“圣上睿智,足可以執掌朝政,更何況朝中俊杰之士頗多,他們可以輔佐圣上治理天下,臣所愿,如今唯有西征大食,進取天下爾,還望圣上成全!”
李賢聞言,知道杜睿主意已定,萬難更改了,不禁一嘆,道:“既然如此,朕也不敢阻攔,只盼姑父早奏凱歌,盡快還朝,勿要使朕憂心才是!”
杜睿跪倒在地,叩首道:“太宗皇帝,先帝兩代帝王托孤之重,臣豈敢不盡心竭力!”
李賢又將杜睿攙扶起來,道:“朝中之事,還望姑父安排一番!”
杜睿點點頭,看向了文武百官,道:“本官西征大食,朝中之事,要多多擺脫諸位大臣,還望諸位大臣念及本朝三位先帝創業堅信,不辭勞苦!”
眾人聞言,連忙躬身一禮,齊聲道:“國公大人所托,我等敢不竭心盡力!”
杜睿點點頭,吩咐道:“內閣諸位臣工,我走之后,當以杜癢盛為首,暫代首輔之職!”
杜癢盛忙道:“恩師,學生才疏學淺,恐怕難當大任!”
杜睿道:“你無須妄自菲薄,你之才,為師盡知,當小心侍奉圣上,若有偏頗之處,為師歸來之日,比不饒你!”
杜癢盛躬身受命:“弟子遵命!”
杜睿接著又道:“王玄策大人!”
王玄策沒想到杜睿會點到他的名字,忙應道:“下官在!”
杜睿道:“王大人老成持重,可托付大事,我走之后,長安宿衛盡皆歸王大人統帶,望王大人不辭辛苦,盡忠職守!”
王玄策忙道:“下官也曾受太宗皇帝,先帝大恩,擢拔下官于微末之中,自當盡心竭力!”
杜睿接著又對其他大臣叮囑了一番,便對李賢道:“圣上,杜養盛,王玄策,皆多智,忠貞之士,圣上國事之上若有疑惑,可問此二人,倘若再不覺,則可問應國公李大人!”
李賢知道杜睿主意已定,即便是他勸阻也難以讓杜睿再改變注意了,只得降旨道:“宋國公忠于國事,今大食屢違天道,廣造殺虐,朕今特命宋國公杜睿為西征大元帥,國內一應軍馬皆歸宋國公調配,兵伐大食,一統天下!”
杜睿撩袍跪倒在地,叩拜道:“臣杜睿奉旨!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散了早朝,剛一出太極殿,杜養盛就忍不住追了過來,道:“恩師!此次提議西征,為何如此倉促!?”
杜養盛是杜睿的弟子,跟在杜睿身邊日久,對杜睿再了解不過了,他知道杜睿并沒有做好西征的準備,這次卻偏偏沒有任何預兆的提了出來,定然是出了意外。
杜睿一笑,他確實沒有做好準備,不是兵力,后勤方面的,這方面的事情,從洪武朝開年,杜睿就已經在積極謀劃了。
他沒有做好準備的是,為自己找一個合適的接班人,原本他最看好的就是狄仁杰,狄仁杰之后還有杜學武,但是這二人都還在澳洲道,而且也尚欠缺磨練,不足以托付大事。
而且大食雖然屢敗于大唐之手,到底是西方的強者,并非一朝一夕可滅。
原本按照杜睿的計劃,西征當在十年之后,到那個時候,狄仁杰已經可以進入內閣,輔佐朝政,到時候大唐也會更加強盛,大食也會因為不斷的和拜占庭之間的爭斗,國力削弱,到時大唐大舉西征,便可以摧枯拉朽之勢,一舉將天下蕩平。
可是李世績的話提醒了他,李賢長大了,早晚杜睿都要歸政的,到時候李賢是個什么想法,杜睿要西征,能不能得到完完全全的支持,這個誰都說不準。
與其將禍患留在日后,不如現下杜睿一舉解決了才好。
“你不要再勸我了,此事為師心意已決,西征之事不可再議,你留在朝中,當盡心竭力輔佐圣上,也就是了。”
杜養盛還要再說,卻見一個內侍走了過來,對著杜睿一禮:“國公大人,圣上請國公前往承慶殿一敘!”
杜睿點點頭,道:“好!這便去!”
杜睿臨走之時,對著杜養盛說了一句:“不要多想,盡心辦差!”
承慶殿內,李賢已經在等著了,連早飯都沒吃,他的心里亂糟糟的,不知道杜睿為何會突然提出來要西征。
見杜睿到了,李賢連忙揮退內侍,道:“姑父!為何如此倉促便要西征!”
杜睿當然不能將自己的擔心,當著李賢的面說出來,對這個侄子,他還是很在乎的,不單單是因為李承乾和安康公主,這兩年接觸下來,杜睿看的分明,李賢是一個有想法,有主見的人,這樣的人格外敏感,杜睿不想因為一些言語之誤,影響了兩人的感情。
“圣上!臣已過不惑之年,太宗皇帝和先帝的重托,日日夜夜都壓在臣的心上,如果再不將太宗皇帝和先帝的遺愿完成了的話,臣擔心就再沒有機會了!”
李賢聞言,面色一僵,他知道杜睿沒有說實話,說什么年近不惑,杜睿現在不過才四十多歲,正是一個人年富力強的時候,可是聽杜睿的語氣,確實身心俱疲的模樣。
“姑父是在擔心朕嗎?”
杜睿忙道:“臣不敢!”
杜睿知道李賢是個聰明人,他會猜到的,可是這話不能點破。
李賢嘆了口氣道:“姑父!朕知道姑父這一生為了大唐社稷江山,盡心竭力,可是無論皇祖,還是先帝對姑父都有失偏頗了!”
杜睿忙道:“圣上不可妄言,臣深受太宗皇帝和高宗皇帝的大恩,不敢有任何怨念!”
李賢一笑,道:“姑父無需避諱,朕知道,朕一切都知道,當初父皇要將姑父貶黜,無論是皇兄,還是朕都覺得父皇的事做得差了,姑父的為人,天下人誰不知道,如果姑父當真要做王莽的話,以姑父的大才,天下間誰能阻攔的了。”
杜睿聞言,只覺得背脊一陣發冷,他想不明白,李賢為何要對他說這番話。
李賢接著道:“可是朕知道,姑父不是王莽,也不是霍光,甚至姑父都不想做周公,姑父的一顆心根本就不在仕途上,人都自夸說是功名利祿如糞土,可是天下有誰能做得到,唯獨姑父你,朕看得出來,姑父是當真不愿留在朝堂的,要不然以姑父的功勞,早在永徽年間便已經是尚書令了,還用等到今天!”
杜睿長嘆一聲,他沒想到最后最了解自己的居然是這個少年天子:“圣上!臣生性懶散,最不耐的就是官場的紛雜事,當初步入朝堂,也不過是因緣際會!既然圣上說了,臣不妨直言相告,這次西征歸來之日,臣便想著要告老還鄉了!”
“告老還鄉!”李賢急道,“姑父誤會朕的意思了,這大唐的天下,只有姑父幫著朕,朕才能放心,姑父便是要告老還鄉,也要等著學武表兄繼承了姑父的衣缽才成,姑父現在便想著將朕撇下,那可不行!”
杜睿沒想到,李賢將他叫來承慶殿居然打的是這個念頭,為的就是給他釋疑。
“姑父要西征,要完成皇祖和父皇的遺愿,朕不能攔著,姑父只管去就是了,等到得勝歸來之日,姑父依然是朕的內閣首輔,說起來,當初姑父設置內閣,參詳國政,朕是不明白的,可是現在朕想通了,一個人的智慧總歸是有限的,既然如此,倒是不妨將天下的英杰都匯集到一處,議論國政,矯枉過正,這才是真正的大善,對天下人的大善!”
杜睿聞言,心中不禁一陣感動,他這么長時間的教導,今天看起來總算是有了收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