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出了長安地界,便一路向西,四十萬人,數量龐大,再加上帶著大量的輜重糧草,又因為隨軍運送數以萬計的霹靂彈、火藥,重炮等火器,怕顛簸之下出現異常情況,行進速度非常的緩慢,一天行進才不過幾十里。
杜睿作戰,最為擅長的便是長途奔襲,當初征伐高昌的時候,四五天的時間,便橫穿了數千里沙磧,打的就是一個快子。
但是現在,就連杜睿也不得不適應這種行軍速度,與以往相比,現在的行軍速度簡直可以用龜速來形容,太慢了,更不要說彼此間的聯絡全依靠人,要是前方有突發的軍情,是很難做出及時的反應,即使行進的大軍遭受敵人的突襲,綿延近百里的人馬要做出迅速的反應,會是件很難辦到的事。
一想到這個,杜睿便急切的盼望著杜承學能盡快將他所描述的火車研制出來,如今蒸汽機已經有了,假以時日,當火車軌道遍布大唐的各個角落,溝通每一道,每一州,到了那個時候,不論任何地方出現意外,大唐都能作出最為迅速的反映,當然也包括行軍。
試想一下,大唐軍隊tongguo鐵路網,在敵人剛剛發出動作的同一時間,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那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場面。
不過眼下是不行了,杜睿也知道這種事急不來,當初杜承學的蒸汽機足足花了幾十年的時間才研制出來,火車相對蒸汽機雖然要簡單的多,但對于這個時候的唐人來說,還是有些超乎想象了。
杜睿對行軍速度并不滿意,行軍途中尚且如此,等到戰事進行時候怕是也是一樣,雖然可以有一部或幾部人馬能偶利用騎兵的快速機動能力急行突進,但要幾十萬人都達到這個速度,一天行進百多里甚至更多,那是不現實的,至少糧草是肯定跟不上。
沒有糧草物資的補充供應,如何能保證大軍的戰斗力?
四十多萬人馬需要的糧食物資是個天文數字,此次征戰,朝廷征用的民夫數量遠比戰斗人員多,足足好幾倍,手扛肩挑,小車子推進,想讓他們跟上騎兵的行進速度,只能晚上做夢去。盡管不滿意,但是卻也無可奈何,要是在以往單獨的騎兵突進,要是這樣的龜速,杜睿只怕早就發火了,可是現在的情況特殊,是杜睿執意要打一場全新形勢戰爭的,攜帶了大量的火器,所以他想象中的快速突進,只能在特定時候、特定情況下進行,而且還是部分人馬。
杜睿每天也都在心里盤算著該怎么打這一場仗,說起來可笑,大唐戰神,居然還是第一次指揮這么多人馬,四十萬人,足足是大唐兵力的五分之一。
兵力多了,雖然有好處,卻也有弊端,他很qīngchu,一旦戰事進行,在戰場上,大部時候都是一支兵馬攻擊一個方向,或者幾路人馬圍攻一個目標,要達到以往那樣,幾個方向的兵馬協同作戰,簡直是天方夜譚,任何一方的軍情都不可能及時傳遞到其他友軍指揮官手上。如此情況下,更是要考較領兵將領個人能力。
領軍將領的能力出眾,在與敵人遭遇時候做出正確的應對,就有可能取得戰事的勝利。反之就可能慘敗,一路人馬慘敗還會累及友軍,甚至整路大軍都遭遇敗績。
當初蘇定方在怛羅斯之戰慘敗,就是因為后方的異族仆從軍突然叛亂,正在前方和大食人拼命的蘇定方根本就沒得到消息,等到后方因為得不到救援,全線崩潰的時候,蘇定方再想去救,已經太晚了。
雖然有弊端,但是杜睿卻并不如何擔憂,唐軍就是在不斷的戰爭當中成長起來了的,每一戰結束之后,唐軍都會發現很多的問題,然后加以改善,在下一次的戰爭中極力避免,杜睿相信,此戰結束后,他同樣會發現大唐軍隊中許多需要改進的地方,然后自然就是除針對發現的問題進行整改。人不是一天長大的,同樣軍隊也不是從建立之初就天下無敵,他們也需要成長的過程。
當初杜睿第一次跟隨李靖出征,就曾建議李靖組建一支兩馬換騎的快速反應隊伍,防備戰事出現突發情況,能及時支援。
大軍一路向西進發,在行軍的過程當中,杜睿也經常將眾領將聚在一起,討論這場即將開始的戰爭中的一些關鍵問題,如何掌握分析敵情,如何做出決斷,如何調遣各部,各部攻擊的任務是什么,需要突擊的目標wèizhì,戰斗如何開始,用哪一部先開始攻擊,等等。
所有的這些問題,杜睿都會仔細地詢問眾將的意見,并要眾人回答如此考慮的原因,再把他自己的想法也告訴眾將,分析探討各自方案的利弊,及作戰時會出現的一些意外情況要如何應對,這樣的講述讓眾將都是受益匪淺。
杜睿這種民主的作風,也逐漸讓眾將都放開了,就連五個兒子也時常把他們所有的想法都告訴了杜睿,讓杜睿進行指正,杜睿自然十分欣慰,尤其對杜學征在許多方面獨到的見解很是驚異,在稱贊杜學征考慮周全的同時,也對杜學征在一些方面略免jīngyàn不足,或者說比較稚嫩的布置作了指正,讓杜學征受益匪淺。
杜睿的言傳身教,也讓杜學征也是非常的感動。他也都迫切希望能以親自指揮一場戰事的勝利,來證明自己不是只能紙上談兵的趙括,杜睿也期望著杜學征能在此戰中有特別出色的發揮。
現在的杜睿已經根本不需要功勛來為自己證明什么了,反倒是期望幾個兒子和其他將領都有戰功斬獲。
這是他最后一次出征,他希望用這一場大戰,為大唐培養出來足夠的優秀將領,尤其是幾個兒子,杜睿迫切的希望他們能夠盡快成長起來。
后世的宋朝有楊家將,岳家軍,杜睿也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繼承他的衣缽,日后也能成為國之干城。
大軍從長安出發后,經過了一個多月的行進,抵達了玉門關。
作為邊陲名鎮的玉門關地位非常重要,城墻修筑的很高大,又因為其是內地前往西域的必經之路,十分繁華,城市規模雖然不能和大唐腹地相比,但比一般的州府都要大上很多。
因其戰略地位重要,玉門關的規模很大,西北有戰事時候,玉門關經常作為兵員及戰略物資的存儲中轉站,今次也是如此,先期運送的物資全都堆積在玉門關,再由玉門關的官員負責將軍需物資派送到高昌,焉耆,而后輾轉進入龜茲,碎葉。
以往玉門關是大唐的邊陲重鎮,但是如今西域都已經被大唐鯨吞,這里的戰略地位,不免下降了許多,但是一旦西方有戰事的話,這里依然會成為天下矚目的所在。
大軍還未到,玉門關的官員就已經忙得屁顛顛,他們除負責物資的看管及轉送外,還要迎接并負責安置路過玉門關的大軍,戰爭進行后,還要負責接收俘虜及戰利品,物資的看管及轉送同樣還要負責,并且還要花更多的人員精力去做好這些事。
如今戰事將起,玉門關一帶的官員早已經忙得天昏地暗。在大軍抵達玉門關之時,玉門關守將率著一眾官員出城迎接,杜睿分明看到,那些官員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眼中全是血絲,他們已經忙了幾個月,如今大軍到來了,可以說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接下來還有更忙的事等著他們。
長途奔波了千多里的唐軍將士也差不多,他們都累壞了,急需要休整,迎接儀式非常簡短,行事雷厲風行的杜睿最不喜歡煩瑣的儀式,更不要說現在是戰爭進行時。一番簡單的客套寒暄后,杜睿等人在一大群官員的簇擁下,進到玉門關城內,大軍將在玉門關做短暫的休整,然后便要開進西域。
西域,從狹義上是來說就是玉門關以西,蔥嶺以東,巴爾喀什湖東、南及新疆廣大地區。
如今的西域已經完全處在了大唐王朝的控制之下,成了大唐帝國的安西道,曾經的那些小國也早就在大唐王朝的累次打擊之下灰飛湮滅。
大軍在玉門關安營扎寨后,杜睿立即傳令,所有高級將領一律到他的帥帳之中集合,召開戰前緊急軍事會議。杜睿的大帳內,站的滿滿當當的,隨軍出征的中郎將以上級別的將領全都到場。
百多人齊聚在杜睿的大帳內,但沒有任何的聲音發出來,誰也不敢私下議論說話,每個人都知道杜睿治軍極嚴,鐵面無私,任何人要是違反軍紀犯到他手下,決不會姑息遷就,肯定會做出處罰的,就算是他的親子也不例外,誰都不想成為那只駭猴的雞,沒有人敢遲到,也沒有人敢私下議論什么。
看到屬下的將領和官員悄無聲息地站著,杜睿很是滿意,他在聽手下的親衛說召集的人員都到齊后,也從掛在帳首的巨大地圖前轉過身,面對帳下的諸將,很威嚴的說道:“諸位,大軍已經抵達玉門關,休整兩日之后,便要進入安西道,想來大食人也該知道我軍的動向了,接下來我大軍要如何安排,本帥還想聽聽諸位的意見!”
大軍兵出玉門關之后,整個安西道都將成為杜睿的大后方,到時候杜睿將全面接管安西道哥哥州府的民政軍務,所有州府的官員必須聽從他的調遣安排,接受他的調度。在他的命令未下達前,所有將領和官員都有權利和義務表述自己的意見,杜睿將集思廣益,再做出定奪。作為大軍的主帥,雖然他對如何進行作戰早就已經有了方案,但戰事進行前,還要聽聽諸將的想法,采納一些非常有用的建議,彌補自己初始方案的不足。
這也是杜睿領軍,一直以來的作風,為帥者就應當博取眾家之長,獨斷專行,難免出現紕漏。
如今杜睿的手上,可是掌握著數十萬人的生死,掌握著大唐的命脈,縱然他三十年來東征西討,南征北戰,滅國無數,百戰百勝,卻也不敢大意。
杜睿把他收到的大部軍情都與到召集來的將領通報了,在將敵我雙方的大致情況都說了后,杜睿看著帳下身子挺的筆直的將領,用與剛才同樣的聲音說道:“諸位,敵我雙方的軍情本帥都與你們說了,接下來本帥想聽聽諸位的想法,此戰我軍要如何打,才是最好的!”
大唐雖強,然大食卻也不弱,這就是當下敵我雙方最真實的寫照,大食在經歷了中亞慘敗之后,無力東進,便竭盡全力經營西方,穆阿維葉病死之后,葉齊德一世繼位,這也是個強力的君主。
一方面要防備著大唐,一方面卻又多線開戰,同時進攻拜占庭王國和伊斯蘭王國,還與東歐的蠻族不斷交戰。
要說大食是弱者,誰都不會相信,當初杜睿能在西域,中亞連番擊敗大食人,一方面是因為杜睿指揮得當,大唐將士英勇善戰,一方面也是因為因緣機會。
當時的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急于奪取西域,將戰線鋪的太開,這才讓杜睿抓住了各個擊破,消耗大食的有生力量,然后利用熟悉地形的優勢,大范圍的穿插行軍,最終四面包圍,殲滅了大食的主力。
可以說,如果當初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能夠穩妥一些的話,與大唐打消耗戰,縱然最終大唐取勝,怕是也無力西進了。
杜睿話音剛落,前部先鋒的高履行便道:“大帥!末將覺得現在我們最大的麻煩不是大食人,而是這西域的天氣,西域多大漠,其間氣候多變,如今已近冬,西域天氣寒冷,只怕是對行軍多有不便,倒不如暫且再次休整,等到天暖,再行進兵!”
“大帥,末將有不同意見!”杜學征聞言,便站了出來反對。
原本他是沒有資格參加這種會議,不過杜睿為了讓自己的幾個兒子長長見識,便假公濟私了,將五個兒子都帶在了身邊。
“講!”杜睿面無表情地說道。
杜學征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倒也不怯場,朗聲說道:“大帥,末將覺得我大軍不能長時間休整,而應該速速開進西域,盡早越過蔥嶺,尋找大食主力,進行決戰!”
杜睿道:“說說原因!”
杜學征接著道:“大帥!我大軍從長安出發后,雖然行進了千里,但士氣依然高漲,要是長時間休整,士氣定然下降,那樣整支大軍的戰力必定下降,因此萬不能長時間休整,我大唐與大食雖為世仇,然雙方民間卻未曾停止過交流,安西一帶多大食商人,我軍大舉行進,必然被大食人知曉,一旦我大軍在玉門關遷延日久,士氣必然下落,而大食人卻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從容備戰,所以我軍定不能隨大食人的愿,應當速速進發,兵進大食!”
杜睿聞言,也是暗暗點頭,自己以前倒是小看了這個兒子。
感覺到杜睿鼓勵的目光,杜學征的自信心更足,繼續侃侃而談:“如今大食國君窮兵黷武,多線開戰,早已人疲馬饑,戰力與平時比下降了不少,此正是我大軍尋殲大食主力的大好時機。我大軍物資供應充分,戰馬草料充足,全軍將士所需的糧食也完全可以得到充足的供應,相比較我大軍比大食人更占優勢。要是天暖春草萌芽了,我軍戰馬有草料,大食人的戰馬一樣會有草料,他們的牛羊也有了食物,會長膘生仔,那樣大食人的物資情況會有一定程度的改善,到時候我軍休整好了,大食人同樣會休整好,一旦他們收縮兵力,在西亞與我們打一場消耗戰的話,我軍的先機盡失,會非常的不利!”
杜學征說到這里,再對神情依然沒什么變化的杜睿作一禮道:“大帥,此前我大唐與大食連番作戰,大食人在我軍的手上吃了不少苦頭,沒占到什么便宜,
他們的士氣大受打擊,對我軍也心懷畏懼,此番聽聞大帥率軍將來,更會心生懼意,綜合幾方面的因素,大食人現在正是士氣最低落,戰力最差的時候,而我軍士氣高漲,末將覺得,我大軍應趁此大好時機,從幾個方向攻入西亞腹地。”
杜學征說著,再次充滿傲氣地說道:“大帥,末將愿領一軍,為大軍前驅,直搗巴格達!”
杜學征說得慷慨激揚,杜睿也是深深贊許,可是對于杜學征的請求,他卻不能答應,作為大軍的主帥,他當然能滿足杜學征的要求,但是同樣作為大軍,他不能舀將士們的生命開玩笑,來滿足自己兒子的英雄情結。
“其志可嘉!然你沒有統兵作戰的jīngyàn,這樣吧!本帥將你調入高將軍的前部,你若是有大志,也不愁沒有施展的地方!”
又商量了一番,最終杜睿還是敲定,大軍兩日之后進軍,兵法蔥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