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法罕,扎格羅斯山,杜睿的主帳內之內,親衛把杜睿親手繪制的一張地圖掛了起來。
“諸位!就在此處,這里將是大唐征服大食的第一戰,這一戰我們必須要打好,力求一戰全殲大食的阻擊部隊,以鼓士氣!”杜睿并沒看地圖,而是踱著步子走到了帥帳的正中,閃著精光的眼神分別在諸將的臉上停留片刻,“扎格羅斯山這一代,地形復雜險要,大食駐軍半山腰,依托山勢,建城據守,如果我們正面強攻的話,定會帶來大量的傷亡,所以我們這一戰只能巧取。”
經過漫長打得行軍,大唐的西征軍在匯合了蘇麟所部之后,一舉殺入了后世伊朗境內,適時伊斯蘭王國僅剩下了喀布爾一座城池,幸好唐軍及時趕到,大食人也不多做糾纏,直接退入了伊斯法罕。
駐守在這里的大食主將,是一個疏勒人,名喚白狼,依托著險要的地勢,阻截唐軍的推進速度,為大軍整備,爭取足夠的時間。
可以說,白狼所部就是一個棄子,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葉齊德一世和哈立德構建最終的防線,爭取時間。
這一代的地形,這幾日杜睿也勘察過了,對方據險而守,若是強攻的話,說不得要白白的損耗軍力,那種事,杜睿是不愿意去做的。
在他眼中,每一個大唐將士都是無價之寶,杜睿身為主帥,將這些將士從他們的父母妻子,兄弟姐妹身邊,帶到這里,他就有義務帶著他們活著回去。
杜睿的眼神冷峻銳利,話語中有股不容置疑的味道,所有的唐軍將領都挺直了腰桿,等待著杜睿的命令。
“平滅大食,乃是太宗皇帝,高宗皇帝的遺愿,干系著大唐的命運,絕對不容有失,此戰有功者,本帥自當重賞,并奏報圣上,加官進爵,不在話下,若有貽誤軍機者,不論是誰,一律重責!”
杜睿的眼神再次掠過諸將的臉,連蘇麟和杜學賢等人都不禁感到了一絲寒氣,還有那騰騰的殺氣!
杜睿治軍極嚴,這是誰都知道的,雖然平日里待人和氣,對待士卒也一向寬厚,但是如果有誰膽敢違反了他的軍規,無論是誰,他也照罰不誤。
當初杜睿率軍,兵進三韓,蘇麟就因為拒絕執行,杜睿要求屠城的命令,杜睿一怒之下,險些將其斬首,要不是諸將求情的話,蘇麟早就死透了,就是如此,也被杜睿打了一百軍棍,為了這事,杜云芙好長時間都對杜睿心懷怨言。
“末將不敢!”諸將連忙抱拳應道。
他們都很清楚,杜睿可不是說笑的,真要是違反了軍規,杜睿殺人可從來都不手軟,自打貞觀十年,杜睿從軍以來,三十年間,死在杜睿手里的敵人不可計數,違反了軍規的自己人也一樣不少。
這些唐軍將領往日里也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可是當杜睿的目光在他們的臉上停留時,不論是誰都不禁打了個寒戰。
杜睿的眼神直透心底,仿佛能把人看穿,任何人在杜睿的面前,都無所遁形,受這種氣勢的影響,人人對這位主帥都多了幾分怯意。
警告過后,也該進入正題了,之所以先給這些宿將來一記殺威棒,也可以解釋為,杜睿在緊張。
沒錯!
杜睿就是在緊張,說起來可笑,一個大唐軍神,一個經歷了無數戰陣,立下了呵呵功勛的戰將,在大戰即將爆發之前,居然會緊張。
可杜睿就是緊張了,他很清楚,這一戰和此前都不一樣,就是這個對手,大食帝國,此前他也曾交手過,而且獲得了空前的勝利。
但是,此前的交戰,不過是為這場滅國之戰做的鋪墊,一切都是為了這一戰準備的,勝了,大唐將真正的統一天下,無論是歐羅巴,還是遙遠的美洲,都不會再有大唐的對手,如果敗了,大唐將被徹底從神壇上拉下來,很有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當然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敲打一下,杜睿能夠感覺到,在場的這些唐軍宿將對大食都是心懷蔑視的,大戰開始之前,這種態度可要不得,杜睿覺得有必要敲打一番,如果等到大戰開始之后,因為一個人的疏忽而影響了全局的話,那可不得了。
杜睿努力讓自己平靜一些,放緩了口氣說道,“下面我們討論一下此戰如何安排!”
杜睿說著轉過身看向了地圖。
“杜平生!讓你的人為諸位將軍,介紹一下這里的地形!”
以往負責在戰前打探敵方信息,勘察地形的都是馮照,但是馮照已經不在了,現在在什么地方,杜睿也不知道,這個重任自然就交給了杜平生,他雖然性子憨直,但是粗中有細,跟在杜睿身邊這么多年,這些事還是能應付下來的。
杜平生站出來,給在場的眾將詳細地講解起了大食人的兵力分布,配置,以及當地地形等情況。
杜平生講解完,杜睿看著眾將,道:“諸位,你們有何想法?”
眾人都在盯著地圖仔細的思索著,沒有立刻說話。
最終還是蘇麟第一個站了出來,蘇麟久在中亞與大食人對峙,心心念念的就是要為蘇定方報仇雪恨,可以說大食方方面面的信息,就沒有他不知道的,對伊斯法罕的地形自然也了然于心,他起身走到了杜睿的身邊,指著地圖道:“大帥!諸位將軍!你們看,這里,就在扎格羅斯山的半山腰,就是大食人的大營,附近有多處小型的營地拱衛著。大營背倚著山勢,營前臨多處陡峭的山崖,兩側這些小規模的營地上也有幾千士兵護衛和警戒著,易守難攻,大營正前方山崖下雖然是較平緩的山坡地,但地形狹窄,無法展開大規模的兵力,對我方攻擊非常的不利,如果從正面展開攻勢的話,對方就可以利用地形,對我軍進行節節阻擊,我軍由于無法展開隊形,即便是進攻,也是添油戰術,得不償失!”
杜睿點點頭,道:“說的不錯,那么你覺得我軍該當如何應對!?”
“大食軍營背依的山頭,正是扎格羅斯山的最高處,雖然山頂較為平坦,但其背面,地勢更高且陡峭,人跡罕至,不過,方才杜將軍已經說了,我軍探查到扎格羅斯山背后有幾條上山小道,從此處偷襲,可以繞行其后上山。”蘇麟一邊說,手指還一邊在地圖上移動著,“因此末將以為,可以出奇兵,以一小部兵力從此小路上山,繞到大食大營后面山上,尋機給予敵人致命一擊。”
杜睿聽了,也不禁一陣欣慰,這一次出兵,他最不放心的就是蘇麟,他知道蘇麟報仇心切,這幾年來,時時刻刻都在整軍備武,就等著出兵大食,為蘇定方報仇雪恨,前次薛仁貴出兵,他還曾偷偷返回長安,向杜睿自薦。
這一次杜睿最擔心的就是蘇麟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做出錯誤的判斷,以至于影響到大局,不過現在看來,這些年的磨礪,倒是讓蘇麟沉穩了不少。
杜睿點點頭,沉思了一會兒,他雖然很是贊賞蘇麟所說的,但他身為西征大軍的主帥,他所要考慮的,顯然更多:“你的想法不錯,不過你如此安排成功把握雖很大,但也太危險了,山勢險要,能投入的兵力不多,萬一大食人防衛嚴密,可能就要遭受重創。且我們不只是擊潰敵人,目標是要把阻擊之敵全殲或殲其大部,要做縝密安排,大食于扎格羅斯山所據守的是三萬精兵,如今必定做好嚴密的防守準備,若是偷襲不成,反而會打草驚蛇!”
杜睿用兵,雖然也經常弄險,但是這種賭博式的方略,他卻不愿去做,因為若一不小心被大食人發現,就有全軍覆滅的危險,那可是追悔莫及了。
杜睿接著看向了其他人問道:“你們還有何計策?”
集思廣益,這是杜睿的習慣,他不喜歡一言堂,雖然每次作戰,他的心中都有了大致的方略,但是他還是喜歡聽取旁人的意見,畢竟一人計短,眾人計長。
眾將聞言也都說了自己的觀點,不過讓杜睿意外的是他的五個兒子居然都贊同蘇麟的觀點,并且一個個的都跳出來,表示愿領兵從小道偷襲大食人。
杜學征還補充說,以一部在側后突襲,正面軍隊再施以佯攻,吸引大食人的注意力,讓其無法做到面面俱到,而后一舉攻占敵軍大營,將其殲滅。
杜睿聽了,心中一驚有了決斷,道:“大食人的大營設置地雖然比較寬闊,但三萬人的營帳也不是小數目,以每帳二十人計,也有一千五百多頂,搭建在一起,相互間距離必定是不會很大,我們就做如此安排,蘇麟!”
蘇麟聽到杜睿第一個點到他的名字,立刻興奮的戰了起來,拱手道:“末將在!”
杜睿道:“本帥命你率領所部精兵一千人秘密從后山上去,偷襲大食人的大營。”
蘇麟連忙興奮的應下:“末將遵命!”
杜睿猶豫了一下,又看向了杜學征,道:“杜學征!”
杜學征可沒想到,杜睿會點他的將,連忙起身,學著蘇麟的模樣,拱手道:“末將子啊!”
杜睿點點頭,道:“這一次,你跟隨蘇將軍同去,凡事聽蘇將軍指揮,不得擅自主張!”
杜睿讓杜學征同去,心里也有些掙扎,畢竟此行危險,萬一出了漏子,可就是將自家的兒子往火坑里送啊!
但是杜學征卻很是興奮,好像生怕杜睿會反悔一樣,忙道:“末將遵命!”
杜睿給了杜學征一個鼓勵的眼神,接著道:“高行真所率前部,從正面攻擊扎格羅斯山之敵,虛張聲勢,不可大舉而今,一旦見山上火起,你部則為全軍前驅,直取大食營寨!”
高行真一向沉穩,聞令忙道:“末將遵命!”
杜睿又和眾人商議了一番,正準備散帳,卻見一個親衛走了進來,道:“啟稟大帥,拜占庭來人求見!”
一聽到“拜占庭”這三個字,大帳內的一眾人等盡皆面露怒容,大唐耳目遍布天下,雖然和拜占庭遠隔數萬里之遙,可是想要知道一些西方發生的事情,倒也不是件難事,更何況埃及為大唐所得,通過紅海,向大唐傳遞消息,更是便利了許多。
杜睿大軍剛過蔥嶺之時,就已經得到了薛仁貴方面傳來的消息,大食和拜占庭接觸頻繁,而且拜占庭兵進敘利亞,分明就是要擋住大唐的埃及方面軍,使其無法參與西征大戰。
而且在地中海也是動作頻頻,海軍不但封鎖了塞浦路斯島和克里特島,還時不時的在亞歷山大港外游弋。
對利奧三世的動作,杜睿倒也不難理解,無非就是擔心唇亡齒寒罷了,雖然惱恨,卻也并未放在心上,這一場大戰,杜睿原本就沒打算讓薛仁貴所部過早的加入進來。
不過其余的唐軍將士的反應可就不一樣了,他們感覺到了背叛,尤其是前面有一個葛邏祿部。
當初蘇定方與伊布拉西默罕默德在怛羅斯血戰,要不是因為一個葛邏祿部臨陣投敵的話,唐軍未必會遭遇慘敗,十數萬唐軍將士也不會殞命沙場。
所以一聽說拜占庭和大食勾結到了一起,眾將士無不憤恨異常。
尤其是蘇麟,一聽拜占庭居然還敢派人過來,登時就惱了,大聲道:“大帥!拜占庭無端背棄盟約,投向大食,是可忍孰不可忍,請將來使斬首祭旗。”
其余人也是紛紛叫嚷,要將來人殺了。
杜睿一擺手,道:“都安靜下來,兩國交兵尚且不斬來使,更何況我大唐與拜占庭是敵是友,眼下還無法判斷,來人,將來使帶進來問話。”
不多時,一個西方中年人畏畏縮縮的走了進來,迎著唐軍將士仇恨的目光,幾乎都要暈倒了,好不容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趕緊對杜睿道:“坎德雷瓦見過大唐帝國元帥!”
得益于這些年大唐與拜占庭交流不斷,所以拜占庭人也有不少精通漢話的,特別是那些來往于兩國之間的商人,漢話說的和唐人無異。
杜睿寒著臉,微微點頭,道:“貴使遠來,所為何故?”
坎德雷瓦悄悄地擦了一把汗,強裝出鎮定的模樣,道:“封了我國皇帝不國王利奧三世陛下的命令,特來為大唐和阿拉伯帝國講和!”
“放肆!”
“胡言亂語!”
“大言不慚!”
眾將聞言又叫嚷了起來,杜睿擺了擺手,冷笑一聲道:“講和?利奧三世當真是好心思,不過本帥所知,拜占庭和阿拉伯是世代的仇人,如今我大唐要征伐阿拉伯,乃是為你國報仇,你家國王不思助我大唐,滅了阿拉伯帝國,怎的還要派你來講和,莫不是拜占庭已經和阿拉伯有了私下盟約,想要誘騙我大唐不成!?”
杜睿的聲音越來越大,將坎德雷瓦嚇得面無人色,忙擺手道:“不!不!不!元帥閣下,您誤會了,利奧三世陛下怎么會和阿拉伯人勾結呢?對于您當初對我國的幫助,我國臣民都牢牢的記在心上,只是我家國王陛下心地善良,不愿意看到過多的流血犧牲,這才派我來講和,希望三國之間永遠罷兵休戰,永享太平安樂!”
杜睿聞言,突然大笑了起來,將坎德雷瓦笑的心一陣狂跳,幾乎都要暈厥。
杜睿笑過之后,起身厲聲斥道:“好個拜占庭,好一個利奧三世,真當本帥是小孩子嘛!我大軍跋山涉水,縱橫萬里而來,難道會因為利奧三世的幾句話,便徒勞無功而去,你家國王未必自視太高了吧,你們私底下那些小動作,本帥一清二楚,回去告訴利奧三世,本帥此番前來,就是要剿滅阿拉伯,不勝不回,你們拜占庭若是聰明的,便立刻與本帥夾攻阿拉伯,事后分好處的時候,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們,若是冥頑不靈,本帥滅了阿拉伯,便去滅了你們拜占庭!”
杜睿的宣言一說出來,坎德雷瓦嚇得腿肚子幾乎都要抽筋了,看著杜睿那怒目而視的樣子,他的心里也是一陣陣的法苦,不過該說的話,還是要說,要不然回去可沒辦法交代,只得硬著頭皮道:“元帥閣下!還請三思,如果爆發戰爭,死傷的只會是無辜的生命,我家國王陛下說了,如果大唐愿意撤兵的話,就與大唐永世盟好!”
杜睿聞言冷笑道:“若是本帥不答應呢!?你們是不是要向我大唐宣戰!”
“不!不!不!”坎德雷瓦連連擺手,他覺得自己這個外交官做的簡直太失敗了,完全被杜睿的氣勢壓制住了,可是他又有什么辦法,拜占庭手上的籌碼實在是太少了,人家大唐帝國根本就不在意,不要說是對大唐宣戰,就算是強硬阻攔薛仁貴的軍隊通過敘利亞,他們也沒有這個膽子。
杜睿件坎德雷瓦一陣慌亂,也不想和這個小角色為難,便道:“好了!本帥不為難你,回去告訴利奧三世,若是膽敢和大唐帝國為敵,讓他洗凈了脖子等著本帥拿刀去砍,還有,別以為拜占庭對大唐有多重要,有了拜占庭,本帥要滅大食,沒有拜占庭在一邊幫襯,本帥也一樣能滅了大食,來人!送客!”
坎德雷瓦幾乎是被人給架出去,他想要再說,但是杜睿根本就不給他這個機會。
趕走了坎德雷瓦,杜睿心中還是一陣氣憤,那個利奧三世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居然還派人來出言威脅,既然如此,那就對不起了。
杜睿之所以不打算用薛仁貴的大軍參與到此次滅國之戰,就是準備留著薛仁貴所部這支生力軍,等到干掉了大食之后,再轉頭揮師拜占庭用的。
“你們都看到了,現在你們該知道以前本帥常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了吧!”杜睿道,“這個世界上,國與國之間,沒有永恒的友誼,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友誼是否堅固,那就要看背叛的代價是什么了,拜占庭國王利奧三世鼠目寸光,一半敘利亞的國土就將其收買了,如此一來也好,無非是讓我等的軍功再煊赫一些罷了!”
聽杜睿說出如此豪言,在場的唐軍將領無不是起身叫好,滅了一個大食就足以讓他們加官進爵了,要是再加上一個拜占庭,此戰過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名字會給列入凌煙閣。
他們這些當兵的只會高興,那會有半分擔心。
扎格羅斯山脈,位于伊朗高原西南部,從西北向東南綿延1200公里,平均海拔3000米,走向基本與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和波斯灣岸平行。
山脈以東地區,海洋濕潤氣流難以進入伊朗內陸,氣候干燥少雨,寒暑溫差大,大陸性氣候 明顯。山脈西側坡度大,降水較多,侵蝕強烈,峽谷基部可見裸露的石灰巖層,山間多寬闊的谷地和盆地,受西來氣流的影響,降水稍多,為伊朗農牧業區。
扎格羅斯山脈是一條壯觀的天然分界線,歷來一直是不同文化和政治實體之間的邊界,包括早期的美索不達米亞文化與米底亞文化、安息帝國與羅馬帝國,以及較為晚近的波斯帝國與鄂圖曼帝國。
山脈邊緣的山區和山麓丘陵是很大一部分土人的家鄉,除波斯后裔外,也有人數相當多的亞述基督徒、庫爾德人、以及盧爾人、巴赫蒂亞里人和卡什加人的族群。
山上植被大多為低矮的灌木和牧草,但地勢險峻,多山崖,只有西面地勢較緩,但卻難以繞及,在此地大食人占據著險要的地形,依著幾處山崖而建城堡營地,扼守河谷及附近的道路。
大食人所據守的營地,雖然是倉促修筑起來的,但是依托地勢,也極其險要,主營地駐有約兩萬人,統兵大將白狼再在此坐鎮,其他各處幾百到幾千人不等,各營間相互拱衛,互為掎角之勢,攻一處,則多處響應,正前方還有不少防守的工事,易守難攻,且大食人一旦受到攻擊,戰局不利的話,可很快從西側方向逃離。
次日,杜睿正式下達攻擊扎格羅斯山的命令,令高行真率領手下的三萬步兵,一萬騎兵,還有契苾何力之子契必明,契必光所部的五千騎兵,為大軍前隊,發起進攻。
大隊人馬隨后跟進,作策應準備。
同時蘇麟所部也隨后出發,按照事先的計劃,他們將成為一支奇兵,從側后方,對大食軍營展開偷襲。
扼守扎克羅斯山的大食守將白狼,原本是疏勒的一名貴族,后來大唐征伐疏勒,他便跟隨族人西遷到了大食帝國的境內,引起作戰勇猛,備受穆阿維葉的器重,葉齊德一世上臺之后,倒也未曾冷落了他。
此番大唐大舉西征,葉齊德一世便將扎克羅斯山這個緊要的所在,交給了他來把守,可這個白狼卻是個平庸莽撞之輩,自恃守備的兵力不少,扼守著如此險要之地,營內所存糧草及牲畜數量眾多,可以供應三萬人數月之用。唐軍遠道而來,又不熟悉環境,且派出的斥候也沒有唐軍進擊的消息傳回來,不禁就有些大意了,以為唐軍怕了他這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不敢隨意進攻,便天天呆在帳內,飲酒作樂。
每次喝多了之后,白狼還要埋怨葉齊德一世和哈立德兩人太過于膽小,把唐軍說的神化了,依他的性子,拉上人馬,和唐軍干上一戰才過癮。
不過葉齊德一世嚴令他只能堅守,不能進攻,白狼也是無奈,只得多派斥候打探唐軍的動向,
等著唐軍上門。
蘇麟自奉命出發之后,一路上急速前進,但許多地段地勢險峻,道路崎嶇難行,有不少地方更是要下馬步行才能通過,唐軍行進速度倒也不快,不過一路行來還算順利。
行進至正午時分,高行真的大軍才抵達扎克羅斯山腳下,抬眼望去,半山腰上就是大食人所筑的大營,高行真先是馬不卸鞍,人不解甲地休整,補充糧食和飲水,恢復體力,做好進攻的準備。
直到這個時候,駐守在扎格羅斯山上的大食人才發現了唐軍,急忙稟報了白狼,白狼一聽頓時就興奮了,急攘攘的便要出兵,好在被副將死活攔住了,雖然氣悶,卻也只能吩咐人,監視唐軍的動向,準備營地。
與此同時,蘇麟所率的本部一千精兵也已經悄悄地抵達目的地的附近,做好了突襲的準備。
這一帶人跡罕至,一路行來極少遇到行人,偶爾的幾個也都被射殺了,雖然那些人死的有些冤枉,但是為了大局,蘇麟自然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簡單的休整了一下,唐軍將士便在蘇麟的帶領下開始了一次絕地大冒險,當初席君買飛度天塹,成為一時美談,今日蘇麟要做的,可不比當初席君買輕松多少。
道路艱險程度遠比蘇麟開始想的要好多了,雖然地形不太好,但也只是幾處險要路段比較難行,需要牽著馬上山,其他地方都還算平坦。特別扎格羅斯山上沒有那些高大的樹林和灌木叢,大多都是連片的野草或者是散亂的磧石,偶爾有一些地方長有灌木類的低矮植物,基本的路段都可以騎在馬上通過。
白天還不能進攻,需要等到晚上才行,在抵達目的地之后,蘇麟便吩咐所有人原地休息,等待命令,蘇麟則帶著杜學征悄悄摸到了一處高地,拿著千里眼看過去,大食人的軍營之中一片安靜,只有不斷的大食騎兵,在那里來回巡邏。
時候不長天便黑了下來,大食人的巡邏還是挺密集,每隊的士兵人員數量也是很多,但都只是在營內及大營兩側前方巡邏,后面這個山頭被他們認為是天然的屏障,根本想不到會有人繞過來從這方向攻擊他們。
“姑父,是時候了吧?”
杜學征等的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這是他的初陣,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沖上去拼殺一陣,用手中的鋼刀,長槍建功立業,光耀杜家的門楣。
對一個少年郎來說,初陣對他們是至關重要的,當初杜睿的初陣就是跟隨李靖,北伐突厥,結果不但大獲全勝,更是立下了不世功勛,如果不是蘇定方過于謹慎的話,說不定頡利可汗都要成了他的俘虜。
蘇麟淡淡的一笑,將千里眼交給了杜學征,對這個侄子,他也是十分看 好的,以前接觸不多,不過經過這一天,他就認定了,杜學征久候必成大器,這一路的行軍,不要說是杜學征這么一個貴公子,就是他都有些受不了,但是杜學征硬是堅持了下來,并且不叫苦,也不叫累,就這么硬撐著,單憑這一點,就難能可貴了。
“不要著急,等著山腳下高行真的大軍開始進攻的時候,那才是我們開始發威的時候,現在我們這邊就一千人,要是貿貿然的上去,一旦高行真進攻受阻,倒霉的可是我們,先不著急,等等,耐心才能等來勝利!”
杜學征似懂非懂的看著蘇麟,不過有一點他倒是明白了,為大將者,最忌諱的就是心浮氣躁。
“姑父!你這一千精兵,可都是在戰場上練出來的!”
蘇麟笑道:“那是自然,別看他們的年歲都不大,可是每個人的手上少說都有上百人的性命了,你爹爹不讓我主動挑釁,但是有時候大食人自己找死,找上門來,要是不料理了他們,豈不是我們的不對!”
這些年來,杜睿三令五申的讓蘇麟克制,可是父仇不共戴天,蘇麟又哪里忍得住,不時的便要出兵到大食境內劫掠一番,有時候大食人不堪其擾,出兵驅逐,就給了蘇麟借口,立刻殺上去,全數殲滅。
天色越來越暗,連近在身前的人都看不太清楚了,有幾陣大風吹過來,吸入鼻中的,似有水氣的味道,好像是有一些霧氣起來了。
扎克羅斯山海拔不低,到了晚間的溫差極大,蘇麟都不禁感覺有些冷了,看著身旁被凍得臉色蒼白的杜學征,笑道:“小子!還行嗎?”
杜學征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哪里能說自己堅持不住了,硬咬著牙道:“沒事!堅持得住!”
蘇麟也不再問,而是仔細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他知道這會兒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再過一會兒,天就會慢慢地放亮,按照杜睿的安排,山腳下的高行真隊伍的攻擊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蘇麟吩咐人將所有的將士都喚醒,訓練有素的戰士們都從迷糊狀態中醒過來,沒有出異樣的聲響,身邊的戰馬也都束著口,不讓其發出聲響。
休息了一段時間的將士,都已經恢復了大部分的體力,各自跨上戰馬,在原地待命,他們都是蘇麟帳下精銳之中的精銳,當初的大戰,飛虎軍將士損失殆盡,從那個時候起,蘇麟就發誓要練出一支不弱于飛虎軍的隊伍,為戰死的飛虎軍將士報仇,如今這一千人論起精銳程度,已經不比當初那只帶著傳奇色彩的飛虎軍差了。
站在高處的蘇麟,用望遠鏡觀察著還有一些火把的亮光在移動的大食軍營。據事先的情報,大食軍所據守的營地是山間一處稍平坦的山坡地,那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大食人的營帳,從山腰處一直綿延向下,附近的幾個 山頭上,也有一些大食人的營帳。
“全都準備好,開利是,殺大食狗的時候到了,都把刀給本將軍磨亮了,到時候誰敢退后,本將軍手中的戰刀可不答應!”蘇麟用低沉的聲音下達了命令。
杜學征聽著,也緊攥著手中的長槍,他的臉上帶著興奮,也帶著些許緊張,到底是第一次打仗,待會兒還要殺人,縱然杜學征早就做好了準備,但是緊張是在所難免的。
果然過不多時,山下突然傳來一陣喊殺聲,黎明時分,這會兒是人最困的時候,昨天從正午開始,大食人就在防備著唐軍的進攻,神經緊繃了這么長時間,也早就疲憊了。
突如其來的喊殺聲,讓整個大食軍營頓時亂作了一團,白狼剛剛擁著幾個搶來的女人睡下,就被唐軍的喊殺聲驚醒了,急急忙忙的穿好鎧甲,提著彎刀就闖了出來。
白狼剛剛站定,就聽到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將他嚇得險些跌坐在地上,這是蘇麟偷襲小分隊,從山頭扔下來的霹靂彈。
一聽到喊殺聲,蘇麟就知道時候到了,立刻吩咐屬下開始進攻,一千顆霹靂彈從大食人的頭頂被扔了下來,一時間原本就亂作一團的大食軍營,更是亂七八糟。
爆炸聲持續響起,一些營帳燃起了大火,接著又有更多處營帳冒出火光,火借著風勢,迅速在營中蔓延開來,照亮了整個大營,也映紅了整片山谷。
火光的照映下,能清楚的看到,那些正在巡邏的大食人所騎乘的馬匹也受到爆炸聲的驚嚇,把身上的士兵掀在地,在營內狂奔起來,其他地方的馬匹和牲畜也都受驚,不斷地出異樣的嘶叫聲,一些圈著的馬匹和其他牲畜掙脫出來,在營內亂跑著。
同樣受到驚嚇的大食士兵們都在用異樣的聲音大喊著,亂竄著。在這突然打擊之下,他們顯得慌亂不堪,在連續不斷的慘叫和驚叫聲中,許多驚慌失措的大食人從著了火的營帳內沖出來,在營內抱頭鼠竄,一些人身上還燃著火。這些人撲倒在地上,哀嚎著,翻滾著。
爆炸聲不斷地在大營內響起,大食人全都被炸懵了,有些不知所措,被炸處和附近的人已經四下逃竄,他們不知道這些出巨響,能把人和其他東西炸飛的是何物。也想不明白,自己據險防守嚴密的大營內,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大食人都見過猛火油,但是何曾見過個這種威力巨大的霹靂彈,人對陌生的東西,總是有一種天生恐懼的,盡管大食人悍勇,也不能避免。
一些大食士兵好不容易制住受到驚嚇的馬匹,在一些將軍模樣的人命令下,也組織起來試圖尋找這些偷襲者,只是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異常驚恐的臉色,在火光 中看去更是異常的猙獰。
在營帳大火燃起的同一時候,跨上戰馬的蘇麟揮舞著手中的戰刀,大喊了一聲:“跟著我,全體出擊,殺!”
熊熊的大火把大食人的軍營都照亮了,放眼望去,火光中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人在四處亂跑著,好像這樣才能緩解他們內心當中的恐懼。
“殺大唐萬勝!”
在震天的喊殺聲,戰號聲中,一千名唐軍將士在蘇麟和杜學征的帶領之下,從兩側坡度稍緩的山頭上沖殺下來,借著地勢,很快就把沖擊的速度提了起來。
他們人人都是高明的騎士,雖然順坡而下,戰馬不好控制,但是卻也難不倒他們,好在扎克羅斯山上也沒有高大的樹木,大多都是長著野草,對騎兵的沖擊沒多少影響。
蘇麟揮舞著戰刀沖擊在最前面,邊上是出生牛犢不畏虎的杜學征,雖然他的騎術和那些久經戰陣的唐軍將士無法相比,但是卻也能艱難的控制住戰馬,憑借著一股無所畏懼的氣勢,展開沖鋒。
風在耳邊呼嘯著,和著馬蹄奔跑的聲音,還有唐軍將士的怒吼聲,戰號聲,這聲音讓杜學征止不住的全身熱血沸騰。
對于參加這場戰役,杜學征從來沒想到過負傷或者不幸死亡會是如何樣子,也壓根沒想會負傷或者陣亡。從被杜睿點名,讓他隨軍出征的那一天開始,杜學征滿腦子想著的就只有勝利,跨上戰馬,心中想的是如何剿殺更多的大食人。
我是杜學征,我是杜睿的兒子,我也是大唐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