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媽看老趙，那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柳爸就不行，等柳清亮兄妹倆和老趙出門去大伯二伯家，他就黑著臉看著老婆在那里看禮物。
柳媽高興，一邊看一邊嘀咕：“這東西都挺好的吧？老柳你的眼光好，你看看這些東西？”
“不值錢。”柳爸哼出來一句話。
“咋就不值錢了，都寫了特供了？”柳媽不明白。
“寫了特供就不值錢，這又沒得賣。沒看那小子開的車掛白牌，這都是不知道從哪兒混來的，不花錢的東西。”柳爸看的明白。
柳媽開始還沒明白，想了下就明白了，這東西是沒賣的。
再一看柳爸的臉色明白了：“人家孩子上門，給你帶一大堆東西，你看看這煙，這酒，不都給你的嗎？你黑著臉干什么呢？人家欠你賬了？你老柳家那幾個小子還指望人家找出路呢，你就這態度，甩臉子給誰看呢？”
“我……”柳爸在老婆的虎威下開始瑟瑟發抖。“你沒看那小子顯擺呢，我看他就沒安好心。”
“你就不顯擺？”柳媽冷哼一聲。“你上我家那會兒根本就不近視，還戴著眼鏡兜里別個鋼筆呢，裝的多有文化似的，不就是個小學生。人家小武還是大學生呢！你當初安的什么心，現在他就安的什么心。”
這話沒錯，天底下的女婿上門，安的什么心大致都是一樣的。
“我閨女也是大學生。”柳爸弱弱地反駁。“馬上就是。”
“她還不是靠人家幫著補課，不然她敢提前高考嗎？”柳媽就覺得老趙好。“人家孩子平時給小影送的東西有多少你沒見過嗎？你以前有這么舍得嗎？跟你到現在，你送過的東西加起來還沒人家送個手表值錢。再黑著臉你晌午別在家吃飯了，我看著煩……”
柳爸不敢反駁，只好心里嘀咕，女人就是眼皮子薄，送點東西就收買了你？沒見識！
不想柳媽一看就知道他想什么，一瞪眼：“趕緊去廚房收拾東西去，晌午的菜你準備好了嗎？人家帶這么多東西來，還換不來你一頓飯咋的？”
“我……”柳爸無言以對，心里繼續嘀咕，母老虎，哼哼！
關鍵在廚房里干著活也扎心，柳媽收拾完東西就去小賣部了，鄰居有好事的都來打聽：“那個發達起來的趙家的孩子來上門了？”
“是呀，你說來就來了吧，還帶了一大堆東西，都寫著特供啥的，俺也看不懂……”柳媽很是謙虛地說道，那顯擺的語氣幾百里外都感覺的到。
“特供的，那都是得是買不來的吧？”
“他爸也是這么說的，說那煙比大中華還好，酒比毛臺五糧液都好呢！”
柳爸在廚房里內心深處發出無聲的吶喊：“我沒說……”
柳大伯柳二伯就比柳爸熱情多了。
這兩家兒子年前出門去，過年就打回來電話說在那里享福似的，兩家人不知道多開心。
關鍵有面子，村里知道他們兩家的事兒，都羨慕的不行，讓兩家人都覺得特別有面子。
見到老趙上門，那個熱情勁兒就不用提，請到堂屋上座，端茶倒水忙活得很，還要打荷包蛋給他吃——農村里缺東西，雞蛋是金貴玩意兒，拿著招待人大概就相當于西薩那邊送哈達了。
說起來哈達，柳清影現在可是帶上了。
一件大紅色的呢子大衣，牛仔褲小皮靴，再搭配一條白色的哈達，看起來人比花嬌。
老趙看的美滋滋的，覺得自己搭配的也不錯，黑色褲子黑色長款休閑上衣，一身黑看著多帥氣，站柳清影身邊就顯得郎才女貌——估計別人肯定也這么想。
柳清影其實挺不好意思的，她覺得老趙這樣上門，自己跟著來大伯二伯家，很有那種新媳婦回娘家的味道。
但是心里又有點甜蜜，老趙來帶了那么多東西，老爸還冷著臉對他，他也不介意。
在別處老趙可不會受這委屈，平時在學校里老師校長們看見他都是先打招呼的，在鎮上那些平時看著挺拽的人，也都和他套近乎，也就是為了自己，他才……等以后一定要補償一下他才好……
正不爽的擇著菜的柳爸要知道自家閨女這想法，不知道會不會吐血，女生外向啊！
在大伯二伯家耽誤一陣子，兩家長輩和還留在家的兩個堂哥，又陪著老趙去柳清影家去吃飯。
柳爸帶著很勉強的笑容，不笑不行，旁邊正一臉熱情笑容的柳媽，不時會臉色一變，發射過來一個冷冷的如刀似槍的眼神，威脅的意味不言而明。
沒辦法，那混小子平時小禮物不斷，收買女兒順帶收買了丈母娘，過年前又放大招，一下把兩個哥的家人也全部收買。現在自己孤木難支，四面楚歌，奈何奈何？
喝酒吧！
于是中午柳爸又喝醉了。
老趙告訴兩個堂哥，等幾天在家沒事的話，想去上學隨時可以，這個看他們時間，去了報名就行，那邊都安排好的。
于是大伯二伯兩個堂哥也喝的有點多。
等這些人都攙著扶著各回各家找床睡覺，這次柳清影沒送老趙走，而是拉著老趙進了房間。
別想歪，學習呢！
倆人在屋里嘰里呱啦的，柳媽那邊和兩個嫂子在廚房收拾，收拾了一會兒忍不住悄悄進了堂屋聽墻角，結果聽了半天啥也不懂。
想了想沖正看電視的柳清亮招招手，打著眼色把人喊到了廚房：“他們倆在屋里說啥呢？”
“說的外語。”柳清亮不耐煩的回答道。“媽你干啥呢，跑門口鬼鬼祟祟的，人家看見多不好？”
“你別管。”柳媽一擺手。“你去悄悄聽聽說的啥，給我翻一翻？”
“那叫翻譯，不是翻一翻。”柳清亮糾正道。
“行，叫啥都行。翻譯就翻譯，那你給我翻譯翻譯。”柳媽爽利的知錯就改。
“那有你這樣的，人家倆學習呢，我聽個什么勁兒，有意思沒？”柳清亮不想去。
“你去不去？”柳媽眼神瞬間一變，語帶威脅。
“去了我也聽不懂。”柳清亮很無奈說出實情。
“小影才高二，你不是大學的嗎？”柳媽表示疑惑。“你大學里都學的啥？都畢業了還不聽不懂你妹妹他們說的啥？”
“我們那時候考試會寫就行，也不要求會說會聽。”柳清亮解釋。“再說這個我們學了也用不上，誰還能出國咋的……”
“用不上？”柳媽一臉的鄙視。“現在就用上了，你不會。上學上學，就知道要錢。大學上了還不如你妹妹呢！”
“我……”柳清亮被說得郁悶無比。“我那大學也不是英語專業的，考試及格就行。”
“那你學的那專業是干啥的？”柳媽反問。
“金融貿易，那講的都是……”
“做生意的是吧？”
“也算是。”柳清亮很無奈。
“那你去做生意呀，人家小武都開上車了！你連車都還不會開吧？那你還看個屁的電視，去小賣部看著店……”
旁邊兩個伯娘都憋著笑，心里笑的要死，這大學生在家里的地位也太差勁了吧？
柳清亮郁悶無比，我大學生呢，就看店？那店用看嗎？誰還買東西喊一聲不就得了？
但是家里大魔王級別的老媽開口，還是得去，拿本書看著去看店了。
老趙就美滋滋的，說是學習，其實閑聊的更多。
柳清影怕老趙因為老爸的態度生氣，老趙本來想說你看他都不敢說話，只要你媽高興就行的。
但是話到了嘴邊，忽然腦子一動，出口的話變成了：“沒事兒，他是不舍得你以后嫁人，你不知道他們當初多想要個女兒，現在女兒大了他們不舍得多正常……”
柳清影一下子就感動了起來，聽了聽外邊沒動靜，就悄悄往他身邊坐了坐：“我也知道他最疼我了，從小比我還媽還疼我……”
“是啊！當爸的都是怕女兒被欺負。”老趙一副感同身受的樣子，至于到底在感受啥，也沒人知道。“等回頭你去安慰安慰他唄，現在交通多方便，都有車。就算你嫁給我了，咱們還能隨時來看他。”
“誰說要嫁給你了！”柳清影不依道。
“你呀！”老趙嘿嘿樂著。“等以后大不了咱們都去京城住，住近點。京城那邊什么也方便，一個城市里就算不見面，知道離得不遠，也放心。”
“嗯！”關系到父母的事兒，柳清影不反駁了，很乖巧的點點頭。“那讓我哥趕緊努力加油，爭取以后他在京城買個大房子，我們全家都搬過去。”
柳清亮看著書昏昏欲睡的，忽然覺得憑空一股冷意涌上心頭，忍不住拉了拉衣服，小賣部這窗戶開著，冷啊！
到了傍晚老趙就不好意思繼續賴人家這里了，哪有串親戚串的不走的。
不過柳清影說了，明天去他家學習去，因為在自己家總是被打擾。柳爸也是久經酒場考驗的人，沒睡一會兒就起來了，然后他忙活開了。
一會兒過來問倆人喝不喝茶，一會兒問屋里冷不冷要不要升個火盆，一會兒又過來問倆人餓不餓……
反正理由挺多，平均十分鐘一趟，那門都遭罪，一會兒開一會關的，閑不住。
柳清影也無奈得很，其實知道老爸什么意思，但是她又沒法說，忍的好辛苦。
老趙也辛苦，耳朵都豎著聽著外邊，聽到腳步聲就趕緊正襟危坐，要擺出正人君子的模樣。
心累！
干脆回家吧！
他剛一走，柳媽就瞪著眼鄙視柳爸：“孩子面前，你也不嫌丟人？”
柳爸嘿嘿直樂：“我怎么了？是他自己想走的，他不是說家里還有貓狗要喂嗎？”
“自己干的啥心里清楚。”柳媽看人都走了，也不想多說。
好歹這也是個大會計呢，說是會計其實平時管的事兒也挺多，在村里也有面子的人。
柳清影還怕他們繼續吵，趕緊岔開話題：“爸媽，我覺得咱們也可以搬去京城住啊！省得以后我去上學了，想回來見你們還得等放假。”
“你說的輕松。”柳清亮擦著鼻涕紅著眼睛走進屋里來。“去了京城住哪兒？去了干啥？在家咱爸還是個會計，辦啥事都方便，到了那什么都不方便……”
“你都畢業了，不會趕緊去掙錢，將來在京城買個房子，讓咱爸媽都搬過去？”柳清影瞪著老哥說道。
“我……”柳清亮啞口無言，一擦鼻涕。“我感冒了。”
“看你這德性。”柳媽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讓你坐那看會兒店，別人買個東西你還得喊我，連個價錢都記不住。還感冒？自己去加衣裳去，還大學生呢，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柳清亮趕緊朝自己屋走去，再不走他怕妹妹繼續說下去。
他在家待遇和老趙當初的待遇差不多，正房三間，除了堂屋東西兩間是爸媽和妹妹住的，他就住旁邊小房子。
跑回自己小屋就松了口氣，自己這個妹妹越來越不懂事兒了，一張口說的挺輕巧，買房子！
你咋不把你哥我賣了，看能換套京城里的房子不能？
柳清影純粹是被老趙影響的，從小她在家就是富養的閨女，也不缺吃不缺穿。接著老趙又給送這送那的，這個值多錢那個值多錢，搞得她現在對金錢的概念都模糊了。
這會兒還在和老爸老媽嘀咕：“我覺得趙起武說的不錯，將來我要是一上學，咱都離恁遠，我也舍不得你們倆……”
柳爸愁眉苦臉：“閨女啊，你說的簡單。你不想想，咱們這點家底全收拾了，也不值京城一套房子啊！你問問你媽現在咱家有多少存款就知道了。再說在家我好歹干個會計還有個工資，你說去了那兒，我們倆干啥？”
“人家趙起武的爸媽就在賣泡菜啊！咱們去了繼續開代銷點。”柳清影舉例說明。“他爸媽過年都沒回來，肯定在那也挺好，要不怎么就不回來呢！”
“等你上學走再說吧！”柳媽一錘定音。“傻妮子，還沒怎么著呢，就天天把人家掛嘴邊，以后有你被欺負的時候。他和你說啥了？”
“他說我爸舍不得我，才對他橫鼻子豎眼的，讓我別生我爸的氣。還說勸你們去京城，免得以后離得遠了，你們也想我，我也想家。”柳清影說道。
柳爸在旁微微點頭，臭小子，倒是個明事理的，還算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