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為道門福地,自然建有諸多廟宇,供奉道門仙神。
但與天柱峰太和殿供奉真武大帝不同,飛來峰下的小廟老舊異常,只供奉了天地排位,并無神像,既不能拜神求子,又不能庇佑世人,所以一直以來,香火并不鼎盛。
但這一日,卻與往日不同。
飛來峰下小廟跪滿了信眾,人滿為患,叩拜不止。
香火之盛,形成云霧,彌漫在飛來峰上空。
“呂真人,求保佑我兒金榜題名!
“小女陳曉倩,求得一個如意郎君,小神仙保佑!”
“小人只求子子孫孫,歲歲平安。真人保佑!”
信徒祈禱,聲若鼎沸。
至人無夢。
呂純良于一片無思無想的夢境中,硬生生被吵醒。
“啊……”呂純良意猶未盡地伸了伸個長長的懶腰,無意間往山下一看,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不知何時,飛來峰下已經堵滿了黑壓壓的人群,當聽到其中沸沸揚揚的聲音時,他更是面色無比古怪。
哪里來的這群人把我當神仙,還求子、求福、求保佑?
別人練武,我修仙,這一點不假!
可是我還沒飛升呢?
怎么就被當成神仙來保佑你們了?
不吉利,真的太不吉利。
麻煩,實在是大麻煩!
呂純良搖了搖頭。
先有便宜徒弟,后有江湖中人拜師,現在連這些信徒百姓又來求保佑?
我真的很想低調啊!
只是為什么,總是做不到?
想讓我惹是非,沾因果?
不,你們休想!
爾等都是我之道敵!
呂純良早有經驗,想都不想,深宅青云洞中不出,閉竅穴,泄真氣,貫通八脈……
一套動作輕車熟路,敵不動,我也不動,誓要與山下來人耗到天荒地老。
“大師兄,不好了,不好了!”
武當山門經歷劫難,損傷嚴重,每日一早,謝寶樹作為大師兄,就率領著眾多弟子重修山門,忙碌不停。
最后就見到一團身影掠上來,速度之快,拉出道道殘影,口中更是大呼小叫,不是蕭樂天又是誰?
“六師弟,你如此跳脫,被小師叔祖責令修了三個月的閉口禪,怎么還不長教訓!”謝寶樹皺眉訓道。
“哎吆,我的穩重大師兄,這個時候就別訓我了!”蕭樂天怪叫一聲,“你沒發現,最近武當大殿來訪的信眾少了許多嗎?”
“這是怎么回事?”事關武當人心氣運,謝寶樹也嚴肅起來,沉聲而問。
“這些人現在都跑到飛來峰去了!血海魔童禍害江湖,被人視作惡鬼魔頭,小師叔祖降伏此魔,再加上那一日武當山上金光大方,現在方圓百里的普通百姓都將小師叔當做真神仙來叩拜了,說是什么真武在世,哪有什么興趣再拜什么泥神石像……”蕭樂天嘴皮子利索,一股腦地訴苦道,“大師兄,你說怎么辦?要不要派人驅散這些無知信徒?”
謝寶樹想了想,發令道,“不用多管了!”
“這是為何?小師叔祖最喜清凈,這些人若是貿然闖山,恐惹他老人家不喜。”蕭樂天十分不解。
“飛來峰是小師叔祖道場,自有陣勢守衛,豈是一般人能亂闖的?”謝寶樹笑道,“小師叔祖一舉一動,自有深意,非我等可以揣測。他老人家自有應對,我等只需靜觀其變就是!”
“大師兄,說得是!”蕭樂天一聽,也后知后覺地醒悟過來。
以小師叔祖之能,又何須他擔心?
“七位師侄孫在干什么,怎么不派人驅散這些山下信徒?”青云洞中,遲遲沒有等來武當本山的插手,而空氣中彌漫的香火氣息也越來越濃,熏得呂純良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耗了半日功夫,飛來峰下匯聚過來的信徒不見稀少,反而以訛傳訛之下,越來越多。
求姻緣、求功名、求平安……五花八門的什么都有,真的將他當做一個神仙來拜了。
飛來峰下如市井菜市場一般吵鬧,令呂純良雙耳發昏,無比頭疼。
“你們說,呂真人怎么還不出現?難道是見我等心不夠誠,不肯露面?”
“要不我們上山吧!”
“不可!仙家圣地,自有大陣!我等俗人,豈可亂闖?”
“可惜真的想直面仙顏,沾沾仙氣也好啊!”
山下之人,蠢蠢欲動。
呂純良一時心好累。
若這么干坐下去,真怕這些山下之人闖入護山大陣中,平白丟了性命。
飛來峰是自家道場,可不想徒惹血腥,壞了清凈。
既然如此……
呂純良舌吐真氣,悠悠開口了。
“肅靜!”
聲若雷音,赫赫威嚴,鎮下無數雜音。
一時間山下為之寂靜。
一個個信徒抬頭而望,面帶狂熱。
來了,他來了!
千呼萬喚始出來,終見武當小神仙。
于是……
“我等凡夫俗子,參拜武當小神仙!”
“我等凡夫俗子,參拜武當小神仙!”
“我等凡夫俗子,參拜武當小神仙!”
叩拜之聲,眾人一心,聲浪更是沖天,十里可聞,香火云霧為之擴散,處處煙火。
武當小神仙?
好嘛,我又多了一個綽號!
呂純良一時也是無奈了,口上卻是淡淡道。
“本座平平無奇一道人,何敢稱為神仙?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各位行善事,得善果,自有福報!本座自會在山上為諸位祈福,各位請散去吧!”
“小神仙平平無奇,世間何人可稱圣?如今世間混亂,魔頭為患!真人神通無量,求真人下山,降妖伏魔,救濟蒼生!”有人誠心叩拜。
一言既出,頓時引來四方響應。
“求真人下山,降妖伏魔,救濟蒼生!”
“求真人下山,降妖伏魔,救濟蒼生!”
“求真人下山,降妖伏魔,救濟蒼生!”
什么?
下山!
我就知道你們人居心叵測,一個個壞得很!
下山,是不可能下山的!
“我輩道人奉天應命,時機未至,未到下山之時!”眾人言之切切,呂純良十動而然拒。
“可是……”眾人再要辯解,但還沒出口,就被呂純良強行打斷。
“諸位不必多說了!本座心意已決!天意如此,不可強為!”
言之鑿鑿,落地有聲,不容違逆。
“小神仙不下山,奈天下蒼生何啊?”眾信徒一聽頓時為之大聲慟哭。
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呂純良鐵石心腸,不為所動。
“小神仙,您到底怎么才肯下山!”眾人齊聲再問。
孤峰奇絕,云頂之巔,萬載寂寥,淡淡一聲輕笑,如在天邊縹緲,卻又似近在耳邊。
“須讓爾等知道!”
“不成天下第一,我,呂純良,絕不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