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土遁的滋味多年以后讓蒙揚回想起來都記憶猶新,盡管他就像一個木偶一般,任由恍若大海中一條游魚般在泥土中自由穿行的小雪牽引著,他留意到身后的沙霸此時已經將身形變幻得有半間屋大小,一只前螯鉗住暗褐色的光暈,千足不斷顫動著將經過的地道恢復原狀。看起來,小雪和沙霸經過那次鬼宗浮島的偷竊事件之后,彼此間的配合更加密切。蒙揚心道,自己看來這一輩子想要鬧窮都怕不容易吧,有這兩個來去無蹤的家伙在,天下還有什么寶庫能禁得住它兩個?畢竟,這倆家伙現在修為還沒真正筑基,達到獸類分神化念這個大境界。一旦進入分神化念階段,就能變幻出人形,就像十將那樣。
因為頭頂數百米的地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搜尋者,蒙揚不敢釋放出神識探路,只是問小雪:“小雪,你還記得藤大小姐嗎?咱們這就去她家吧,或許清華園此刻是安全的。”小雪點頭道:“主人,我知道那藤家大小姐喜歡主人呢,嘻嘻,小雪自然是認得路的。看我的吧!”徑自飛速朝著一個方向飛竄,身后的沙霸帶著封璞羽緊緊跟隨。
此時的蒙揚雖說因為身上布著小雪噴出的土屬性真元,卻不敢怠慢,屏住呼吸,將外呼吸轉為內呼吸,有些好奇到底這兩個家伙是使用的什么手段,才能在地底中活動自如,這些原本堅硬無比的泥土就像十分聽話一般,任隨他們開辟出一條通道來?不過,因為神識不能施展,加之小雪的速度奇快,他驚人的目力竟然來不及觀看清楚小雪的動作與氣息流動軌跡。不過,他隱隱有些明白,真正的大五行之術,就有這種土遁之術,據說即便是元嬰期巔峰的大修士也未見得能煉成其中的一種。此時,他忽然想到勾三,這廝不是號稱精于風遁之術,瞬息千萬里不在話下,莫非風遁與這土遁術相似,也屬于大五行術的一種么,都屬于遁術吧。想到得結成了元嬰才有機會學習,蒙揚就有些不甘心,這是天玄位面的修行桎梏,就像天地早就劃定下來的規則一樣,似乎千萬年來都沒人可以打破這個約束,他有些不甘心。
嘗試將分身隱藏于三處,一處青葫,一處天劍星君天書頁,一處血海中淬煉靈體,他已經做了一個打破天玄修行桎梏規則的事情,分身隱于神魂,已經被他在保命法則的指導下悍然打破,他此刻就在想,難不成大五行術的修煉規則自己就不能去打破么?反正現在已經獲得了一次不生不滅的機會,近似于獲得了一塊免死金牌一樣,自己只要演算得當,或許真是可行也說不定。他心念不斷地轉動著,頃刻間又想到了勾三與明者不知道帶著青葫探尋到一點有用的消息沒有,醉月與財叔去到香洲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什么波折。任由小雪帶著他在地底九彎十八拐地穿行,蒙揚自顧自想著心事。
現在他已經隱約察覺到那只夢里出現的七彩蝶,那只孤單在星河邊上織錦的七彩蝶,或許跟他的身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尤其是這一次夢里回蕩的那段對話,至今還在他腦中盤旋一般。小蝶,難道跟自己對話的就是那只七彩蝶么?一直以來,跟自己不斷糾纏的夢,不是被大火焚燒的家和血泊中的親人們,妹妹那雙求助的無掛眼睛,就是這只偶爾出現的七彩蝶。但是今次出現在夢中的那段話分明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甜美,清純,讓人過耳難忘。蒙揚總覺得自己對這個聲音的主人似乎有種難以言語難以割舍的特殊感情,以致于老是會讓他心緒不寧。驀地,一個字眼忽然跳進他的神魂中,將他嚇得不輕。
難道這就是愛?那么自己在天玄與雷鷹那種感情為何沒有這種感覺來得更加強烈呢?難道說,自己對雷鷹的那份感情原本就不是愛么,不是愛那又是什么?什么才是愛?剎那間,沒有感到面上火熱一片,原來這瞬間他竟然羞紅了面頰!誰知好死不死的,此時與他原本就心意相通的小雪嬌笑了一聲:“嘻嘻,主人,你想女人了!好有愛啊,為什么小雪不知道主人您想得是哪一個呢?醉鷹姐姐?藤大小姐?冷冰冰的醉月姐姐?哎呀,難不成主人你是在想小雪么?哎呀,人家還沒化形呢,現在還不算是女孩子啦!————”
蒙揚差點沒被這幾句話給急得氣息紊亂,而沙霸卻覺得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打擊小雪的機會,粗聲粗氣地吼道:“真是個沒羞沒臊的小丫頭片子,主人身邊的女人,哪一個不是人間絕色,你不過一條長得勉強還算好看的小蛇而已,竟然還做夢變成讓主人思念的女人,就你這兇巴巴的樣子,哪個男人敢喜歡你?”
小雪前行的動作猛然一滯,想來又想到了那句“兇巴巴”的話,旋即恢復了正常的行動,卻把后面的沙霸驚出了一身冷汗。不過在這地底小雪的速度未見得就比他強,何況還有主人夾在中間,他總算是長出了一口積壓很久的惡氣,心里那份甜美滋味就別提了。
“好了,怎么還沒到?”蒙揚不得不出聲何止兩個一旦吵將起來就會沒完沒了的家伙。小雪靈活地一轉頭,換了一個方向,開始徐徐往地面上升,嬌笑道:“主人,這就到了那個什么園了!”
“清華園!這都記不住!”沙霸在后面再次數落道。
小雪似乎一點也不生氣,蒙揚卻低聲道:“小雪你放慢速度,待我看看情況再說!”一邊緩緩釋放出一縷混沌神識,迂回地朝地面上探去。良久,他身軀顫抖不已,一張臉竟變得蒼白如紙。
“怎么了,主人?出什么事了么?”小雪關切地問道,她比沙霸心細,立即發現了主人的異樣。
”藤大小姐一家都出事了,被執法者抓走了!“蒙揚黯然道,此時他還不知道藤芳正在南城門上經受搜魂的酷刑。
“那咱們現在是先出城還是怎么辦?”小雪問道。
“等等,我先試著聯絡一下勾三,興許他們已經返回香蜀城了!”蒙揚瞬間冷靜了下來,神魂鐘鼓齊鳴,剎那間渾身藍光閃爍,頃刻間就找到了勾三感應,沒等他先出聲,就聽到勾三驚喜地傳過訊息來。
“小雪,你能分得清東西南北么,直接出南城門!”蒙揚沉聲吩咐道。
“哼,主人這是瞧不起小雪,你以為小雪跟你身后那個蠢人一樣,連方向感都木有?小雪都不想再理你了!”受到刺激的小雪認準一個方向,飛速地開辟出一條嶄新的同道,帶著蒙揚如飛而去。
其時,因為龍一根本幫不上忙,就命他先獨自進城看看情況,明者則指揮著勾三三怪,圍繞著香蜀城打起了伏擊。以他們四人現在的修為,配合施展四方羅剎陣,原本很是吃力,但是在明者的提醒下,勾三從戒指中拿出了幾瓶丹藥。
那是蒙揚臨行前賜予他們的,黃級極品回元丹。其實天才地寶是不分善惡的,丹藥也不會管你修煉的功法是正是邪,回元丹,一樣能幫助勾三等在三息之內回復消耗掉的魔力。一生中幾乎還從未嘗試過使用丹藥的勾三三怪激動不已,卻越發覺得手中的丹藥珍貴無比,舍不得使用。不過明者卻下達了一個死命令,那就是他們四人要不惜一切代價,迅速將潛伏在香蜀城這周邊的怪物般的黑衣人全部殲滅,方法自然是依葫蘆畫瓢,照舊使用四方羅剎陣。因為他們暗中觀察了一陣,似乎這些黑衣人在香蜀城一個方向也就兩組人,多的五人一組,少的四人一組,只要使用方才那種誘敵戰術,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所以,為了確保大陣的威能,使得他們的偷襲殲敵計劃不被敵人發現,明者下令每殲滅一組人,就要立即服用回元丹回復魔力,必須保證大家的戰斗力始終處于最鼎盛的狀態,此事決不能有半點閃失。因為,明者已經意識到這群能化作惡犬的黑衣人,抑或是這群惡犬所化的黑衣人,來頭絕對不簡單,至少以明者的記憶,還不曾搜索出魔天有關此類修行者的資料來。
在這個非常時期,這群黑衣人悄然滅掉了三大宗門之一的劍宗,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圖謀,現在又聚集在香蜀城外,來意不善,似乎有什么大動作。原本,以萬年前明者心態,他早就在滅掉了五人之后就進城而去,絕不會再去管其他,但是先前這些人出言不遜,已經觸犯了他王族的尊嚴,挑動了他心中那根殺戮的神經,所以,以大家打一次漂亮的戰役給王看看的名義,明者開始領著摩拳擦掌的三怪圍著香蜀城轉起圈來。
時間很快,一切都如明者所預料的那樣,就在他們抵達南城門,將最后一組四人的黑衣人殲滅收入青葫中時,勾三驚喜地道:“王馬上就過來了!”
頓時,四個人按下云頭,落到地面,站得整整齊齊地等待著王的來臨,這次戰斗贏得干凈利落,雖說出力最少的是明者,也就是最后念動一下口訣,但是誘敵、說話、打手勢、念咒語等等都是他一手策劃進行的,勾三三怪看著明者的眼神明顯充滿了崇拜和敬畏,似乎昔日那個戰無不勝運籌帷幄的明帥此刻就在他們身邊,威風不可一世。
謝竹的小辮完全散亂,杜果胖乎乎的圓臉上也平添了幾條血痕,但是一向極為看重各自容貌與形象的兩女此刻卻絲毫顧不上這些,由于被禁制且遭到捆綁,掛在內城墻上的她們十分擔心藤芳的安危。雖說出身在名門望族的香洲袁家,劍術傳承也來自袁家,但她們倆打小就跟在藤芳的身邊,名為主仆,實則三人的感情情同姐妹。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都是喜歡做夢的,誠如藤芳就常常念叨著希望老天送她一個白馬王子一樣,她們都喜歡做夢。終于,籍符峰上從天而降的滕寶帶給了她們許多的驚喜,她們知道晉級煉丹師并且丹道技藝越發精純已經逐步向煉丹大師級別靠攏的藤芳,等到了她的王子,只可惜王子離開了。
等若同仇敵愾一般,她們倆也十分氣惱藤展槐的做法。只是萬沒想到再次見到滕寶之時,大比會場竟會秩序大亂,更沒想到藤家上下三十余口,會遭到這樣嚴酷的懲治。修為被禁,并沒讓她們的六感失去,她們可以清晰感覺到頭頂城墻上有人在出手折磨藤芳。彼此熟悉到一絲呼吸都逃不過對方注意的程度,她們自然聽得出此刻的藤芳正在遭受著多么巨大的痛苦。她們恨不得以身相代,可惜,連哼出半個字都是奢望,有誰會在意兩個掛在城墻上的婢女的感受。這時候,兩人多么希望上天能大發慈悲,免去小姐的苦厄。可是,老天哪里知道她們的心思?老天怎會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