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的電影，作為電影節開幕影片。
這也算是行業中的喜事，他給許多人發了邀請函。
人在國外，當然要團結互助，所以只要手頭上沒事的人，基本給楊帆面子，紛紛出席參加。
他們自然清楚，楊帆與周牧之間的“恩怨”。
沒有想到，周牧也來了。
看到兩個人會面，一些人心生期待啊。
只不過讓他們失望的是。
楊帆走到了周牧面前，根本沒有什么異常神色，只是語氣平常表示了歡迎。周牧也微笑，預祝楊帆的電影，取得好成績。
兩個人的對話語氣，與其他人沒有什么區別。仿佛是兩個陌生的同行，在生疏客氣地交流。
看到這個情況，一幫人十分失望。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正常。
畢竟生活不是小說，哪有這么多在公開場合當面打臉，不給對方面子，讓對方下不來臺的情況。
哪怕有矛盾，也是隔空對話。
當面鑼，對面鼓的撕……
大家都是體面人，拉不下這個臉。
所以兩個人，平平淡淡說話，再若無其事交叉而過。這也可以理解，才是最正常的反應。
正常歸正常，還是忍不住失望啊。
一些人嘖聲，覺得兩個人真無趣，不夠剛啊。
所謂看熱鬧不怕事大，只要熱鬧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就好。
周牧無視旁邊一些人詭異的目光，與楊帆別過之后，就帶著韓小蔓來到合適的地方坐下。
作為行業中的大導演，楊帆也沒小氣到在這種排坐問題上動手腳的地步。
所以安排周牧的座次，還是比較靠前的，甚至在核心的區域。韓小蔓沾了他的光，享受了一把c位待遇。
“……導演。”
韓小蔓又是欣喜，又是好奇，小聲問道：“你跟楊帆導演，真沒有矛盾嗎？”
以前她不信的。
如果沒矛盾，怎么鬧得沸沸揚揚。
可是有矛盾的話，為什么兩個人這么隱忍、克制，一點端倪都看不出來。
周牧眼神怪異，瞥了韓小蔓一眼。似乎在說，你平時挺機靈的，怎么在關鍵時刻，腦子被僵尸吃了。
怎么可能沒矛盾……
要是真沒矛盾，兩人何必這么生疏客氣，無非是要臉，做給其他人看的呀。
周牧懶得解釋，讓韓小蔓自行腦補。
就在這時，門口方向又有一陣喧嘩聲傳來，他忍不住轉頭看去，眼睛立即定住了。
一行幾個人，從外面走了進去。
一個老太太走在中間，左邊是風姿綽約的黎姝，一臉溫婉笑容，小心翼翼挽著老太太。
至于右邊，則是一個氣質憂郁的中年人，偏長的頭發，往腦后梳理扎了個短馬尾，露出了立體的五官，一雙深邃的眼神，隱藏了說不清的故事，讓人沉醉。
看到這個人，附近的人群之中，傳來了抽氣的聲音。
還有幾聲低呼……
“林加羽！”
“他怎么來了？”
“不是說，退隱了嗎？”
“哇，好家伙！”
竊竊私語的聲音，比周牧進來的時候，動靜更大。
看到他，韓小蔓也激動了，忍不住扯著周牧，“導演，快看，是林林……那個誒。”
“看到了。”
周牧沒有多大的意外。
畢竟他早知道，事業受到了嚴重打擊的林加羽，如果不愿意就此退出演藝圈，肯定要找一座靠山。
顯然，時代更有誠意，打動了林加羽。
在“消失”的這段時間，他不是退隱，而是與孫玉竹合作，接拍了一部文藝片。
國際電影節的包容性，讓他如魚得水。
如果一些評審，在得知他的經歷之后，估計更會出于義憤、同情之心，給他投票。
畢竟在一些國度，同性之間的愛情，受到法律保護。
林加羽，意味著立場的正確。
一幫人只顧看林加羽了，卻沒有注意到，楊帆看到孫玉竹的一瞬間，臉色發生了一些變化。或許他現在才知道，自己的前妻居然也參加了電影節。
他現在是什么心情，估計只有他自己知道。
反正他的助手，悄悄地推了他一把，他才回過神來，生硬跟孫玉竹打了招呼。
孫玉竹很冷淡，也不知道回應了沒有，直接掠過他，朝觀眾席方向而去。有些矛盾，貫穿彼此一生，不是旁人講幾句風涼話，就可以“化解”、“說和”。
不存在什么“二個有誤會的朋友，早在我的拉攏下冰釋前嫌，怎么還有人見不得人好，總是翻舊賬扯皮……”
什么“以和為貴”、“勸和不勸分”，“一團和氣”。
這些人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打雷的時候，記得離這種人遠一點。
所以楊帆與孫玉竹，一直是形同陌路，不存在什么和解。
一笑泯恩仇的情況，一直沒有發生。
具體怎么回事，誰對誰錯，孰是孰非，估計也只有兩個當事人心里清楚了。
奇怪的是，兩個人對這段往事，卻絕口不提。
楊帆不說了，誰提跟誰翻臉。孫玉竹在圈，算是公認的好脾氣，很少跟人紅臉。唯獨這件事情，是她的逆鱗，不管誰提了，她就冷著臉甩手走人。
大家搞不清楚狀況，自然有各種流言出來。
兩個人不承認，也不辟謠。
撲朔迷離。
在周牧腦海中，浮現兩個人恩怨之時。孫玉竹已經在幾個人的簇擁下，走到了他的旁邊。
“……孫導！”
周牧很自然起身，做出了迎接的姿態，順便禮貌叫喚，“黎老師，林老師！”
在一堆大咖面前，韓小蔓算是小透明。
她也趕忙起身，戰戰兢兢問候。
“周導！”
孫玉竹臉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久仰大名了。”
“不敢，不敢。”
周牧很謙虛，這話可不能隨便接。
在網上，與楊帆隔空懟，那是年輕氣盛，表明立場、態度。但是在私底下，對孫玉竹這樣的老前輩不敬，就是“目中無人”，傲慢不知禮數了。
孫玉竹輕笑，干脆在周牧旁邊坐下。這算是“霸占”了別人的座位，但是料想被霸占位置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以兩人為中心，其他人圍坐旁邊，“跑馬圈地”。
這樣的“惡勢力”，其他人表示惹不起。
一些人的表情，變得更古怪。
畢竟周牧與孫玉竹，一個與楊帆有論戰，另外一個更是與他糾纏了大半輩子，恩怨難分。
某種程度上，兩個人算是楊帆的“敵人”。
現在“敵人”湊在一起，談笑風生。不知道這一幕，楊帆看在眼中，心里是什么滋味？
可惜大家這個八卦心，注定得不到滿足。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放映廳的座位，差不多滿了。
楊帆也在主持人的引領下，走到了臺上，與幾個同行交流。
這些同行，有導演，影評人，制片人，包括片商。
交流的內容，沒什么新意。慣例的商業互吹，回顧楊帆的成績，期待他的新作。
聊了大半小時，才算是切入了正題。
一行人走下來，放映廳燈光暗淡，電影開始了。
大家也收斂了各種心思，動了動身子，找個舒適的姿勢，準備認真地觀看電影。
畢竟楊帆的成名，不是吹出來的。
他的作品，有一定的下限，大概率不會是爛片。
哪怕有一些作品的票房不好，也是剪輯、敘事邏輯方面，存在一些問題，或者干脆是文藝片，對觀眾沒吸引力，所以才不賣座，并不是質量有問題。
更何況，能夠成為開幕影片，大概率不會是爛片。楊帆再怎么有影響力，也影響不到國際電影節的安排。
周牧也好奇。
電影的劇本，他看過。就是不知道，楊帆拍出來的內容，與原劇本有沒有差別。
因為何櫻說過，楊帆錢對劇本，做了不少改動，快把她逼瘋了。或許這話，打了一些折扣。
不過作為導演，周牧非常清楚一件事情。
導演在拍攝的過程中，很容易產生新的靈感，然后就會針對劇本進行一些更改與調整。
所謂的王牌編劇，不允許任何人改動自己的劇本，一字都不許改的說法。
只能說……或許有。
反正崔吉，從來不敢說這話。
只要大框架不動，一些調整是允許的。
當然，如果連大框架也動了，包括內容的主線，也動了手術，那么結果是好是壞，還真是說不準。
楊帆會這樣過分嗎？
周牧充滿了好奇心，專注于大銀幕。
電影一開始，第一個鏡頭，就是一座影視城全景，巨大的招牌，清晰可見。
這……
在場不少導演，露出了會心的笑意。
他們不會反感。
畢竟電影的名字，以及剛才在臺上，楊帆說的一些介紹，讓大家對于電影的內容，也有一定的了解。
《巨星的隕落》，肯定是行業相關。
出現影視城的鏡頭，無可厚非。盡管植入，有點露骨。但是一晃而過，不影響觀影效果。
大導演的功力，還是很穩當的。鏡頭推進下去，很快就出現了主角的身影。
特寫的鏡頭，讓周牧眉頭一挑。
晏慎。
沒有想到，電影的男主角，居然是巨星晏慎。不過聯想到，電影的片名，找來巨星晏慎飾演這個角色，倒是恰如其分。
對方要人氣有人氣，要演技有演技。關鍵是，身份還契合片名，十分的點題。
大導演果然名不虛傳，在選角上眼光毒辣。
就是不知道，晏慎怎么沒來一起宣傳……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
周牧就專注劇情。
幾分鐘過去，他就確定了，劇本被改動過。
原劇本，何櫻也說了，是以他為原型，塑造的故事。所以主角的經歷中，有他的影子在。
可是他沒有參演，那么為了避免版權的糾紛，一些似是而非的情節，肯定不用再用了。
但是主線沒變。
還是一個素人，無意之中闖進了娛樂圈，然后跌跌撞撞獲得了大導演的賞識，參演了一部電影。
哪怕在電影中，主角只是小配角，臺詞有兩三句，鏡頭不超過一分鐘，卻在電影上映之后，陰差陽錯火了。
紅得莫名其妙，連主角自己也措手不及。
看到銀幕中，乍紅的主角，被一群記者（狗仔），逼得在大街上狂奔的滑稽場景，一些人情不自禁笑了。
周牧嘴角，也輕輕上翹。
初紅的主角，嘗試接了幾個、代言，當酬勞打入他的銀行賬號之中，他還十分懷疑。
檢查再三，也不敢確定，卡中的數目是不是真的，干脆來到了銀行，在柜臺員錯愕的表情中，把錢全取出來。
鏡頭一轉，他回到了房間。
密密麻麻的鈔票從空中飛落下來，他瘋狂大笑，卻沒有聲音，面孔扭曲，有幾分猙獰。
也要承認，電影的鏡頭感，非常的強烈。
特別是鈔票，猶如廢紙一般，在空中飄落的鏡頭，充滿了視覺沖擊感。一些人更是有幾分震撼，變得沉默了起來。
主角無聲大笑，就好像默片，他在演啞劇。
可是一些人，卻從簡短的鏡頭中，感受到了作為普通人在一夜暴財之后，膨脹的欲望……
特別是這一幕后，最后的一個鏡頭。
主角四仰八叉，如同一個大字，躺在鋪滿了鈔票的地上。陽光投射進來，一邊是璀璨燦爛，一邊卻是幽暗昏沉。
光與影，似在交錯，似在融合。
晏慎小火一把，立即有人請他出演主角。
盡管劇組看起來不是那么靠譜，一看就知道是圈錢之作，但是他很拼命，努力地表演……
當電影上映，孤零零的票房，還有空蕩蕩的影院，預示著這部電影不得人心。
晏慎很失望，失魂落魄走在街頭。冷不防，一堆人把他圍起來，又是送禮物，又是索要簽名與合影。
這讓他錯愕，手足無措。他搞不明白，為什么電影失敗了，還有一堆粉絲喜歡自己。
這迷茫、困惑的表情，也讓銀幕以外的一些人，忍不住扭了扭屁股，神色不怎么自然。
周牧看懂了其中的諷刺意味，淡淡一笑。
這是現實啊。
在行業中，一些人拍了爛片，被罵成一片，照樣不影響他們吸粉無數，瘋狂撈金。
比現實還離奇的是……
在粉絲的下，爛片的票房，成績居然不錯。估計楊帆也很惡心這一點，所以在他的電影中，爛片撲得血虧。
這反而是歪曲了事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