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臨別贈禮會是啥呢?兵書?武功秘籍,還是錦囊妙計之類的東西?李顯對于李伯瑤的臨別所贈自是好奇得很,他可不是啥守規矩的人物,這一剛上了馬車,立馬將那個神秘的小匣子從寬大的衣袖中掏了出來,在手中掂量了幾下之后,有些子迫不及待地便旋開了匣子上的旋扣,翻開蓋子一看,入眼便見不大的匣子里就只有三本書,兩厚一薄,封皮都很新,卻都沒有書名,看不出內里都寫的是啥,李顯好奇心大發之下,自是毫不猶豫地便將三本書全都取了出來,隨手翻開第一本書,略一瀏覽之下,臉上不免流露出少許的失望,只因這本書里就只有兩套武藝——霸刀七絕與霸王槍法,雖都算是頂兒尖的東西,可李顯都已學過了,所差的不過就是火候而已。
罷了,左右也是師傅的一番心意,姑且收著好了。李顯匆匆地將第一本書翻了翻,見那書上的字全都是李伯瑤的手筆,不單將兩套武藝的招式、歌訣全都嚴謹地記載書中,更有著不少詳細的注解與圖解在,很顯然,李伯瑤在寫下這本書時是下了不少的功夫的,只是于如今的李顯來說,實無太多的助力了的,不過么,既然出自李伯瑤的饋贈,李顯倒也不會輕視了去,這便隨手將第一本書放回了匣子,將書中剩下的兩本書任意取了一本,翻了開來,只一看之下,心立馬便狂跳了起來。
《衛公兵法》!竟然是《衛公兵法》,雖不是原版貨,僅僅只是李伯瑤的抄本而已,可卻實實在在是李顯夢寐以求的東西,雖不知其內是否有所刪節,可光是粗粗這么一看過去,從選兵、練兵、養兵到陣戰之道一一有之,攻守之法皆有完備詳述,比起李顯平日里無事時所涉獵的《孫子兵法》要詳盡了不知多少倍——倒不是說李靖的兵法造詣便一定勝過一代兵圣孫子,只不過是兩本兵書的側重點不同罷了,《孫子兵法》重謀略與大局,而《衛公兵法》則重實用,很顯然,對于李顯來說,《衛公兵法》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東西。
嗯?不對,這字跡都是新的,莫非……
李顯光顧著開心,傻樂了好一陣子之后,這才注意到這三本書的墨跡都很新,從墨跡的顏色來看,顯然成書不過月余時間,最多不超過半年,換句話說,早在數月前,李伯瑤便已提前預見到了師徒分別的結局,這里頭的意味可就很有講究了,在李顯看來,若無敏銳的思維與驚人的政略眼光是斷不可能做到這一步的,再一回想起李伯瑤臨別之際的贈言,李顯更是有種動魄的驚心——李伯瑤不單繼承了一代軍神李靖的武略,更繼承了其驚人的政治智慧!
哈哈,好,果然是一代軍神之后,此真乃上蒼賜予咱的臂助也,李淳風那牛鼻子果然了得!一想到能將李伯瑤收入麾下,李顯便興奮得簡直難以自持,相形之下,得到《衛公兵法》的喜悅就顯得有些子微不足道了的,至于李伯瑤的外放么,李顯還真不是太介意了的——先讓李伯瑤去軍中歷練一番,等李顯在朝堂上站穩了腳跟,大課設法在將其調回,如此一來,有能力又有經驗的李伯瑤方可真正成為李顯最有利的臂膀。
李顯做事向來主張凡事不預則敗,現如今立足未穩,他原本就沒打算甩開膀子大干上一場,而今之計,還是聚集實力為主要目標,如今除了現有的人手之外,李顯已讓林虎與鄧誠相互配合,從商號的盈利中提起不少的資金,以照顧孤寡之名,收留孤兒,授以文武,并加以洗腦,以為將來的根基之用,再有了李伯瑤這么個強悍至極的統軍人物,假以時日,李顯絕對有信心跟武后來個正面之決戰,真到那時,李顯相信,勝利者必屬自己無疑!
爽利,無比的爽利!沒想到這一送別之下,居然能有此收獲,李顯原本晦澀的心情自是一掃而空,興奮之余,竟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兒來,若不是此時正在路上,李顯真想要仰天長嘯一番,這等得意一直持續到下了馬車,還意猶未盡,嘴角邊的笑容之燦爛,看得高邈都有些子傻了眼,愣是不知自家這個小主子究竟是哪根筋搭錯了線,沒事竟會樂成這副德行,不過么,高邈疑惑歸疑惑,再給他兩個膽子,他也不敢去問個究竟的,也就只能是小心翼翼地陪在李顯身后,向洞開的大門處行了去,卻不曾想還沒等主仆一行人走進大門,斜刺里突然冒出了個人來。
“無量天尊,殿下請留步,貧道這廂有禮了。”冒出來的人是個道士,年紀不大,頂多十七歲出頭,身量也不算高,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只是其身上卻隱隱環繞著一股子銳利至極的氣息,令人不敢輕視于其。
“放肆,爾是何人,竟敢……”
高邈一見這道士身上有著一股子令人不安的氣息在,深恐其不利于李顯,護主心切之下,忙不迭地搶上前去,攔在了李顯的身前,張嘴便呵斥了起來。
嗯?是他!李顯記憶力過人,但凡入其眼者,哪怕是過了多年,依舊不會忘記,這道人剛一閃出,李顯便已頗覺其面熟,待得聽其開口,李顯便已認出了來者,赫然竟是當年為一代奇人李淳風守門的那個小道童玉磯子。
“高邈,退下。”李顯雖不清楚玉磯子的來意,可看在李淳風的面上,卻也不能對其失了禮,此際見高邈呵斥其如呵斥下人一般,自是不得不站出來,低喝了一聲,止住了高邈下頭那些個不甚動聽的話語,而后很是客氣地對著玉磯子拱了拱手道:“原來是玉磯子道長,數年不見了,道長還是如此之玉樹臨風,叫小王好生羨慕。”
“貧道不過僅與殿下見過一面耳,殿下真是好記性,佩服,佩服。”玉磯子顯然沒想到李顯一口便道破了他的名號,不由地便呆住了,木訥了好一陣子,這才搖了搖頭,感慨萬千地說了一句。
“李老如今可好?”李顯并沒有急著追問玉磯子的來意,也沒理會其驚艷的目光,只是平和地笑了笑,一派隨意狀地問道。
“家師……”這一聽李顯提起李淳風,玉磯子的臉色瞬間便是一黯,只說了半截子話,便轉開了話題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唔,那好,道長請!”李顯觀言察色的能力絕強,只一看玉磯子的臉色,便已知李淳風的情況恐怕不妙,可眼瞅著玉磯子不肯明言,李顯自也不好在這等大庭廣眾之下出言追問,這便略一沉吟,比了個“請”的手勢,將玉磯子讓進了府門,一路隨意說笑地進了書房,分賓主落了座之后,自有一眾下人們緊趕著奉上了新砌的香茶,而后盡皆退出了房去。
“道長請用茶。”
李顯雖年少,卻老成得很,自不會一上來便急吼吼地亂問個不停,只是笑著端起了茶碗,對著玉磯子示意了一下,隨和至極地開口說道。
“多謝殿下。”玉磯子欠身遜謝了一句,可卻并沒有去動面前的茶碗,而是面色一黯,嘴角就此抽搐了起來,沉默了半晌之后,搖頭嘆息了一聲道:“好叫殿下得知,家師已乘鶴西去了。”
“什么?”李顯先前雖已有了預感,可這一聽玉磯子道破,還是被狠狠地震了一下,手一抖,茶碗已“咣當”一聲落了地,碎瓷片、茶渣、茶水四下飛濺不已,弄出了滿地的狼籍,可李顯卻顧不得那么許多了,霍然而立,滿臉驚詫之色地望著玉磯子,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顯善演戲,可此時震撼卻完全是出自真心——論交往,李顯其實與李淳風的交集并不多,真正的懇談也就只有一次,可李顯卻從其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子眷念之情,也算是得了其不少的指點,本還打算找個機會,再去拜訪一下李淳風,看能不能有所受益的,而今,這個神秘而又強大的老人居然已經過世了,還真令李顯有些子措手不及的痛心之感。
“李公一代奇人,竟就此羽化飛升,實我大唐社稷之慟也,孤這便上表,為李公請謚!”默立了良久之后,李顯有些子頹然地坐了下來,搖了搖頭,一臉惋惜狀地開了口。
“先師臨去時有言在先,曰其塵緣已了,世間榮辱皆已看開,令貧道不必通稟朝堂,一切自然為好。”玉磯子同樣滿臉子的悲痛狀,但卻并沒有同意李顯的提議,嘆了口氣,緩緩地開口解釋了一番。
“這……,也罷,既是李老遺言如此,小王尊其選擇,一切塵歸塵,土歸土,但愿李老在天之靈能保佑我大唐得永昌,道長若是得便,還請擇日帶小王前去李老墓前祭奠一番。”李顯想了想,也覺得不好違背了李淳風的遺愿,只是覺得自己若是不去拜祭一番,卻也說不過去,這便以不容置疑的語氣給出了個要求。
“殿下好意,貧道帶先師謝過了,不知先師當年交給殿下的匣子尚在否?”一聽李顯要親自拜祭李淳風,玉磯子臉上滾過一絲感動之色,可也沒就此事多說些甚子,只是躬身含糊地回了一句,轉而問起了當年李淳風留給李顯的那個神秘匣子,卻不曾想此言一出,李顯的臉上立馬露出了絲古怪的神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