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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彼此試探(四)

  俗話說得好:無酒不成宴,縱使英王府的飯菜再香,沒了酒這么道調節氣氛的極品,宴會自然也就難有名符其實的可能,再加上一大幫子名為兄弟、實則各懷鬼胎的貨色們全都湊在一起彼此算計個不休,這宴會自然也就是兔子尾巴長不了了的,這不,幾個機鋒一打,真假消息云山霧罩地一忽悠,前后連半個時辰都不到,這么場無趣至極的宴會也就到了該收場的地步了,賓主盡歡而散,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至于各自的心里頭都在算計著甚,那就只有老天才曉得的了。

  “七弟,這幫小子來意怕是不簡單啊,嘿,八叔這是想作甚來著?”

  李賢在李顯面前素來便藏不住話,加之對李沖等人著實看不順眼了些,這一將人送出大門,也不等李沖等人的馬車啟動,李賢已是冷笑了一聲道。

  “嗯。”

  李賢都能看得出的事兒,李顯自是沒理由看不出來,然則這等人多眼雜的地兒,李顯卻是不想多言,只是淡漠地吭了一聲,目送著越王府的馬車出了照壁,這才不動聲色地轉回了書房,端坐于古琴后頭,隨手撥弄了幾下琴弦,一串串優雅的琴聲便已在書房里蕩漾了開去。

  “七弟,你倒是好悠閑,還彈得下琴去,嘿,父皇將八叔整了來,怕是別有用心啊,而今該如何個了局才是,為兄可都要煩死了!”李賢心正煩,這一見李顯又開始彈琴,哪有心思去欣賞,焦躁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冷哼道。

  李顯表面上是在彈琴,其實內心里卻并不平靜——對于越王李貞其人,李顯并不是太了解,前世那會兒雖有過一定的接觸,卻并不算多,可有一條李顯卻是清楚的,那便是李貞并非那種逆來順受的無能之輩,恰恰相反,此人才氣膽略兼備,算得上當世之豪雄,也有著一定的野心,但這并非李顯關注的焦點,真正令李顯有些子摸不透的是李貞此番來朝的政治傾向究竟為何。

  沒錯,前世的李貞乃是死于反武起義,可這并不意味著李貞與武后之間就是勢不兩立的關系,實際上,李貞之所以起兵反對武則天稱帝,只是為了自保罷了,而在武后稱帝之前,李貞與武后之間的關系其實極為密切,這里頭有著個重要的緣由在——李貞之母燕王妃乃是武后的表姐,當年武后之所以能入宮,其實是燕王妃一力向太宗李世民推薦的結果,及后,太宗死后,武后被趕去感業寺為尼時,又是燕王妃暗中派人保護并資助于其,故此,待得武媚娘被立為皇后之后,便與越王府頗有往來,這些年來,賞賜始終不斷,及至前年燕王妃病故,武后更曾派專人去祭奠,并親為燕王妃寫了悼詞,說是恩寵有加也絕不為過,李顯記得很清楚,前世那會兒他被立為太子之際,被任命為太子太傅這么個崇高榮銜者,正是越王李貞,而此道旨意就是出自武后之手,雖說這里頭大多的緣由是武后要穩住李氏宗親所致,可也說明了李貞與武后之間必然有著不少的私密聯系,只是這等聯系到了何種程度卻是不好說了的。

  至于高宗捧越王出來的用意么,也好理解,概因越王與高宗僅差半歲,兩人自幼一起長大,關系一向頗佳,再者,一眾兄弟乃至一幫子叔叔們中,唯有李貞一人頗具才略,至于余者,不過是餐位素食之輩罷了,即便是與李貞齊名的紀王李慎,也不過是個徒有虛名的無膽文人罷了,實難堪大任,在這等皇后不可信、兒子們又信不過的情況下,在高宗看來,自然也就只有親兄弟能稍微靠得住一些了罷,換句話說,李貞此人出面攬事,高宗與武后似乎都能接受,在這等情形之下,李貞的政治傾向無疑便成了朝局中一個巨大的變數。

  “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八叔這回怕是要靜極思動了的。”

  李顯沒有理會李顯的牢騷,而是在腦海里將各種已知的情況過了一番,末了,已是有了些大體上的判斷,這便語氣肯定地說了一句道。

  “啊,這……,七弟莫非是說八叔想要趁勢攬權么?這不太可能吧。”

  李賢先是微微一愣,接著很快便反應了過來,只是并不敢確信李顯所下的這個判斷,畢竟按朝堂體制來說,似越王這等已就了藩的上一輩親王是斷不容許回朝任事的。

  “可能不可能姑且不說,八叔卻是有了這么個心,若不然,也不會讓那四個混球跑小弟府上來左右試探個不休了的。”李顯略帶一絲不屑地瞥了李賢一眼,冷靜無比地點出了事實根據。

  “唔,七弟這話倒也有理,只是,唔,只是當如何應對方好,那計劃可要……”

  李賢的政治智商雖低了點,卻并不蠢,聽李顯這么一說,倒也沒再提出疑問,然則對于原先預定的整體計劃卻有些子不確定了起來,這便緊趕著出言問了半截子話。

  “而今之計唯有等之一字!”

  不待李賢將話說完,李顯已截口給出了個明確的答案。

  “等?這……”

  李賢如今一門心思就想著趕緊入主東宮,實在是連片刻的時間都不想等,這一聽李顯給出的意見,臉色立馬便皺成了苦瓜狀。

  “不錯,只能等,待得閻相上本之后,看看風向再做定奪,小弟誓死也要將六哥保進東宮,誰敢攔著,小弟絕不與其干休!”

  李顯雖百般瞧不起李賢的急躁與無能,可該表態之時,李顯卻是半點都不含糊了,這便言辭灼灼地給李賢吃上了顆定心丸。

  “嗯,也只好如此了。”

  李賢盡自心急如焚,可也不是分不清輕重之輩,既然李顯已有了決斷,他自也不好再多言,只能是不怎么甘心地吭了一聲,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失落之意……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就在李顯兄弟倆議論著李貞之事時,李沖兄弟幾個剛回到自家別院,便立馬被李貞招進了書房,話題自然也不離李賢兄弟倆。

  “人都見著了罷,那就說說好了。”

  端坐在上首的李貞環視了一下垂手立于下方的四個兒子,絲毫無甚過渡之語,直截了當地便直奔主題而去。

  “回父皇的話,確如世間所傳的那般,潞、英二王已是完全勾搭在了一起,只是依孩兒看來,這里頭或許別有蹊蹺,唔,按理來說,當是潞王為首,可孩兒感覺過去,似乎是英王在做決斷,這其中想必有孩兒不清楚之緣由在!”李倩素以智者自居,在這等分析局勢之際,向來不甘落后,第一個站出來稟報了一番。

  “父皇,二哥所言甚是,孩兒亦有此等感覺,還有,三哥曾出手試探了英王一回,可惜一招便落了敗,倒叫人看了笑話去。”李規一向親近李倩,而不怎么喜歡李溫,這便在附和李倩之余,趁機貶損了李溫一把。

  “你……”

  李溫脾氣躁,這一聽李規當眾揭自己的短,登時便是一陣火大,雙眼一瞪,便要不管不顧地罵將起來。

  “嗯?”李貞面色一寒,冷冷地哼了一聲,剛要暴起的李溫立馬便嚇得一個哆嗦,趕忙低下了頭,不敢稍動上一下,而李貞也沒出言訓斥于其,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微皺著眉頭的李沖,沉吟了一下道:“沖兒可有甚想法么?”

  “父皇,二弟所言甚是,只是孩兒卻實是看那英王不透,總覺得此人身上謎團不少,讓人難辨其真面目,唔,世人皆言英王勇冠三軍,辯才無儔,又善政務,觀其在朝中一向所為,手腕亦是頗為了得,似此等樣人,又豈是甘居人下者,就不知其為何一力要挺著潞王,這其中確實疑云重重。”一聽李貞見問,李沖自是不敢怠慢,緊趕著將自個兒的看法說了出來。

  “嗯,沖兒,你若是與那英王平手對敵,可能勝否?”

  李貞沒有評點李沖的陳述,只是面色淡然地點了下頭,問出了句看似毫不相關的話來。

  “這……,孩兒或許能勉力一試,成敗如何,終歸得戰過方知。”

  李沖雖一向自負勇武過人,可一想到先前李顯擊敗李溫那等輕松自如的樣子,必勝的信心便已是動搖了,但卻絕不愿承認自己不如李顯,只能是含糊地應了一句道。

  “嗯。”李貞目光閃爍了一下,卻并沒有再刨根問底的意思,而是站了起來,在房中來回踱了幾步,這才沉吟著吩咐道:“這些時日爾等便多出去走走,七伯、九叔等都已到了洛陽,必要的走動還是要的。”

  “是,孩兒等遵命。”

  李沖等人雖不明白李貞如此吩咐的用意何在,可卻不敢隨意發問,只能是各自躬身應諾不迭。

  “父王,那宮里的事……”

  李溫性子比較直,哥幾個不敢問的事,他倒是沒啥顧忌,嘴一張,話便脫口而出了。

  “宮里的事爾等無須過問,還不退下!”

  李貞顯然沒打算跟兒子們交底,這一見李溫胡亂開口,臉色立馬便耷拉了下來,毫不客氣地喝斥了一句,將諸子全都轟出了書房,他自己卻是皺著眉頭,心思重重地在書房里來回踱著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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