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只管往里殺去,外頭便交由貧道掠陣好了。”
驛站大門外的陰暗處,一身月白色道袍的玉磯子滿不在乎地抖了下大袖子,隨口吩咐了一聲,身形一閃,人已飄飄而起,扶搖著升上了半空,于下墜之際,輕巧地一個轉身,已是落在了驛站前的高大旗桿上,風吹過,衣袂飄飄,白衣勝雪,當真有如天外飛仙一般,姿勢倒是瀟灑到了極點,同時也顯眼到了極點,哪怕是在這等夜色里,大老遠也能瞅得見其耍酷的身影,真不曉得這位是來殺人的,還是來當模特的。
“發信號,行動開始!”
玉磯子要賣弄,那是誰都沒法子的事兒,畢竟這位爺說起來可是殿下的師兄,還是代師傳藝的師兄,王府上下除了李顯本人之外,又有誰能使喚得了這主兒,至少李耀東是不行的,這一見玉磯子就這么跑旗桿頂上耍酷去了,李耀東也就只能苦笑著翻了個白眼,隨手將頭上半戴著的猙獰鬼面具往下一壓,下達了攻擊開始的命令。
“瞿……嘭!”
李耀東的號令一下,早已在其身邊待命多時的一“鳴鏑”隊員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緊趕著將手中的禮花點燃,隨手往空中一擲,但聽一陣尖銳的爆鳴聲響過之后,一朵絢麗的禮花已在夜空中綻放了開來。
“殺!”
“攻擊!”
“沖,殺無赦!”
禮花一炸便是行動開始之信號,不單正面的李耀東率部向緊閉著的驛站大門撲擊了過去,更有西側的劉子明、東側的王寬、南面的葉勝紛紛嘶吼著率部發動了猛烈的攻擊,數百名身穿黑衣、頭戴猙獰鬼面具的英王府精銳齊齊發動,如怒濤般從四面八方沖進了驛站之中,見人就殺,逢人便砍,個個兇戾,人人狠煞,所過之處,雞犬不留!
“報,劉大人,驛站好像出事了,請大人明示!”
“鳴鏑”這一發動之下便是霹靂雷霆,其動靜自然是小不到哪去,就駐扎在附近的一營蘭州守備軍不可能不被驚動,慌亂中,自有一名巡哨急急忙忙地跑進了營校尉劉重武所在的院子,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番。
劉重武今日設宴請客,滿營伙長以上的軍官盡皆都在其院子里歡飲,這會兒正喝得興起,喲呵聲、拼酒聲響成了一片,自是無人注意到驛站那頭的情形有些不對,可被那名巡哨一攪合,人人都驚疑不定地停下了樽中酒,齊刷刷地望向了居中而坐的劉重武,緊張地等待著劉重武的決斷。
“滾,管他娘的啥驛站不驛站的,平日里盡給老子們白眼,不都挺能的么,讓他們鬧去,傳令:都給老子守住營房,沒老子的命令,誰都不許妄動,來,弟兄們,接著喝!”
身為“鳴鏑”中人,劉重武比誰都清楚驛站里將要發生何事,實際上,他之所以在今夜請客,正是為了配合李耀東等人的行事,又怎可能在此時率軍前去救援客棧,此時一見手下一眾軍官全都目露驚疑地望著自己,劉重武眼珠子微微一轉,假作酒酣之狀地站起了身來,搖晃著魁梧的身子,隨手一個巴掌便扇在了那名前來報信的巡哨臉上,口中罵罵咧咧地下了令。
“諾!”
巡哨平白挨了個耳光,卻又哪敢跟自家主官計較個高低,緊趕著應了一聲,逃也似地便竄出了院子,自去傳令不提。
“劉大人說得好,那幫混帳行子人模狗樣的,煞不是東西,有甚事就讓他們自己耍了去,弟兄們,來,喝酒,喝酒!”
“不錯,說得好,來,喝,今夜不醉無歸!”
“喝,接著喝,來,干了!”
李顯到任河西雖只有半年,可布局河西卻已有數年之久,“鳴鏑”早已滲透到了河西各個階層中,蘭州守備營自也不例外,這一眾軍官里的“鳴鏑”中人可不止劉重武一個,眼瞅著眾軍驚疑不定,自有數人咋呼著喧嘩了起來,只一吵鬧之下,很快便將這么個小插曲掩蓋了過去,于是乎,驛站那頭打生打死,近在咫尺的軍營里卻是酒氣熏天,對比不可謂不鮮明。
“不好,敵襲,大人請躲好,某去去便回!”
李柯乃是高手中的高手,耳目的靈敏乃至江湖經驗的豐富都不是常人能比擬得了的,就在禮花方才炸響的一瞬間,他便已察覺到了情形的不對,顧不得再商議審訊王通之事,面色一變,一把將正好擋在了門前的裴守德往邊上一扒拉,隨口/交待了一句,人已竄出了房門,剛要高聲疾呼,前院的慘呼聲已是驟然響了起來,緊接著,數十道黑影如鬼魅般從三面躍上后院的墻頭,與在墻頭上戎守的越王府親衛絞殺成了一團,戰況只一瞬間便已到了岌岌可危的狀況,直驚得李柯滿頭冷汗狂涌不止。
擋不住,絕對擋不住了!李柯只掃了眼院墻上的戰況,立馬便得出了個悲觀的論斷,眼瞅著墻頭上的越王府親衛在一眾黑衣人霹靂雷霆般的攻擊下如秋風中的落葉般紛紛跌下墻頭,李柯的心登時便沉到了谷地,不用再看,他也知曉來襲的定然是英王府的精銳,絕不是己方這么點人手能應付得了的,自不敢再多猶豫,這便長嘯了一聲,高呼道:“眾軍聽令,全力殺賊,‘猛虎營’集合,隨某保護大人!”
“猛虎營”乃是由越王李貞所收攏的江湖能人異士所編成的,屬于越王一系的暗底勢力之精銳,其中高手無數,此番為了裴守德的差使,越王特意從“猛虎營”中簡拔了十五名高手由“猛虎營”副統領李柯率領著暗自保護裴守德的安全,此際除了五人尚在東廂房里審訊王通之外,余者盡皆在墻頭全力抵擋著“鳴鏑”的狂攻,待得聽到李柯的呼喝之后,紛紛丟下對手,緊趕著縱躍到了李柯身邊,結陣退進了主房中。
“李柯,情形如何?哪來的賊子?”
主房中,裴守德正渾身哆嗦地躲在了墻角處,這一見李柯率人退進了房來,立馬暴跳了起來,如火燒屁股般地竄到了李柯身邊,急吼吼地喝問道。
“大人,賊子勢大,我方已擋不住了,請大人隨某來,先沖出去再說,來人,背好大人,撤!”
形勢如此危機之際,李柯實在是沒工夫跟裴守德多作解釋,緊趕著交待了一句,自有一名“猛虎營”的高手沖上前去,不管不顧地將裴守德背在了身后,由所有“猛虎營”高手護衛著便向院子里沖了去。
裴守德的隨行軍士都是越王府的親衛,說起來也算是精銳了,只不過這個精銳只是相對于普通士兵而言的,比起“鳴鏑”的精銳來說,那可就不值一提了,彼此間無論是個人戰力還是配合的默契程度都差得老鼻子遠了,再加上又是驟然遇襲,十分戰力能發揮出三分都已是頂了天了,又怎可能抵擋得住“鳴鏑”的狂野攻擊,開戰不過片刻而已,前院三十八名越王府親衛盡皆伏尸當場,掃清了阻礙的李耀東絲毫不曾停留,率部從院門處徑直殺進了混戰一片的后院之中,就有如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徹底將越王府衛士們的抵抗意志擊得個粉碎,但見數百名黑衣的“鳴鏑”高手在李耀東、王寬、劉子明、葉勝四大高手的率領下,如狼似虎地屠殺著幾無放抗之力的越王府人等,無論是持刀逃竄的衛士,還是跪地求饒的仆役,盡皆不饒,刀起刀落間,偌大的客棧就此成了人間之地獄,無數的生命如同草芥一般地消逝著,慘叫聲響成了一片。
“快,結陣,鄭動,爾去將王通提了來!”
李柯等人剛沖到院子里,入眼便見李耀東率部從前院沖殺了進來,立馬便知大勢不妙,不敢強突,忙不迭地指揮著眾人就在主房前結陣自守,與此同時,也沒忘吩咐一名高手前去將王通提來當人質。
所謂的兵敗如山倒便是如今越王府人等的最佳寫照,沒了戰心的士兵啥都不是,除了僥幸退到了李柯等人身邊的二十余人之外,余者盡皆成了“鳴鏑”將士們屠戮的對象,從開戰時起,不過半刻鐘的時間而已,裴守德隨行的兩百二十八人就只剩下列陣于重圍中的三十七人還能站著,其余人等皆已成了地獄的新魂。
“鳴鏑”人等并沒有急著進攻列陣于主房外的李柯等人,而是全力剿滅了各處的殘敵之后,這才集結在了院子中、墻頭上,將李柯等人牢牢地圍困在了場中,那黑鴉鴉的陣勢以及眾人面上罩著的猙獰鬼面在火光的映射下,顯得格外的陰森與恐怖,巨大的壓力壓迫得李柯等人連氣都喘不過來了,戰未打,雙方的士氣高下已是一目了然無疑。
“爾等休要相逼,若不然,老子一刀斬了這小子!”
眼瞅著突圍無望,李柯的臉色已是難看到了極點,事到如今,也顧不得甚面子不面子了的,一把便將被手下人控制著的王通拉到了身前,手中的橫刀一閃間,已架在了王通的脖子上,高聲狂嘶了起來,聲音倒是洪亮得很,只是其煞白的臉色已明白無誤地顯示著其色厲內荏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