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末將,末將……”
李顯通常情況下不發飆,可一旦發起狠來,那便是晴天霹靂一般,全河西上下就沒誰能招架得住的,這一點跟隨李顯日久的諸將們自是都心中有數,此際一見李顯面色不善,無論是生性沉穩的蕭三郎還是素性粗豪的阿古泰都已是吃不住勁了,彼此間偷偷地交換了個眼神之后,由著阿古泰率先開了口,只是話方出,被李顯狠戾的眼神一瞪,立馬又被嚇得不知該說啥才好了。
“殿下,末將們未能制止群毆,以致釀成大錯,實不敢推卸責任,懇請殿下降罪!”
這一見阿古泰犯了結巴,蕭三郎肚子里可就犯起了叨咕,狠狠地鄙夷了其一把,可卻不敢在李顯面前有甚不妥的表示,還得緊趕著出言為阿古泰解了圍,心里頭的郁悶就別提多歪膩了的。
“阿古泰,孤曾下過令,城南演武場乃第一團專用之場所,爾等為何擅自入內,嗯?”
李顯瞥了蕭三郎一眼,卻并未理會其的請罪,而是冰冷無比地看著局促不安的阿古泰,從牙縫里擠出了句不善的話語。
“末將、末將知錯了,請殿下處罰!”
阿古泰倒也光棍得很,知曉自個兒這趟罰怕是避不過去了,也不打算將罪責往李賀頭上推,直截了當地便認了罪。
“知錯?你阿古泰居然還有知錯了時候?孤沒聽錯罷,嗯?”
李顯似乎正在氣頭上,一張臉始終黑沉著,絲毫不因阿古泰的認錯而有所緩和,語音冰冷依舊。
“殿下,末將,末將……”
阿古泰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可面對著盛怒中的李顯,偌大的膽子卻是萎縮得不成樣子了,額頭上的汗水狂涌如泉,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
“滾,自己去軍法處領一百軍棍!”
李顯常年帶兵征戰,又怎會不清楚軍伍里的那些個傾軋之事,毫無疑問,面前這頭腦相對簡單的主兒便是被人推出來鬧事的替罪之羊而已,至于根子么,左右不過是李賀等一眾騎兵將領們對第一團看不順眼,變著法子加以刁難罷了,這等狗屁倒灶的事兒李顯實在是懶得去管,說實話,就算是管,也很難管得過來,自也就懶得跟阿古泰多廢話,這便冷哼了一聲,給出了個不輕的懲罰。
“啊,殿下,末將……”
一聽要挨一百軍棍,阿古泰登時就傻了眼,心中直喊冤不止,要知道這軍伍中群毆的事兒向來不少,基本上是下頭不報,上頭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過去了,可偏偏就他阿古泰倒霉,愣是讓李顯抓了個現行,這一百軍棍挨將下來,怕是得半個來月起不來床了,當真不是那么好挨的,待要求情,可一見李顯臉色不善,卻又愣是不敢開這個口,直急得眼前金星狂冒不已。
“怎么?還嫌太輕?要不孤再加一百如何?”
對于阿古泰的勇武,李顯還是很惜才的,也有心大用于其,不過么,愛才歸愛才,李顯卻是不可能輕縱了去,這一見阿古泰傻愣得有如木雞一般,心中不禁滾過一陣好笑,可也沒帶到臉上來,只是冷冷地吭了一聲道。
“啊,別,殿下,別,末將認罰,末將認罰!”
阿古泰雖魯莽了些,卻不是傻子,這一聽不走便要加罰,哪還敢怠慢了去,趕忙結結巴巴地應了諾,領著手下一眾騎兵們有些個狼狽不堪地鼠竄出了演武場。
“哈哈哈……”
“逃嘍,哈哈哈……”
“滾罷!”
第一團的將士們這數月來可是沒少受各部騎軍的擠兌,被欺負得狠了,早憋著一肚子的火氣,若不然先前也不會在主將的眼皮子底下悍然打起了群架,此時一見阿古泰所部落荒而逃,自是全都興奮得狂呼了起來。
“集合!”
對于阿古泰所部的狼狽狀,蕭三郎同樣覺得解氣無比,不過么,他卻是不敢當著李顯的面有甚不當的舉措,畢竟他自己如今也是待罪之身,還不知道李顯會如何處罰他呢,又怎敢胡亂高興了去,再一見手下官兵亂哄哄地鬧騰個不休,唯恐李顯見怪,自是不免有些子急了,忙側轉了身去,運足了中氣地斷喝了一聲。
“第一連集合,向左看!”
“第三連,集合!”
“第九連,列隊!”
蕭三郎這么一聲大吼之下,一眾官兵們這才驚醒了過來,自是不敢再胡亂哄鬧,隨著各連連長的口令聲響起,九個方陣數息間便已成形,整齊倒是頗為整齊,只是一個個鼻青臉腫不說,身上的軍裝也盡皆不整,更別說有不少官兵肩膀上扛著的木槍早已斷了去,如此排列起來,形象實在是好不到哪去,不過么,真令李顯不滿的卻不是這些表面上的東西,而是一眾官兵們缺乏一種有我無敵的氣勢,換而言之,這支軍隊的軍魂尚未能成型,當然了,這責任是多方面造成的,并不能完全怪罪到蕭三郎的頭上,說起來李顯本人也脫不開關系,畢竟沒有哪支強軍是拿木棍當槍使便能練出來的。
“報告,全團九連集合完畢,請殿下指示!”
各連集合已畢,各連長紛紛小跑著到蕭三郎面前舉手敬禮稟報,而蕭三郎則嚴格按照《步兵操典》所規定的一一回了禮,末了,一個規范的轉身行禮,向李顯高聲稟報了一句道。
“稍息!”
李顯在后世上大學時興趣廣泛得很,不單喜歡旅游,也喜歡軍事,尤其喜歡看一戰、二戰時的軍史以及各種步兵操典,但卻并未接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對于火槍軍該如何訓練乃至戰術僅僅只能說是略知一二,所炮制出來的《步兵操典》說起來也就是個簡略的綱要罷了,不過么,李顯對于軍裝乃至軍禮之類的卻并不陌生,這會兒一見頭戴大蓋帽的蕭三郎對自己行軍禮,李顯很有種再次穿越了時空的暈眩感,好在李顯自控能力極強,倒也沒因此而鬧出甚洋相,一抬手,同樣回了個規范的軍禮。
“是!”
蕭三郎中氣十足地應了諾,一個側轉,讓到了一旁。
“全體都有了,立正!”
李顯大步走到了各方陣之前,運足了中氣,斷喝了一聲。
“啪!”
隨著李顯的口令下達,一千余第一團的將士齊刷刷地一并腿,各自挺直了腰板,神情倒是肅然得很,可望向李顯的眼神里卻皆是疑問之色,很顯然,一眾官兵們對于李顯能按《步兵操典》呼口令之事深感疑惑與不解。
“稍息!”
第一團乃是軍事變革的基石,自然是重中之重,李顯斷不能輕忽了去,實際上,對于訓練上可能遇到的困難,李顯已是早有思想準備,他此番前來的目的便是為了二件事,一是視察部隊,順便考核一下蕭三郎的帶兵能力,二來么,便是要給這支部隊打打氣,幫其確立信心,已利于軍魂的養成,為此,李顯可是專門抽了些時間練習了好幾回的軍規軍紀,自不可能在這等小細節上出甚岔子,口令之聲可謂是標準至極。
“啪!”
又是一聲脆響,一千余官兵如同一人般地側出右腿,作出了稍息的姿勢,整齊而又劃一,看得出蕭三郎在這上頭的訓練相當之到位。
“爾等是何部隊?嗯?回答孤!”
李顯環視了一下眾將士們,沉著聲發問道。
“陸軍第一團。”
一眾官兵們顯然沒想到李顯會如此問法,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應答才好,場面登時便陷入了一派尷尬的死寂之中,末了,還是一名站在隊列中央的小兵怯生生地冒出了一句,登時便引得全場官兵盡皆矚目不已,立馬便令那名小兵尷尬得臉色通紅如血,頭都快抬不起來了。
“你,出列!”
李顯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名答話的士兵,按著操典的口令斷喝了一嗓子。
“殿、殿下,小的,小的……”
那名被點了名的士兵驚慌地左右看了看,身子微微一縮,似乎想要退到后頭,可到了底兒還是沒那么做,而是鼓足了勇氣,大步行出了隊列,舉手敬了個禮,試圖按著操典報告,可畢竟是太緊張了些,話到了嘴邊,愣是說不出個囫圇來。
“姓名,軍銜?”
李顯并沒有計較那名小兵的失禮,可也沒出言鼓勵,而是不動聲色地喝問道。
“列兵陸三勝!”
李顯這么一發問,小兵條件反射地便挺直了身子,“啪”地敬了個禮,高聲回答道。
“稍息!”李顯中規中矩地按操典還了個禮,而后稍微放緩了下語調道:“列兵,孤問你,爾等是何部隊?”
“報告殿下,是陸軍第一團!”
陸三勝再次條件反射地立正敬禮,高聲回答了一句,言語干凈有力,再無先前的拖泥帶水之感。
“很好,知道第一團的意義么?”
李顯對陸三勝的表現顯然頗為滿意,嘴角邊露出了一絲的笑容,但卻并未就此有甚旁的表示,而是接著往下問道。
“報告殿下,屬下不知,請殿下明示!”
陸三勝顯然是徹底放開了,回答起李顯的問話來,中氣足得很。
“嗯?爾等中可有人說得出第一團的意義何在么?”
李顯沒有再追問陸三勝,而是環視了一下緊張不已的一眾將士們,將問陸三勝的問題拋給了眾人。
死寂,一派的死寂!李顯這個問題實在是蹊蹺了些,完全不在《步兵操典》的范疇之中,一眾將士們自是不知該從何答起,雖說不少士兵心里頭都有著自個兒的見解,可這當口上卻都不敢隨便開口,于是乎,場面便就此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