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溫室的第六年第八個月第十二天,在這個將要過去的夜晚,我感受到了我的血液正在凍結······”
天應該是快要亮了吧,雖然在夜晚的風雪里依舊看不到半點陽光,但是麗茲的直覺卻告訴她黎明將至。
她依舊是這樣,毫無保留的相信著自己的直覺,相信著自己的命運。
好冷啊,麗茲還在彈奏著吉他,可她的手指卻已經幾乎失去了知覺。
電熱板能夠阻斷寒冷的蔓延,但它卻沒法阻擋夾雜在狂風之中的氣流。
每一陣風雪吹來都足以讓麗茲的體溫降低一些,可她卻依舊站在舞臺的前方,似是在執著地歌唱,又似是在特意地抵擋著低溫的席卷。
天快要亮了嗎?
溫室里的人們不知道,因為他們還沉浸在歌聲之中,柳原不知道,因為她依舊看不穿風雪對陽光的遮掩。
直到天邊的黑暗里出現了第一縷微光,直到些許朦朧的璀璨透出了云霞。
麗茲的臉上才露出了一個笑容,她知道她又猜對了。而且她也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她唱響了這個暴風雪之夜。
“茲!”當最后的一個音符在風聲之中隱去。
麗茲站在原地,拿著手中的吉他靜立了一會兒。
她已經沒有什么力氣動彈了,一整夜的歌唱足以讓她精疲力盡,何況寒冷已經幾乎將要把她的呼吸凝結。
廣播塔上的燈光逐漸黯淡,熒屏也漸漸失去了圖像,在人們意猶未盡地注視中,演唱會似是圓滿的落下了帷幕。
云層之上的光芒還沒有完全綻放,可麗茲卻已然再難支撐。
只見她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隨后便向著后方倒去。
不過她并沒有倒在地上,因為有一個人適時地出現在了她的身后,扶住了她的肩膀。
看著無力地倒在自己懷里的麗茲,柳原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說道。
“結束了。”
“是啊,結束了。”麗茲勉力地勾著自己的嘴角,用那有些沙啞的聲音緩緩地說著。
“遺憾的是我還沒有來得及說些結束語呢。”
她背靠著柳原,抬頭凝望著遠方透露出微光的天空,半響,張合了一下蒼白的嘴唇,玩笑似地說道。
“柳原,你的身體什么時候這么暖和了?”
此刻的她只覺得柳原的懷抱很溫暖,與以前的冰冷截然不同。
對于麗茲的問題,柳原愣了愣,接著無奈地輕笑了一聲。
“就像是我說的,我的身體也是會變暖的,只要周圍足夠溫暖的話。”
“是嗎?”麗茲點了點頭,看著開始穿過風雪陽光,輕合著自己的眼睛。
可事實上,這只是因為她的身子太冷了而已,冷得就像是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溫度。
“柳原,我會死嗎?”在重歸寂靜的風雪之中,少女突然這樣問道。
“不會。”流浪者平靜地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會帶著你進入溫室,然后你會在那里重新開始。”
“是嗎?”少女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聽起來,似乎也不錯。”
可惜,她實在是太冷了。
冷到就連這樣的一個笑容都再也難以維持。
幾個呼吸之后,少女臉上的神情逐漸黯淡,她低著眼睛眺望著塔下那片她曾經眺望了無數遍的廢墟。
“原,你知道嗎,在這個晚上之前,我曾經一無所有。”
她曾經失去了一切,一如那只被丟下的兔子。
所以她是多么慶幸,有人能夠將它重新撿起來。
“不。”可是這時,柳原卻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事實只是,在此之前你曾經努力的生活過。”
麗茲怔了一下,隨后,她便看著柳原俯下了身子,將她背了起來,向著塔下走去。
“你要明白的是我已經相信了。”柳原一邊走著,一邊說道。
“你會是災難之后最偉大的搖滾歌手。”
“所以別再擺著這幅樣子了,我等著你的東方演唱會。”
不絕于耳的風聲中,麗茲無聲地看著身下這個背著自己的人。
良久,她在臉上扯出了一個略顯夸張的笑容,緩緩地伸出了凍僵的雙手,摟住了柳原的脖子。
“說實話,原,你剛才迷住我了。”
“不要說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話了。”
“你其實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吧。”
“你想讓我現在就把你丟下去嗎?”
“哈哈。”
笑聲中,麗茲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了柳原的肩膀上。
她感覺到了自己的視線正在漸漸模糊。
“講真的,柳原,如果我活下來了,你一定要記著來聽我的演唱會啊。”
少女這樣說著,言語中已經沒有了多少力氣。
“我會向著那片大海,一直歌唱的。”
麗茲曾經發現過柳原的一個秘密。
因為她偷偷地翻閱了柳原的筆記。
所以在那一天,她發現了柳原的旅程是為了死去。
她沒有將這件事說出來,也沒有勸說柳原,因為她知道這沒有意義。
她只是有些遺憾而已。
她只是有些遺憾這個結局。
······
如果有一天我能夠面向著大海演唱,如果那一天的冰雪已經消融,如果那一天的陽光可以明媚。
我希望你能夠來,坐在我的觀眾席上。
我一定會為你獻上一曲。
我命中注定的你。
而這,才應該是我們命中注定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