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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六節:毀了又如何?

      宿命蠱被方源摧毀,整個戰場頓時恢復了原狀。

      命敗殺招形成的白光,陡然消散一空。

      咔嚓嚓。

      一連串的脆響,整個監天塔上迅速蔓延遍布無數裂紋。然后下一刻,砰的一聲,整個監天塔破碎!

      偌大的天庭,陷入一片死寂當中。

      戰場上沒有一絲的風,但眾仙的心頭卻是有颶風呼嘯!

      監天塔化為無數碎片,或大或小,伴隨著蠱仙的尸軀,無助地墜落下去。元蓮仙尊埋藏著的畫道手段,則化作一道流光,劃破天際,遠射而去。

      方源也不管它,靜靜地懸停半空,轉身看向龍公、鳳九歌等人。

      他面無表情,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緩緩地展開手掌,讓眾仙以及眾目睽睽殺招之下,全五域的人們都看到——宿命蠱被徹底摧毀的碎片!

      “宿命蠱……毀了?”

      “我們勝利了!?”

      三域蠱仙面面相覷,皆看到彼此臉上的驚愕和迷茫之色。

      “難以置信,我們真的做到了!”

      “這一場戰斗,絕對會后人銘記。”

      反應過來后,三域蠱仙們狂喜吶喊,歡呼咆哮!

      反觀天庭一方,剩余的蠱仙們無不臉色灰敗,一個個形如木偶。

      宿命蠱乃是天庭的旗幟,精神的支柱。

      它的作用不僅僅是一只九轉蠱蟲,從元始仙尊開始,就依靠此蠱來彰顯人族的地位,給予當時的人族自由的希望、反抗的勇氣。

      經過三百多萬年的繼承和發展,宿命蠱對于天庭而言,意義更加重大。是天庭的底蘊,是象征,更是一面永久飄揚的旗幟。

      然而現在,這面旗幟卻是被方源硬生生摧垮、撕爛!

      天庭諸仙看到這一幕,仿佛心中的支柱被陡然抽走,一時間天都塌了!

      在三域蠱仙沒有攻擊的時候,他們沒有外在的刺激,一個個都茫然失措,不知道應該怎么辦。

      就連鳳九歌都沉默,一直響徹戰場的命運歌也在此刻停息下來。

      遠處,鳳金煌藏身在一個隱秘的地下仙蠱屋中,已經泣不成聲:“宿命蠱……被毀了!為什么會這樣?明明大家都這么努力,都不惜犧牲自己!”

      秦鼎菱目光呆滯,也在發怔,仿佛一具毫無生命氣息的石像。

      殘破不堪的誅魔榜緩緩升空,蠱屋內的方正仰望著方源,神情復雜至極:“方源,你居然真的做到了。在天庭,在尊者手段的圍追堵截下,摧毀了宿命蠱!我與你的差距原來仍舊是這樣的巨大。”

      這種差距讓方正感到絕望,但微妙的是,方正此刻卻不感覺到痛苦,反而有一絲輕松。

      是該放棄了。

      方源這樣的人,從一開始就該與眾不同。自己想和他媲,從始至終只是一場奢望,一場癡想吧。

      “可惡,可恨……”

      “失敗了,宿命蠱被毀了。”

      天庭蠱仙中許多人淚流滿面。他們拼盡了全力,付出了全部的心血,有的從墓中爬起再戰,有的堅守到底,但是最終還是失敗了。

      “真是愧對犧牲的同伴吶!”

      “讓我無顏以對師門先輩!”

      羞愧之色浮現在天庭眾仙的臉上,很多人竟都有一種當場自盡的沖動。

      “都不要慌!”就在這個時候,龍公忽然開口,聲振千里,讓所有蠱仙都心頭一震。

      龍公拔升到最高空,他面色凝重,心知眼下乃是關鍵時刻。

      宿命蠱被毀了,龍公無法懊惱和自責,他是天庭的領袖,他需要去盡力解決這個問題!

      讓他十分焦慮的是,百戰之師的天庭蠱仙尚且如此動搖,那么看到這一幕的全天下的人,又該如何去想呢?

      如果說,方源之前三番五次地坑害天庭,是在狠狠地扇天庭臉面的巴掌。那么現在,方源摧毀了宿命蠱,簡直是將天庭的根基徹底動搖,將天庭積累了三百多萬年的地位和名譽摧毀殆盡!

      龍公必須重整軍心,振奮士氣。

      “方源,你真以為你摧毀了宿命蠱嗎?”龍公忽然哈哈大笑,一點都看不出他有絲毫的動搖和頹喪。

      方源沒有答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微微地將手掌抬了抬。

      當即三域蠱仙中就傳出一聲嘲弄:“龍公,你的眼睛是瞎的嗎?沒有看到宿命蠱的殘渣嗎?”

      天庭蠱仙中有人雙眼閃爍,浮現起希望的花火:“難道方源摧毀的宿命蠱是假的?”

      但龍公卻搖頭,仍舊笑道:“呵呵呵,被摧毀的宿命蠱當然是真的。但是方源啊,就算宿命蠱被摧毀了,難道它就永遠毀了,再不能被我們煉制出來嗎?”

      “嗯?”群仙皆愣了愣。

      仙蠱唯一,乃是天地間的一份真理,顛撲不破。我有了一只仙蠱,其他人就不可能有相同的一只。

      但是當這只仙蠱摧毀了,全天下人便都有了擁有它的機會。

      宿命蠱現在是被方源摧毀了,這是鐵的事實。但這并非是真正的了結,因為天庭還可以再煉出來啊!

      “難道天庭已有宿命蠱的蠱方?”沈從聲陰沉著臉,發問。

      “宿命蠱被我天庭執掌了三百多萬年,期間歷經無數煉道大能,還有三代仙尊。你們猜猜看,我們天庭是否掌握了宿命蠱蠱方呢?”龍公微笑著,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自信和從容。

      “該死!”當即就有三域蠱仙氣急敗壞。

      龍公再笑:“然而,就算天庭沒有宿命蠱的仙蠱方,又如何呢?諸位,我不妨問問你們,太古時代的宿命蠱,難道是人祖煉制的嗎?”

      “當然不是。”秦鼎菱出聲回答,她明白了龍公的意思,眼中再現生氣,“宿命蠱本就是天地而生!”

      龍公點頭:“不錯,仙蠱天然而生,所有才有眾多的野生仙蠱。就算我們不煉出來,天地也會把宿命蠱煉出來。新生的宿命蠱可能是六轉,也有可能直接是九轉。誰又說得準呢?”

      這次輪到三域蠱仙們面面相覷了。

      被龍公這么一點撥,他們忽然發現,好像摧毀了宿命蠱,也不是什么大事!

      宿命蠱毀了也就罷了,今后還可再煉吶。

      “就算煉出來,我們也能再毀掉它!”有蠱仙不忿地呼喊,但他自己也沒有多少底氣。

      這一次摧毀宿命蠱,費了多大的勁!這樣的成功真的可以再復制出來嗎?別的不說,單單只有天外之魔才能摧毀宿命蠱這一點,就不知卡死了多少英才梟雄。沒看到三大魔尊都沒有成功嗎?

      “該死,怎么就沒有想到這一節呢?”有蠱仙無比懊惱,但仔細想想,卻也不能怪自己思慮不周吧。

      畢竟攻上天庭,再摧毀宿命蠱,這個目標本身就已經高大如天,需要蠱仙們揚起脖子來奢望。要實現這個目標,就已經讓蠱仙們窮竭心力,好比凡人要登天。這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標,即便是拼盡全力,窮盡心志,也難以達成。

      在這種情況下,誰又能想到登天之后的事情呢?

      事實上,中洲舉辦煉蠱大會,四域蠱仙齊攻,誰又能真正肯定可以摧毀得了宿命蠱?

      沒有人!

      就算是方源,即便是作局的歷代尊者都沒有這個自信。

      所有人都是在嘗試。

      嘗試成功后,蠱仙們欣喜若狂。但實現了這個目標之后呢?

      龍公一番話,說的也是事實。三域蠱仙們陡然發現,似乎他們如此付出,如此拼殺,如此努力,都是一場空?都會輕易地化為泡影?

      三域蠱仙們沉默,臉色逐漸變得難看。

      武庸敏銳地察覺到人心變易,士氣低落,立即冷聲反駁:“龍公大人好一番口舌。然而天庭的失敗就是失敗,你們煞費苦心,做出重重防備,哪怕把宿命蠱藏在天庭中,我們都能毀掉。將來就算讓你們重新得了宿命蠱,又能如何?”

      “呵呵,事實上,你們還要當心。別趕在天地自然產生了宿命蠱后,你們也煉制不出來。到那時,宿命蠱成了野生仙蠱,那就是人人可得,未必是你天庭之物了。”

      三域蠱仙聽聞這番話,紛紛眼前發亮,士氣回升。

      龍公仍舊從容而笑:“武庸,你說的話一點都沒有錯。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宿命蠱成了野生仙蠱,又被你們當中的人所得,又能如何呢?你們……能用嗎?會用嗎?”

      面對這個問題,就算是武庸也不得不啞然。

      龍公傲然一笑:“宿命蠱從來都不能被蠱仙運用!遠古時代之前,它掌握在異人的手中,不能被他們所用。三百萬來,我天庭歷代仙尊也從未有人能直接催使此蠱。無數賢達能才設想出了監天塔,三百萬年來也才研究出一種利用宿命蠱的殺招,即是命敗!”

      “你們懂命敗殺招嗎?你們知道監天塔如何搭建嗎?”

      三域蠱仙都陷入沉默。

      龍公繼續道:“能夠使用宿命蠱的,唯有天意。當年星宿仙尊為了人族謀算,不惜犧牲自己,和天意融合一體,干擾和影響天意。從而才使得人族三百萬年前崛起,三百萬年后人族仍舊是天地霸主,昌盛不斷。”

      “而我天庭為了支持星宿意志,設立仙墓。天庭成員都會盡量沉眠仙墓,為星宿意志提供源源不斷的幫助。因此,我們才能影響宿命蠱,從而影響天下格局!”

      “你們誰能做到這一點?”

      龍公掃視全場,三域蠱仙默然無音,而天庭的蠱仙們一個個都昂首挺胸,有人傲然接話:“沒有人!偌大的五域,只有我天庭這樣的勢力方能做到這一點!”

      “不,你錯了,龍公。”劫運壇中傳出冰塞川的反駁,“就算我們無法催用宿命蠱,但我們可以用它為一樁煉蠱材料,煉制出命運蠱!宿命蠱是無法被人操縱,但命運蠱卻是可以。這正是我家巨陽仙尊大人的謀算。”

      龍公望向劫運壇,輕蔑一笑:“就算你煉成了命運蠱,難道宿命蠱就會不存在嗎?”

      冰塞川無法回應。

      宿命蠱若是充作蠱材,即便長生天一方煉出了命運蠱,那么宿命蠱就算是毀掉了。將來仍舊可以出現一只全新的宿命蠱來。

      龍公大嘆:“不管你們如何做,宿命蠱仍舊會存在。即便現在毀了,將來也會重新出現。只要它一出現,你們今天所有的努力,對于你們而言又有什么意義呢?”

      三域蠱仙默然。

      “當然是有意義!”龍公自問自答,一臉沉重和痛恨之色,“這當中的意義,就是給異人崛起的機會,給我們人族造成難以想象的糟糕影響。”

      “你們用不了宿命蠱,你們何時能煉出命運蠱?你們甚至連命運蠱的半成蠱方都沒有!而宿命蠱一旦重新出現,就會遭受天意的掌控。人族將衰落,異族將崛起。”

      “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你們!”龍公痛罵,忽然手指著方源,“尤其是你!你真是罪大惡極!你摧毀了仙墓,星宿意志無法再像之前那般干擾天意。如果將來人族滅亡,你就是始作俑者、罪魁禍首!!”

      “方源啊方源,你以為你摧毀了宿命蠱,就得到了勝利?”

      “呵呵呵,充其量,這只是一場鬧劇罷了。”

      “我天庭處處為人族著想,維護人族利益,為人族而流血、而犧牲。而你們這些人為了一己私利,破壞了我天庭兢兢業業維持了數百萬年的大局。”

      “宿命蠱我天庭以后可以重煉,秘密煉制!再不想修復宿命蠱搞得五域皆知,你們能聽得到風聲嗎?”

      “你們能及時阻止我們嗎?”

      “即便你們第二次、第三次阻止住我們。以后呢?誰能保證你們次次都能阻止我們煉蠱?”

      “我們只是煉制一只六轉宿命蠱,也遠比修復九轉要容易輕松得多!”

      “而我們每一次圍繞宿命蠱的爭斗,都會人族的慘重損失,極大地消耗人族的底蘊。這就給其他異族崛起的空間和良機啊!”

      龍公說到這里,發出一聲深深的哀嘆。

      “這個老人是誰?沒想到天庭做出這么多的事情,他們一直在為我們全部人族考慮!”

      “為什么要攻打天庭,這些攻打天庭的蠱仙究竟是怎么想的?”

      “這些人都是魔頭,為了自己的利益,置大局于不顧!都是千殺的混蛋!”

      五域的凡人們被引發了共鳴。

      大多數的凡人對蠱仙的情況知之甚少。

      而那些散落五域的蠱仙,此刻聽聞龍公的這一番話,也紛紛陷入沉默之中。

      天庭強大,天庭霸道,天庭掌控幾乎中洲全部的修行資源,天庭手伸得很長,其他四域的重大事情他們都要積極地插一手。

      但是天庭維護人族的功績,所有人都無法抹滅。

      這是事實!

      “哎呀呀,這下真有點麻煩了。雖然捏爆了宿命蠱真的很爽,但是爽過之后就有點空虛,就有點麻煩了啊。”血戰披風中,狂蠻意志捂住額頭嘟嘟囔囔起來。

      “呵呵,龍公,說完了?”方源神情淡漠,卻是在捏爆了宿命蠱后,首次淡淡開口,打破了全場的沉默。

      龍公看向方源,眉頭皺起,心中越發感到不妥。

      方源太冷靜了!按照方源的智謀水準,怎么會看不清楚關鍵?龍公換位思考,若是他是方源,必定會在剛剛全力出手,不給自己任何發言的機會。

      一旦自己從容開口,就會造成眼下的局面。

      是的。

      龍公的一番話,讓天庭蠱仙們再度恢復了斗志,并且打壓敵方士氣,又拔高天庭聲譽名望,絕對是力挽狂瀾!

      龍公不愧是天庭的第一領袖,他不僅擁有支柱般的恐怖戰力,更能在關鍵時刻,發揮領導才華,鼓舞士氣,改易人心。

      方源怎么會看不出來?

      但他偏偏沒有阻止龍公,甚至從他的目光中,龍公竟隱晦地品嘗到一絲期待的意味?

      他方源究竟在期待什么?

      下一刻,方源輕聲一笑:“龍公啊,是誰告訴你,我捏碎摧毀了宿命蠱,就是此戰的終結?你似乎忘記了一個人呢。”

      龍公聽了這話,瞳孔猛地一縮,意識到了什么。

      他順著方源眺望的目光望去,于是他看到了一片河。

      那是一段光陰長河的虛影!

      劫運壇上攜帶著紅蓮魔尊的手段——前無古人殺招,從開戰之處,這個殺招的力量就在天庭的空中,凝造成了這么一片光陰長河的虛影。

      從這段虛影中走出歷史上的北原蠱仙強者,給天庭帶來了極大的威脅。

      但是伴隨著戰斗進行下去,光陰長河的虛影似乎逐漸無力,越來越少的北原強者被召喚而出。

      等到戰斗后期,這片光陰長河虛影幾乎毫無動靜,不見絲毫新的人影。

      然而,當方源摧毀了宿命蠱后,這片光陰長河虛影就好像是掙脫了牢籠的猛獸,變得洶涌澎湃起來。

      嘩嘩嘩……

      河水激蕩,掀起驚濤駭浪。

      一個身影瀟灑從容,從巨浪風波中,徐徐而來。

      場中群仙便聽他高歌道:

      當時年少擲春光,花馬踏蹄酒濺香。

      愛恨情仇隨浪來,夏蟬歌醒夜未央。

      光陰長河種紅蓮,韶光重回淚已干。

      今刻滄桑登舞榭,萬靈且待命無韁!

      他少年模樣,目光滄桑,一身朱袍,面冠如玉,眼若明星,膚白似雪。

      他從光陰長河的虛影中脫身而出,步入天庭戰場。

      全場矚目,鴉雀無聲。

      環視左右,他的目光停留在龍公的身上。

      龍公一臉震動,神色極其復雜,張口欲言,嘴唇翕動,卻說不出話來。

      少年微笑:“師父,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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