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桌上的調查報告就在手邊,但何賢并沒有拿起來翻看。
他都五十歲了,雖然只是主持一家冷門的綠化公司,但是見識一點也不少。
人家能把這兩個項目的來歷和妹夫高城對上,就肯定知道其中聯系,并非大言欺人。
而且人家把這份東西放在他面前,就肯定極有把握。
人家并未拿走全部四個項目,而是給他留下了一半,把另外兩個項目加價百分之二十轉包出去,正好是不賠不賺,一場白忙而已——這說明人家已經把自己這邊的底子摸得清清楚楚,雙方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
房產公司是這些年沿海經濟快速發展,產生人群集聚效應才出現新興產業——不是說原來沒有做房產生意的公司,而是原來房產沒有這么暴利。
暴利的行當必然吸引各路牛鬼蛇神,房地產行業黑白兩道魚龍混雜,真正能在這個行當站住腳的企業,白道上有權勢人士入股、暗地里有黑道勢力護航,腳踏黑白兩道,才能如魚得水。
孟桐房產作為南海郡最大房地產企業,權勢與手段兼具,別說區區一個城市綠化企業,就算是整個何家,也不放在他們眼里。
就算再加上海星城這個二線城市的小小副處長,也不算什么。
當然,一個小小副處長是一回事,挑戰官場潛規則是另外一回事,所以他們才會派人來這個小公司,希望從何賢這里打開缺口,免得真拼一個魚死網破——如果真要挑戰官場潛規則,就算海星城這個小地方的官員,給他們添些堵也是毫無問題。
何賢沉聲說道:“轉讓這兩個項目可以,但是我們要收三成管理費。”
所謂管理費,就是扣下的抽頭。
“何先生,您還是先看看這份調查報告再說吧,我們孟桐房產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對方冷笑一聲,不屑的說道。
在孟桐房產公司市場部副經理陳光儀看來,孟桐房產和海星城何家就不是一個層次上的對手,更別提這家小小的綠化公司,雙方的情報和勢力不對等,如果不是他們正好拿到了那兩個項目,他根本看都不會朝這家公司看一眼。
沒把這家綠化公司吃干抹凈,已經是看在何家是海星城地頭蛇的面子上。
“篤篤篤——”在陳光儀身后,辦公室的門被人敲了三下。
“是誰?我正在忙著,不要來打擾!”何賢沒好氣的說。
“大舅,是我,我來送請柬。”高寒說道。
“小寒啊,大舅正在忙,你先去休息室等等。”何賢的聲音溫和下來,不過他并未讓高寒進來。
他們談的事情,不適合讓太多人知道。
“大舅,里面是孟桐的人嗎?”高寒在門外說道。
何賢吃了一驚,小寒這話說得有些奇怪啊?
“小寒你進來。”何賢說道。
高寒推開門,繞過何賢的大辦公桌,把一張大紅請柬遞給何賢:“大舅,這是我訂婚酒宴的請柬。”
“呵呵,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的功夫,小寒你都要訂婚了。”何賢拿著手中請柬,感嘆的說。
“何先生,請盡快做出決定,我沒時間在這里陪你浪費。”陳光儀冷冷的說。
何賢心中大怒,但是不敢發作——人家捏著他的軟肋呢。
高寒頭也不回的說道:“孟桐公司——是曹孟桐的公司嗎?就算是曹孟桐在這里,也不會在我面前如此失禮。”
陳光儀呆住了,他一時間摸不清高寒的底細,不敢開口說話。
他作為孟桐房產總公司市場部的副經理,勉強能算是公司上層人物,一年到頭也不見得能見到大老板幾次,但大老板叫曹孟桐是沒錯的。
大老板手眼通天,黑白兩道通吃,并不是善男信女。
這個年輕人敢說出如此大話,陳光儀在沒摸清對方底細之前,怎么敢隨便得罪?
“大舅,訂婚宴在興化大酒店七樓宴會廳,明晚六點正式開始,大舅您作為長輩,可得幫我招呼客人。”高寒笑嘻嘻的說。
這邊高寒笑嘻嘻的,他的大舅何賢可是大吃一驚。
妹夫家里是什么情況,何賢一清二楚,就算僥幸得了顧家提攜,可人家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幫忙——官員暗中分肥的事情雖然許多人知道,卻沒法放上臺面來說。
顧家這種地方望族極為重視名聲,絕不會出面支持腐敗官員,所以在這件事上,高城借不到顧家的力量。
“小寒——?”何賢目視這個外甥。
他也擔心高寒是虛張聲勢,所以說了兩個字就急忙停住。
高寒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了一疊名片——這是他在拜師儀式后,在場觀禮者給他的名片。
他從中間找出一張材質近似于玉石,頗有些厚度,正面是黑色底色燙金文字、反面是白色底色浮雕文字的名片,隨手遞給大舅何賢。
名片上,無論正面反面,都只有簡簡單單的三行字,最上面一行是孟桐房地產公司,下面一行字則是曹孟桐三個隸書大字,至于最下一行,則是一個手機號碼。
“這是曹師兄前幾天給我的,說讓我有空去他那里玩來著。”高寒不在意的說道。
陳光儀可就坐在何賢對面,看清了這張名片,他的臉變得一片煞白。
那張名片他見過,他上司的上司,負責市場開拓的副總裁張放手里就有一張。
那是曹先生發給最重視的人的名片,上面的電話是曹先生的私人電話。
一般電話都是曹先生的秘書負責,只有這個電話號碼,必然是曹先生親自接待。
要光是看到這張名片,陳光儀原本也不至于這樣。
但問題是他好大喜功,覺得手里捏著一把王炸,擅自修改了給何氏的條件——原本給他的要求是,原封不動拿下那兩個項目標的,實在不行,也可以接受一成的管理費。
這種自說自話的操作,辦成了有功,辦砸了鍋可全得自己背著——更何況這位年輕人拿出曹先生的私人名片,剛才說話絕非信口開河。
他到底是誰?自己到底得罪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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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像是海面一般,一直展開到視線盡頭。
飛艇碩大無朋的身軀,在云層上投下巨大的陰影。
高寒、張玉鷗站在窗口處,望著舷窗外的風景。
他們兩個都是第一次出遠門,也是第一次坐飛艇。
“第一次坐飛艇就坐包廂,嘿嘿,有個有錢丈夫真是太幸福了!”張玉鷗退后兩步,坐到床上,雙手向后撐住身體,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精美燈具,感慨的說。
水藍星的空中交通工具以飛艇為主。
因為飛艇比飛機更安全,載重量更大,乘客也更舒適——只有時間緊迫的旅客才會乘坐飛機。
飛艇之上的空間寬裕,有錢人有更大的空間。
像高寒和張玉鷗就占據了一間一等包廂,里面不但有電視、沙發、床和冰箱,甚至還有一個獨立的洗手間,簡直像是一個賓館房間。
高寒坐到張玉鷗身邊,搖頭笑道:“這可不是我出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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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高寒訂婚酒宴上高朋滿座。
不但有因為高城關系而來的官府人員;也有何家而來的商界人士坐了十張圓桌,海星城的武道界人士,更是有頭有臉的基本都來了——高寒拜入賀忘形門下,論起在武道界的輩分就不比任何一位海星城高級武者低。
這些人出場,已經讓人對高家人脈刮目相看,可酒宴開到一半,顧明臣的夫人李青也親自到場為高寒賀喜——這足以代表顧家對高家的態度。
而到了婚宴下半場,高寒的師父賀忘形,更是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親自來到現場——師父等于半個父親,按照云天帝朝的風俗,訂婚/結婚酒宴上親生父母才是主角,師父一般不會出現在這種場合。
賀忘形親自來到弟子的訂婚酒宴上,雖然這位武道大師只是在酒宴上露了一面,與高城、何賢兩位喝了一杯酒就走了,但是依然讓有心人注意到。
在高寒訂婚的第二天,曹孟桐就派人為高寒送來豪華飛艇一等包廂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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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我丈夫的人脈。”張玉鷗驕傲挺胸說道。
“那是!”高寒的眼珠下滑,落在張玉鷗胸前的起伏曲線上。
“臭寒,我們去白玉京以后要怎么玩,你想好了嗎?”張玉鷗抬頭望著高寒,發現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胸口。
張玉鷗臉上飛起兩朵紅云,卻強自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道。
“我得先去劉放晴大師姐武館報道,然后我們就把四樓十二城一一游覽過去,反正時間充裕,我們慢慢玩過去就是。”高寒胸有成竹的說。
據古籍記載,白玉京最開始只有一座承天樓,這座樓乃天神所贈,巨大無比,號稱上接天界,是為承天樓。
然后在歷次征戰中,又在承天樓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建立巢堡,拱衛承天樓,把四座巢堡中間的大片土地納入控制,是云天帝朝起家之本。
這四座巢堡就是后來日月星辰四座巨樓的前身。
四座巢堡不能完全保護中間土地,為此在四座巢堡之間,又建立四座兵營,這就是內四城的前身——這種建造方式,比建立一座巨城、把所有農田都用城墻保護起來,要省很多錢。
后來云天帝朝因為有這樣穩固的基地,漸漸壯大起來,有了多余的錢,又在外圍建立了八個兵營,再次圈地。
這就是外八城的來歷。
經過五千年改造完善,漸漸形成五樓十二城的格局,更因為此地盛產一種白色巖石,無論內外小城還是五大巨樓,建筑多為白色,所以號稱白玉京。
白玉京的壯麗簡直不似人間造物,有詩為證:“天上白玉京,五樓十二城”!
其中,承天樓乃是黃鐘大陸的統治象征,向來為皇族所居,并不對外開放,其他四樓十二城,除了其中的軍事和科研禁地之外,其他地方并不禁止游人參觀。
如果單算承天樓,這座神奇的巨樓年代可以上溯到一萬兩千年以前;而如果從白玉京開始算起,也有五千年歷史。
整個水藍星上,白玉京是毫無爭議、最古老的文化建筑。
歷史排名第二的古跡,存在年頭連白玉京的二分之一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