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驚動了跪著的人,為首的年輕姑娘抬起頭,目光閃爍,抬頭看面前千金堂的門匾,露出一絲似哭似笑的神情。
“天亮了,拉開條幅吧。”她說道。
婦人一直呆呆的跪坐著,似乎什么也聽不到,也沒反應,那兩個小孩子你看我我看你。
“快點!”女子回頭豎眉厲聲低喝。
兩個孩子哆嗦一下,忙從腿前拿出一卷白布。
白布展開舉在身前。
天理何在。
鮮紅的四個大字,隨著日光穿透晨霧,分外的刺眼。
大清早的街上,不斷的有人向一個方向跑去。
一個貨郎挑著擔子跑的連有人喊要買東西都顧不上。
“怎么了?”好奇的人們詢問。
“千金堂那邊又出事了!”跑過人的喊道。
這話如同一塊石頭投到水里,漣漪散開更多的人跟著跑起來。
千金堂的街道上再次水泄不通,飯香味四溢,因為此時此刻大多數人都還沒吃飯,所以看熱鬧吃飯一舉兩得。
“怎么了?怎么了?”
外邊的人詢問著里面的人。
“好像是治死人了…”
這話說出來一片嘩然。
怎么可能!千金堂有神醫,怎么可能治死人!
“是不是因為做手術被嚇到了?鬧事呢?”
知道千金堂治療手段的人擺出鄙視的神情搖頭。
“不是,死人都擺在門口了!”
此言一出,外邊的人擠得的更厲害了,場面洶涌,所有人都踮著腳想要看清楚,那些看清楚又發出驚呼。
幾個披麻戴孝的人前面。果然躺著一個人,死人。
千金堂真的治死人了!!
神醫原來也會治死人!!
“果然?”府衙門的一間小廳房里,王慶春猛地站起來。
“果然!”一個急匆匆趕來的藥鋪掌柜一臉興奮的說道,“人都擺在門口了!”
王慶春忍不住要大笑,但到底記得如今自己的身份,強忍住了。
好,好,果然你有今天了!
讓你拽!讓你橫!讓你能!你名聲越大,站的越高。只要你一步錯,老子就踩的你翻不了身!
“快,這等事我們自然不能不管。”王慶春說道,立刻伸手,大聲喊道。“更衣!”
而此時的千金堂外,劉普成等人也站在外邊,四周議論聲嗡嗡。
“這位姑娘,你父親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我們真的無能為力。”劉普成說道。
那一家人只是跪著抹淚,任憑他們怎么說。就是不說話,也不肯走。
這已經僵持了將近半個時辰了。
“姑娘,你先起來,大家先起來。我們進去說話。”劉普成再次上前說道。
這家人依舊低頭哭不動。
胡三一跺腳上前就去拉。
年輕姑娘發出一聲尖叫,就往地上倒,嚇得胡三跳了三跳。
“我沒碰到她!”他忙說道。
那姑娘伏在地上哭聲更大,也沒別的話。就是一聲聲的爹啊爹啊。
她哭的痛,另外的兩個孩子也跟著哭大聲。
婦人依舊呆傻。除了流淚就是流淚。
倚在她身前的三歲的小娃娃倒是沒哭,被困在這里半日覺得無聊,大家都哭的痛,也沒人管他,他便搖搖晃晃的走到門板上躺著的尸體前。
“爹爹,起來抱抱。”
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他用力想要拉父親,卻站立不穩跌倒在父親身上。
小孩子不知道生死,還當父親和他鬧著玩,撲在男人胸膛上,發出咯咯的笑聲。
這笑聲在一片哭聲中格外的刺耳的。
“哎呦我的天可憐死了。”
圍觀的人此時都紅了眼,更有那些婦人們抬手抹淚,現場的情緒慢慢的變了。
不管怎么說,失去男人的孤兒寡母到底是讓人心疼可憐…。
“家里就他一個人啊,還有一個八十的老娘啊。。”跟著來的鄉親給周圍的人痛訴,“女人又一身的病,就靠著男人給人打短工養活著一家子老小,這一下可是完了…”
“你們能救為什么不肯救我爹!”年輕女子哭著喊道看著劉普成。
“我們真救不了,你爹傷的太重。。”劉普成再次說道。
但那女子似乎聽不到她說什么只是一味的哭一味的重復這句話。
孩子哭大人哭地上躺著的尸體奪去了大家的注意,劉普成的話并沒有多少人聽進去。
“真的治死人啊?”
“那還有假啊,人都擺在這里了。。”
“真可憐。。”
“怎么會治死人呢?不是說神醫嗎?”
“。。神醫。。誰知道啊。。也許沒那么神。。”
“怎么不見神醫出來?跑了嗎?”
圍觀的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看向千金堂的眼神便有些不對了。
“你別在這里胡攪蠻纏!你爹是該死,怎么能怪我們!”胡三喊道,氣的跳腳。
但他這句話卻更加惹怒了這家人。
那年輕女子一頭撞向他。
“你才該死!你才該死!你們治死人,就說是我們該死!還有沒有天理啊!”她哭喊道。
見姐姐跟人撲過去,兩個大點的孩子也哭著跟過來,在胡三身上捶打。
“欺負我姐姐,壞人壞人!”
胡三被一個女子兩個孩子圍攻狼狽不堪。
千金堂的弟子們忙上前幫他,結果那女子一把扯開衣裳,躺在地上就大喊非禮。
“喂,你們治死人,還不許人家鬧一鬧啊!”
“就是,這也太霸道了吧,不管怎么說,人家家里是死了人了。多慘啊。。”
“還醫館呢,怎么心腸這么狠啊。。”
四周有人看不下去出聲說道。
“不是,我們沒治死他!”一個弟子喊道。
“哎呦,你們沒治死他?人家會抬著到你們醫館來?怎么不去別的醫館啊?”一個老婦人瞪眼喝道。
弟子急的滿頭冒汗。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本來就該死的,不是我們治死。。”他喊道。
話音未落,四周的鼓噪聲更大。
“難道我們病了都是該死的嗎?”
“。。那要你們大夫干什么!我們等死好了!”
群情頓時更加洶涌。
“不會說話別說話!”張同喝道,那弟子紅著臉退下。
見四周的人都站在自己這邊,年輕女子便更是大哭。
“天理何在啊!天理何在啊!爹啊,我們可怎么活啊!”
只哭的心軟的婦人們都開始跟著掉眼淚。
“你們千金堂給人家個說法!”有人開始喊道。
這話讓更多人符合。
“對。給個說法!”
人群開始擁擠過來。
“神醫呢!讓神醫出來!”
“讓她出來!給個說法!”
“神醫也不能草菅人命!”
看著人群上涌,千金堂的弟子們色變。
“要不叫師父出來?”胡三結結巴巴說道。
齊悅值得后半夜,此時剛剛睡熟。
“叫她來做什么!”劉普成斷然拒絕,“她不需要為這種事出面!”
他說罷不退反進,面向越來越激動的人群。
“大家聽我說。不是我們治死人的,這個人傷的太重了,實在是救治不得。。”他大聲說道。
此時此刻哪里還有人聽他說,都在嚷著。
忽的外邊一陣騷動,響起了鞭子的摔打聲。
“讓開!”
一陣雞飛狗跳,大家這才看到后邊有人帶著一隊侍衛過來了。
路很快被讓開了,是適才回侯府的常云成縱馬走進來。
這男人的到來。讓場面安靜下來。
常云成環視一下。
看到擠在地上還哭的一家人。
“趕走!”他干凈利索的說道,將手中的馬鞭一甩。
身后的侍衛齊聲應喝,將圍觀的人嚇了一跳,退出去好幾步。帶著幾分驚恐看著這些挎著刀的人。
“我母親在此住院,你們速速滾開,驚擾了我母親,我要你們抵命!”常云成馬上居高臨下掃過這些人。喝道。
侍衛們伴著他說話上前一步。
圍觀的群人到底害怕頓時又退開好多。
“你母親是人我父親就不是人嗎?”那年輕姑娘尖聲喊道,伸手拍胸口。淚流滿面,“天啊,天啊,老天爺,何苦讓我們轉為人啊!還不如做個畜生啊!”
“這個你跟老天爺說去吧。”常云成冷冷說道,根本就不理會她的哭喊,抬手一揮。
侍衛們上前,一人拽起一個。
“…有沒有天理啊!有沒有天理啊!”
大人孩子女人的哭喊聲響徹街道。
“這是誰啊?”
“怎么這么霸道!”
“太過分了吧?”
“就是他們住院,就不讓別人從這里過了?”
“噓噓少說兩句吧,權貴可惹不起…”
議論聲散開,眾人的關注從千金堂散開,轉而落在那邊那個男人身上,懾于威震敢怒不敢言,只是看著那個馬上一臉倨傲的男人。
“你害死了我爹,你還要害死我們一家嗎?”年輕女子哭喊道,被侍衛拖著,對常云成怒目而視。
什么?圍觀的群眾露出幾分驚訝。
怎么又成了這男人害死她爹了?不是被千金堂治死的嗎?
常云成將視線落在這女人身上。
“那是你們自己找死,怪不得別人。”他冷冷說道,說罷猛地一抽鞭子,鞭子發出響亮的聲音,四周亂哄哄的人群再次安靜下來。
常云成用鞭子指著眾人。
“都給我滾遠點,誰敢驚擾了我母親,別怪我不客氣!”他一字一頓喝道。
太霸道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對千金堂的質疑早顧不得了,所有的火都沖著這個男人燒過來了。
太可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