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走出英國公府,不由回頭望了一眼英國公府的側門。
兩個門子正看著他竊竊私語。
他的面色不由沉了下去。
等在外面的虎子跑了過來,急切地道:“大哥,成了嗎?”
“回去再說。”陳嘉陰著臉,快步離開了英國公府胡同。
成了嗎?
恐怕自己這次弄巧成拙了!
快過年了,皇上卻突然要去西苑住些日子,禁軍各帶一衛跟順,廣恩伯世子爭取到了這個機會,卻并不代表他陪著皇上在西苑住上幾天皇上會被他洗了腦似的,從此對英國公世子討厭憎惡,從此寵恩不再。說不定英國公世子爺早就有了主意,他的告誡如同跳梁小丑,上不得臺面不說,還會讓人覺得急功近利,壞了之前給英國公世子爺和夫人留下來的好印象。
可他不走這一遭又不行。
這么多天了,他實在是想不出來有什么是英國公府世子夫人需要的,他總不能睛睜睜地看著好不容易才搭起來的關系就這樣斷了吧?
只能拿了英國公世子的安危做章。
世子夫人果然立刻就見了他……
他不禁捏緊了拳頭。
如果自己能考慮得再周詳些就好了。
這次太魯莽了。
陳嘉想到竇昭那平靜如水的面孔,深深地后悔起來。
竇昭走出小花廳,并沒有直接回內室,而是轉了個彎,上了小花廳后面不遠處太湖石假山。
她坐在假山上的涼亭里眺望樨香院。
樨香院樓臺水榭,樹木重生,丫鬟們走在抄手游廊間,只能透過樹木的縫隙看到她們或紅或綠的裙擺。有著庭院深深深幾許的深幽。
竇昭冷笑。
她附耳吩咐素心。
素心駭然,道:“這樣,好嗎?”
“他做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竇昭目光冰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對世子做過什么。”
素心恭聲應喏,扶著竇昭下了假山。
回到內室,竇昭眉眼帶笑,神色溫和。
趙璋如道:“那姓陳的找你做什么?”
正和甘露拆舊衣裳的舅母也放下了手中的活,望著竇昭。
竇昭在心里苦笑,道:“陳大人的一個朋友在五城兵馬司任職。想和世子見上一面,就求到了我面前。”
趙璋如不屑道:“原來是求世子升官發財的啊!”
舅母則溫聲對竇昭道:“這官場上的事,復雜著呢!有時候他明明是來求你的。你若是不應,得罪了人,你若是應了,卻把自己給拖下了水。有時候他明明和你是對頭,關鍵的時候卻能站在你這一邊。和你共度難關。我看世子是個極穩重的人,對你又很是尊重,這些事你就要摻合,一世都聽世子爺的。”
竇昭連連點頭。
舅母向來覺得竇昭是聰明份的孩子,也不再多說,把拆好的幾件舊衣裳讓甘露抱起來。道:“等會我拿回屋里去裁剪。”
甘露奇道:“舅太太是沒有剪子嗎?我這就去給您拿一把來。”
“不是!”舅母攔了甘露,笑道,“這些日子最好不要在壽姑面前動刀動剪子的。”
甘露抿了嘴笑。
趙璋如道:“還有這規矩?我怎么不知道?”
舅母想著竇昭比自己的女兒還小三歲。卻什么事都得靠自己,自己卻生在富中不知富,懶洋洋的什么也不愿意學,遇到事了就知道亂嚷嚷,也不動腦筋。心中就有些不悅,喝斥她道:“你除了吃還知道什么?”
趙璋如見母親又發起脾氣來。忙躲到了竇昭的身后,小聲抗議道:“吃也門學問――這是爹爹說的!”
竇昭忍俊不禁。
小丫鬟隔著簾子高聲稟道:“世子爺回來了!”
舅母狠狠地瞪了趙璋如一眼,這才換了個笑臉起身。
因為有姻親,宋墨進來給舅母行了個禮,就退了出去,直到用了晚膳,舅母和趙璋如回了客房,他才回到內室。
竇昭忙問他:“晚膳在什么地方用的?都吃了些什么?可吃好了?一個人呆在外院,都在做些什么呢?會不會很無聊?”
話音落下,她心中一滯。
自從她嫁給宋墨之后,宋墨只要下了衙就陪著她,像這樣打個招呼就去了外院,還是第一次。
高門大戶過日子,哪家不是女人在內院,男人在外院,到了晚上,男人想歇在正房,兩口子才見得著面?
想當初,魏廷瑜沒有什么差事的時間還要天天應酬這個應酬那個,沒時間著家,宋墨不僅是金吾衛的僉事,而且還督管五城兵馬司,認識的人不知凡幾,反而天天陪著她……
竇昭不禁抱了宋墨的胳膊,道:“舅母和表姐還要在家里住些日子,你要是無聊,就叫了朋友來家里玩或是出去和他們應酬去,也別一個人呆在外院,孤孤單單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宋墨卻笑道:“我聽著這話怎么像嫌棄我在家似的?”
“誰嫌棄你在家了?”竇昭笑道,聲音格外的輕柔,“我不是怕你一個人無聊嗎?”
宋墨聽著,只覺得蕩氣回腸。
他溫聲道:“出去應酬也沒什么意思,不是喝花酒,就是去聽曲,鬧哄哄的,還不如呆在家里呢!”
竇昭想到魏廷瑜身上偶爾沾染的陌生香粉味……
可見男人們的應酬都是大同小異的。
如果宋墨身上也沾染上了那樣的味道……
念頭不過是一閃而過,她心里就像翻江倒海,忍不住趴在臉盆旁吐了起來。
“怎么了?”宋墨有些慌張地摟了竇昭,“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了舅母過來?”
“不用,”竇昭又彎腰吐幾下才接過素絹的帕子擦了擦嘴,“早晚會不舒服,舅母說這是正常的。”
“哦!”宋墨微安,接過甘露捧的茶水親自服侍竇昭漱了口。把竇昭抱上了炕,這才笑道,“難怪百事孝為先,養個孩子可真不簡單!”
竇昭嬌嗔道:“你現在才知道――你可要待我好一點!”
話說出口,她頓時尷尬得不行。
怎么就扯到這上面去了。
自己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什么是真心假意難道還不辯不出來,非要惺惺作態地噓寒問暖才算是好不成?
宋墨卻喜歡她在自己的面前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縱嬌,這只能說明竇昭相信并依賴著他,所以才會在他面前無所顧忌。
“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他佯裝為難地皺著眉,道。“那你說說看,我怎么待你才算是好?”
竇昭窘然,有些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對了。今天陳嘉來找我了,說皇上要去西苑住些日子,董其帶著金吾衛同去。你留在家時要不要緊?”
“皇上和皇后娘娘口角,負氣要去西苑住些日子,行程還沒有定下來。去不去還不一定。”宋墨低聲在她耳邊笑道,“你可別往外嚷!”
竇昭目瞪口呆。
宋墨已在她的耳邊噴著熱氣問她:“你說說看,我要怎么待你,才算是好?”
那曖昧的語氣,讓竇昭面紅耳赤。
“快去盥洗。”她有些狼bèi地推開了他,“早點歇了。”
宋墨呵呵地笑。卻趁機賴在了她的身上,非要竇昭說個明白,怎樣才算對她好。拉都拉不開。
屋里服侍的人已漸漸習慣了清貴高雅的世子爺遇到了夫人就喜歡插科打諢像變了個人似的,都當沒有看見似的,低眼垂目地退了下去。
宋墨慢慢的就有些控zhì不住自己。
竇昭忙按住了他的手,聲音也變得有些嘶啞:“你答應過我不亂來的。”
宋墨身子有些僵,半晌才抽出了手。
竇昭退到窗戶旁坐定。
宋墨很不自在地別過臉去。低聲道:“我去洗漱。”
竇昭這才發現覺察到自己的舉止好像在嫌棄宋墨,要避開他似的。
她拉了宋墨的衣袖。垂著眼瞼,聲若蚊蠅地道:“我是怕我自己忍不住,順了你的意……”說著,臉色已是一片通紅。
宋墨想到他在自己的身下,從生硬到柔軟,從柔軟到只要是自己,略一撞觸就會動情……他胸口霎時像流淌著一汪春水,柔柔的,軟軟的,仿佛蕩漾要溢了出來了似的于,不由俯身抱了竇昭,細細地吻著她的鬢角。
竇昭嘆氣。
聲音雖然輕,但宋墨還是聽到了。
他抬頭,目光清亮地凝視著竇昭:“怎么了?”
竇昭看見自己的身影,就映在他的眼眸中。
這算不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呢?
她著迷地伸出手去,輕輕地撫著他的眼角,喃喃地道:“你以后別喝花酒了……”
宋墨錯愕,隨后哈哈大笑起來:“好,我以后不喝花酒!”
他把竇昭摟在懷里。
竇昭臉火辣辣的,埋在宋墨的懷里抬不起來。
屋檐下,大紅燈籠歡快地隨風搖曳著,灑下一片紅彤彤的燈光。
樨香院里卻流言四起:“你們知道嗎?國公爺活不長了?”
“這種事,也是能隨便說的?”
“我沒騙你。皇上要去西苑住些日子,來要帶世子爺去的,可國公爺病著,世子爺怕國公子隨時會……特請了圣旨在家里侍疾。”
“不可能吧?我看國公爺紅光滿面的,不像是病入膏盲的樣子啊!”
“你知道什么,這是回光返照回!要不然御醫院的太醫怎么開的都是些養氣補血的方子?”
“也是哦!御醫院的太醫說國公爺是受了風寒,可國公爺一不咳,二不發熱,怎么看也不像是風寒……難道真讓你給說對了?”
說話的人聲音更小了:“我聽說頤志堂那邊前些日子買了很多香燭和白布回來了……”
姐妹兄弟們,先貼再改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