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愣了一瞬。
“哈啊?為什么會這樣?”
就是這樣的,哪有啥為什么。酋雷姆更加詫異地看著他,它們那邊的酋雷姆死了,自然得挑一個收回這股力量,難不成丟在這兒?或者平分啊?
“等等,我想說的是,酋雷姆不會從冰中重生么?”
誰告訴你的!
“……隔壁的捷克羅姆和萊希拉姆。”
要么你被騙了,要么它們自己也一知半解。總之信我準沒錯,那些家伙有一個算一個,都不行。酋雷姆毫不留情地批判道,滄桑且沙啞的聲音讓它愈發像個老人。
李想扯了扯嘴角。
被騙了?但感覺捷克羅姆和萊希拉姆沒必要騙他吧,騙他有什么好處?
那就是一知半解了?嗨呀,黑龍靠譜知心老大哥的形象這下徹底破滅了呀!本來那滿身的格調就因為白龍的存在急轉直下,這會兒算徹底完了。
他心里只覺得好笑,倒沒向其興師問罪的念頭。
大家都那么熟了,偶爾拉胯個一次兩次反而覺得很有趣,顯得對方是個真實存在,有優點偶爾也有些小缺點的親切老大哥。
哪怕最近經常性發神經。
李想突然問道:“那融合以后……隔壁的酋雷姆還存在么?還會復活么?”
之前給你看的那么多影像,你是都白看了啊。酋雷姆側過臉,露出因沒有瞳孔而顯得無比空洞、無神的淡黃色眸子。
他很想用恐怖來形容這只眼睛,可那眸子里名為鄙視的情緒,實在是令他難以評價。更何況那目光里后續還流露出了孺子不可教也的意味。
小子,看在你年紀輕的份上,我就再提點你兩句。
酋雷姆擺出一副教訓人的語氣,我、捷克羅姆和萊希拉姆本為一體,你甭管我們想不想融合,分開后又各自經歷了什么,擁有怎樣刻苦銘心的記憶。
唯獨我們共為一體這點,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你既然從外面進來,肯定也看到了。兩邊說是混戰,實際上兩隊黑白都配合默契。
“所以……”
所以只要接收了力量,得到了分離后的記憶,酋雷姆是死是活都沒有區別!只要它們心理上過得去,完全能再分一次!真是笨啊你!
老龍揮舞著小短手,湊上前給了李想腦殼一下,后者發出誒呦的痛呼聲。
聽上去像身外化身似的。
“原來如此。”
李想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又瞅了眼酋雷姆的表情,見它一副志得意滿心情舒暢的模樣,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不管懂不懂,抓住重點才是最重要的。
后者嘮開心了,將長久以來的寂寞初步發泄了一下,也懶得再自閉下去,非常自然地帶著某人從深層夢境中蘇醒過來。
二者落在一片狼藉的夢境之島,而天空上的戰斗明顯還沒打完,甚至仍處于頗為激烈的狀態。老龍不由得瞄了眼天上的兩對黑白龍,嘿嘿一笑。
“老祖宗誒!你就別折騰它們了行么!”李想嘆息著說道。
唔!這個稱謂我喜歡。
酋雷姆不太懂“老祖宗”的含義,但總覺得很帶感。你也別太緊張,我自然懂得分寸。
它微微昂起頭,天上四頭巨龍猛地怔了一下,正在原處凝望著彼此,又四下看了看被它們折騰成戰場的夢境世界,一股異常尷尬的氣氛散開,誰都不好意思第一個開口。
得虧有李想在底下喊,異界的黑白龍找到臺階,趕忙就落下去了。
正好和酋雷姆打了個照面。
因為剛跟本世界的兩頭龍打過,內心已然產生了一定的陰影和戒備,所以對于這家伙,捷克羅姆和萊希拉姆同樣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警惕。
酋雷姆不說話,默默側過頭。
李想發現這貨露出了很嘲弄的神態。
強忍著沒去在意,他對異界黑白雙龍道:“現在就這么個情況,多的我就不說了,只要你們沒事就好。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那個……
捷克羅姆欲言又止,還看了眼身旁的萊希拉姆,隨后像破罐破摔一樣道:酋雷姆它,可能沒辦法像我之前說的那樣復活。抱歉。
白龍驚訝地側頭,當初這番言論自己可是給予了支持的,對方居然把它摘出去了?
黑龍完全不管它,只是看著李想。
事實上,來到這里以后,它就意識到自己所說的完全錯誤了。
那么它到底為什么會認為酋雷姆能從冰里重生呢?
這就要涉及某些獨立的見聞,還有從夢境之樹那里得到的知識了。
“嗯,沒事,然后嘞。現在怎么搞?”后者一臉平淡,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被忽悠了。
捷克羅姆原本身體繃緊,這會兒算是微微放松,但馬上又搖了搖頭。
我沒想好……
李想看向邊上的萊希拉姆,后者同樣露出有些茫然的色彩,我也……
酋雷姆不屑地冷哼一聲,同樣身為酋雷姆,它難免厭惡捷克羅姆和萊希拉姆這種模棱兩可,優柔寡斷的作為。
怎么著?
拿回第三位的力量是丟了誰的臉了?
不過它也沒有太在意異界的這兩位,主要關注點還是本世界的那兩個重量級。
見它們在空中不下來,酋雷姆直接迎了上去,還把李想順帶給抓走了。
三頭師出同源,本身同根生的龍大眼瞪小眼。
比被朋友背叛更痛苦的是什么?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答案,而酋雷姆只有一個——被自己背叛。
勇于獻身的它或許永遠都不會想到,自己會在北極點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待上不計其數的日月。
無人探訪,終日與另外一副殘骸為伴,鬧到后面干脆只能搓冰雕出來排遣寂寞。有比這更無聊的嗎?足以媲美左右手猜拳了。
不對。
左右手不想猜拳,睡覺去了!
扒拉著酋雷姆的爪子,翻到它背上的李想莫名與其同仇敵愾起來。
你們倆就沒啥想說的?
老龍看著熟悉的兩個家伙,主動打破了沉默。
本世界的捷克羅姆和萊希拉姆對視一眼,又看了眼它背上的李想,齊刷刷地嘆息一聲。
抱歉。
對不起。
它們緩緩訴說著,體內分別飛出一枚雷團和一枚焰球,二者涌入酋雷姆身體時,那兩具龐大的身軀也在極短的時間里變回了龍之石的模樣。
它就拜托你了。
麻煩了。
二者的最后一眼和最后一句話,是留給李想的。
他顧不上對這兩個家伙的表現發表什么感想,因為能察覺到到底下的酋雷姆在顫抖。
喂!你們什么意思!以為道個歉,把本源硬塞過來就當做沒事了嗎?有本事你們別躲啊!喂!
老龍有些失態地叫嚷起來,可仍舊沒辦法阻止本世界黑白龍變回龍之石。
最終。
它只能看著墜落到地上的石頭,陷入良久的沉默。
李想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它,本世界捷克羅姆和萊希拉姆的表現也讓他相當震驚。
究竟出于什么樣的理由,才會讓本世界雙龍連多交流幾句都不情愿?還是說單純是它們羞愧到無言以對?只能將自己的一切交給酋雷姆?
——不管是什么,此刻的酋雷姆必然很彷徨,它甚至有可能懷疑自己做錯了某些事情,才導致如手足一般的捷克羅姆、萊希拉姆如此對待自己。
其實吧,我只是想和它們久違地說說話而已。
酋雷姆冷不丁開口,語氣平緩。
李想咬著下唇,“嗯。”
你覺得我是不是多余的?從誕生起就不該出現的第三只。明明只需要兩位就夠了。
“絕對不是。”
那它們為什么要這樣?明明大家、大家都來自一個地方,明明就是同源的自己。甚至連接收力量都要猶豫……酋雷姆是不該存在的么?
酋雷姆不會也不可能落淚,它是從天而落,宛如神明般的巨龍。
但此時在它身上,歲月的痕跡完全褪去,只剩下一頭迷茫的幼龍,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的世界,尋求自身存在的理由和價值。
它什么都沒有。
因為神龍是為了理想與現實分割,意外地留下了一副本不該存在的軀殼。
它就是那個軀殼。
沒有理想,也等不到真實。只有無盡的歲月與環繞在心中的寂寥。
或許——
“因為有我在。”
李想按住酋雷姆的脖子,低頭與它空洞的眼眸對視,“因為你缺少的理想與現實,已經有我來填補了。”
“你覺得我不夠格?那么未來你會看到的,崇高的理想和美好的現實將由我來完成。既然在艾茵奧多的地下,你已經承認了我,不妨再相信我一次。”
他伸出手,撈到酋雷姆略顯短小的爪子,“為了保護寶可夢與人類的理想世界而戰,為肯定會到來的真實世界而戰!”
“不管別人是否承認,在我看來,你就是理想與現實兼并的巨龍!”
他的口才并不好,無法說出多么感人至深的話。
但他明白,酋雷姆眼下最需要的,就是那一份承認、認可。
就像曾經跟超夢說過的一樣,無論是誰,生在這顆星球上都是有意義的,沒有誰是不應該存在的。
只不過大部分存在都沒辦法尋找到這份意義而已。
酋雷姆默然無言。
可那對空洞的淡黃色眼眸中,頭一回擁有了別樣的神采。
如此靈動,如此瑰麗。
正如那冰之宮殿下,隱于幽暗處的璀璨花朵。
“所以你們倆選完沒有。”
夢境之樹下,李想面對一黑一白兩頭巨龍,盡管堪堪人家膝蓋高,卻硬是擺出了高人一頭的氣勢。
捷克羅姆和萊希拉姆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悶頭不說話。
他就很氣這種態度,“你們有什么好糾結的?我真搞不懂你們,能解釋給我聽聽嗎?”
這個的話……
還是捷克羅姆先開了口,因為跟李想比較熟,你想,拿了酋雷姆的力量,是不是要為它負責,要想辦法令其重生?
“對。”
而重生的唯一辦法是分裂自己,相當于分割意識,我們現在就卡在這上面。捷克羅姆攤手。
“……這有什么好卡的?你們都想分?行,是你們都不想分!”
李想揉了揉腦殼,很是無語道:“我說,你們都已經分過一次了,怎么第二次就不想分了呢?”
為什么分了一次就能毫無顧忌地分第二次?你這可是固有印象,得改。
捷克羅姆反倒教訓起某人來了,換做是你,你能愿意把自己搞精神分裂么?
不過它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愿意分第一次不代表愿意分第二次。
而且這又涉及到一個觀念的問題了。
還是酋雷姆與黑白龍之間,有著一定差距的觀念問題。
前者無疑認為大家處于同一本源,都是“自己”,都一樣。
黑白龍卻覺得這么多年過去了,我早已變成了“我們”,今非昔比。所以既不愿意融合成最初的神龍,也不愿意讓自己再分裂一塊兒。
很難想象它們之間還會有如此大的觀念之差。
“那你們這樣硬拖也不是個事兒啊……”李想不想說什么,為了世界和平你們誰犧牲一下的話,奈何眼下確實找不到十全十美的辦法。
這時。
站在他后面的酋雷姆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你們與其再糾結,不如賭一把日后只分裂身體不分裂意識,或許身體里自然而然就會有意識誕生。光托是沒用地。
第二種可能!
李想眼睛一亮,趕忙看向捷克羅姆和萊希拉姆。
兩頭巨龍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什么好辦法,加上它們的本源還在殘骸那里……
我來吧,讓給我吧。
捷克羅姆見萊希拉姆遲疑了一瞬,就主動攬下了職責。
老大哥雖然最近皮很多,但終歸是那個做事、說話都很靠譜的黑龍老大哥。
李想什么都沒說,只是對它豎起了大拇指。
萊希拉姆幽幽嘆息一聲,潔白的絨羽竟是黯淡了不少。
“那我到外面等了,需要我躲開一點,給你們發揮的空間不?”打算往島下跳的李想問道。
不用,我會保護你的。
酋雷姆第一個出聲。
“那行。”
他便直接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