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凈塵癟著嘴,眼眶含淚,兩只烏溜溜的大眼睛宛如剛洗過的黑葡萄般晶瑩惹人,白嫩嫩的小臉肉肉的柔軟,看得方丈師傅干巴巴的老心那叫一個心酸不忍。
關鍵時刻,方丈師傅堅強的維持住了自己世外高人的氣場,他壓抑著眉骨的抽搐,虎著臉道,“阿彌陀佛,老衲可沒欺負你,菩提寺的寺規你背過的,歸師陣最后一關的守陣人該就是老衲,廢話少說,要留下,就過來比劃比劃,不然,趕緊滾蛋,老衲可沒準備你的晚飯。”
最后那句話可不就說進了眾僧人的心坎里去了,要是給小凈塵準備晚飯,他們至少一個人得少吃一個饅頭,這對于每天苦修度日唯一的享受就是吃飯的僧人們來說絕逼是不可饒恕的天敵。
感受到從殿外暗暗投射進來的犀利目光群,方丈師傅嘴角狠狠抽了抽,被僧袍蓋住的宛如枯樹枝般粗糙的爪子癢癢的動了動,沉聲道,“來人,請女施主下山。”
“是。”立刻就有一個年輕的和尚蹦了進來,那是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天生一副笑臉,濃眉大眼,隨時隨地都將自己雪白的貝齒展現給世人看。
年輕的和尚甩著僧袍大搖大擺的走向小凈塵,臉上笑容燦爛得堪比調戲村姑的紈绔子弟,小凈塵就著跪拜師傅的姿勢順勢坐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年輕和尚靠近,她忽閃著大眼睛,粉嫩嫩的小嘴微張,糯糯的道。“明然師侄,你弟弟蘇放在爸爸公司里上班,我有見過他好幾次。”
年輕的和尚明然一僵,石化。
以為終于可以報一把當年小凈塵學武時自己被各種喂拳挨揍的仇,沒想到……
傳說中的一擊必殺,打蛇打七寸啊有木有!
明然雖然看起來年輕,但其實他真心一點都不年輕,他俗家名字叫蘇烈,曾經是名動一時的職業殺手。他的親眷并不多,唯一能得他惦記的就只有那個從小像個尾巴一樣拽著他衣角跟在他屁股后面跌跌撞撞的弟弟蘇放,于是,這一刻,明然和尚華麗麗的萎了。
他是看著小凈塵長大的。他非常了解這位小師叔的思維模式有多么簡單,如果今天他強行將她拖下山,難保她以后見到蘇放不會突然想起蘇放的哥哥今天的所作所為,在小凈塵的字典里可從來就沒有“遷怒”這個詞,只要她認為是你的錯,那就算是佛祖也得肯定那必須是你的錯。
明然知道,對上小凈塵。蘇放弟弟果斷得掛。
于是,明然默默的站直身體,默默的望了方丈師傅一眼,默默而堅決的后退。站定,雙眼目視前方,表情平靜而安詳——果斷cosplay石雕羅漢。
現場一片死寂,方丈師傅額頭層疊的菊花褶子壓下了那蠢蠢欲動的青筋。深吸一口氣,“請女施主下山!”
“是。掌門師祖”第二個不怕死的家伙出來了。
這個是瘦瘦小小的和尚,他看起來年紀不小,臉上雖然沒褶子,但是眼角和嘴角已經出現了細紋,最主要的是,他眼睛很小,精光四射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就透著股鼠輩的神韻。
他甩著寬大的僧袍,嬉笑著朝小凈塵跑了過來,像個效力于宮妃的小太監一樣滿臉諂媚,“嘿嘿,小師叔,師侄送您下山,您放心,師侄絕對安安全全毫發無傷的將你送到山底下,肯定不迷路。”
小凈塵腦袋一歪,認真的望著他,信任的道,“我知道,師侄你從來不迷路,就像楊靖一樣,楊奶奶好像也挺認路的,”果斷下結論,“楊家人都不迷路。”
明澄:“……”
明澄僵硬的咔吧咔吧眼睛,干巴巴的道,“你……你認識我媽和我侄子?”
小凈塵點點頭,眉眼一彎,“嗯,我把他們從上京帶到S市了。”
石化的明澄撲簌簌往下掉灰,小凈塵拽著他的衣擺用力一拉,明澄一個不查被迫彎腰,小凈塵立馬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特阿沙力的說道,“你放心,看在師侄你的面子上,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
明澄:“……”內牛滿面,小師叔,不帶介么威脅人的啊摔!
小凈塵茫然的眨巴眨巴眼睛,疑惑的望著明澄那一剎那的熱淚盈眶,神馬情況??
小凈塵不解的抓了抓后腦勺,轉頭望向爸爸——爸爸,求解!!
白希景瞇了瞇眼睛,嘴角輕勾,狐貍一笑——干得好!
得到爸爸眼神夸獎的小凈塵立馬蕩漾了,臨上山前爸爸就教她,如果師侄師兄們要干讓她不高興的事情,就告訴他們她會好好照顧他們的家人,這樣,師侄師兄們一感動,就不會再做惹她不高興的事了。
果然……
——爸爸說的永遠都是對的,握爪!
仿佛覺得自己表現得還不夠友好,小凈塵又轉頭望向大殿門外,雖然那里連個鬼影都沒有,但是以她得聽覺能力和嗅覺能力又怎么會發現不了那門框框外藏著的人。
于是,小凈塵溫柔體貼賢惠善良的說了一句,“如果遇到你們的家人,我也會好好照顧他們的。”
現場一片死寂,然后是悉悉索索退避三舍的聲音。
這回,連方丈師傅都要淚流滿面了——不帶介么威脅人的啊撓墻!
天可憐見,小凈塵說的絕對是只有字面意思的真心話,她一心把菩提寺當成自己的根,菩提寺的每一個弟子都是她的親人,親人的親人自然也是她的親人,以她的性格,她不會主動去幫誰尋找誰,但如果那么巧就碰上了,她也絕逼不介意照顧師兄師侄們的親眷們。
向佛祖發誓,她是認真的!
可是尼瑪現在這種情況說出這樣的話,誰特么的敢相信你只有字面意思啊摔!
菩提寺的弟子一旦入門,沒有方丈的允許便終生不得下山,那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家伙們幾乎等同于要終老山門了,誰在這世上沒有那么一個兩個的血親,修行這么久,放下了心中的惡念,善念便蓄積起來,其中最直白的自然就是親情,誰敢保證自己的親人會不會哪天佛祖打個盹兒就那么悲催的落在這位彪悍的小師叔手里,要是今天圖一時痛快而得罪了她……,后果不堪設想啊有木有!
于是,果斷被威脅被腦補劇情嚇到的弟子們華麗麗的自覺背景化了。
現場,能確實肯定的明白小凈塵意的恐怕就只有兩個人——傲嬌的傻爹和睿智的師傅。
可惜,傻爹不會揭呆娃的短,師傅需要弟子們將女施主請下山,也不可能在此刻幫她辯護,于是,小凈塵無意識的扮了回吃老虎的小豬豬。
痛定思痛,方丈師傅斜眼鄙夷的睥著幕后一手主導的白希景——欺騙介么純真的娃娃,你于心何忍?
白希景眉頭一挑,笑出八顆白牙——欺負介么可愛的萌妹紙,你于心何忍?
方丈師傅瞪眼,翹胡子——現在到底是誰欺負了誰啊混蛋?!
白希景垂眸,含笑,一臉的謙虛恭謹——有老子在,被欺負的就絕對不會是她!
方丈師傅狠狠抹了把臉,干脆盤腿一屁股坐下,雙手合十,雙眸微睜,蒼老的聲音帶著一股穿透人心的慈悲,令人不自覺的低頭虔誠膜拜,“若想救你父親,就讓他留下,你若要留下,就帶你父親下山吧。”
小凈塵愣了愣,花了好幾秒才捋清楚這其中的因果關系——你如果留下,老衲就不治了,愛咋咋地。
小凈塵咔吧咔吧眼睛,無措的望向白希景——腫么辦,爸爸?
白希景瞇了瞇眼睛,微笑著朝小凈塵招招手,小凈塵立馬爬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屁顛屁顛的跑到白希景身前,白希景揉揉她毛絨絨的短發,“你先下山,爸爸很快就回家了。”
“……哦。”小凈塵不甘不愿的應了一聲,淚眼汪汪的望著白希景,那依依不舍的樣子看得方丈師傅一陣吃味,可憐老衲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大,沒想到這么快就被大灰狼給叼走了,哎,虧大了虧大了!
白希景何其聰明,怎么會看不出方丈師傅小眼睛背后的怨念,他一個眼神怒瞪回去——喵了個咪的,老子養了她十四年,要是還養不熟,真的好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方丈師傅傲嬌的一甩腦袋——哼!
白希景一句話降服了披著人皮的小怪獸,小凈塵癟著波浪紋的小嘴,依依不舍的望著白希景,一步三回頭的走向大殿外,結果,殿門還沒到呢,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伴隨著宛如殺豬般撕心裂肺的凄厲慘嚎,“我們真不是壞人,我們只是誤闖啊誤闖……,來人啊,救命啊,和尚殺人了啊啊啊啊啊————”
小凈塵腳步一頓,動了動小鼻子,錯愕的抬頭,就見剛剛才跟她切磋過的八個棍僧,正四人一組的用棍子架著兩個人進來,四根長棍用一種很巧妙的組合方式將人給牢牢鎖住,令對方除了腦袋以外,連根手指頭都動不了,而那被像待宰的肉豬般扛進來的人正是……
小凈塵腦袋一歪,咔吧咔吧純潔的大眼睛,“大山叔叔!小山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