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鳴記得:蘇寒的女朋友李雯,是在省會市電視臺當合同制記者,而且一直想往省電視臺調,希望能成為省電視臺的正式員工,并和夏楚楚一樣成為一名著名的節目主持人。
那么,作為一個有這樣的理想和抱負的女孩子,她怎么會想起要到這么一個污七八糟的地方來當歌手?要知道,現在的人對酒吧里的駐唱歌手,一般情況下是沒什么好印象的,只有那些二流、三流甚至不入流的歌手,才會在某個酒吧駐唱。如果是稍有點檔次的歌手,至少都會到省城那些演藝廳、夜總會去駐唱。
并且,在酒吧里玩的人,魚龍混雜、泥沙俱下,會有很多爛仔、黑社會成員混雜其中。女歌手尤其是長得漂亮的女歌手,在這里面很容易受到騷擾,甚至有可能受到侮辱或是傷害。
而在葉鳴的印象中,李雯是個很要面子、自尊心很強的女孩子,而且她現在所從事的記者工作,也是一個非常體面、非常受人尊敬的職業,她為什么要放下自尊,到這個酒吧來唱歌?
更何況,她現在的男朋友蘇寒,雖然職位不高,卻也是市政府辦公廳的正科級干部,而且很快要升處級了,他怎么會允許她來這里唱歌?難道就不怕被他的同事和朋友撞見后難為情嗎?
就在葉鳴腦海里涌現出一大串疑問之際,舞臺上的李雯已經唱完了兩首歌。
在主持人宣布現在可以開始點蘇丹小姐唱歌時,那邊那個飛少率先站起來,高聲嚷道:“我出四百元,先讓她唱一首《套馬桿》,我最喜歡這首歌。”
說著,就打發一個小混混送了四百塊錢上去。
主持人接過錢,李雯在臺上躬身對著飛少所在的那張桌子道謝,但臉上的笑容顯卻得很淡漠、很冷艷,甚至可以用“僵硬”兩個字來形容,與她口里的道謝聲極不相配。
而且,她身上的著裝也與她的歌手身份很不相符,因為那是一套正式的職業裝,估計是她平時穿著跑記者業務的,與酒吧的氣氛有點格格不入......
在李雯演唱《套馬桿》的時候,飛少那一桌的人全部站起來,手舞足蹈地配合著音樂節奏打拍子、拍桌子,有些人還跟著李雯大聲和唱。
夏楚楚忽然記起自己想讓葉鳴給她點唱的那首歌,便對葉鳴說:“鄉巴佬,我都差點忘記了:你不是答應為我點一首歌《城里的月光》嗎?現在可以點了,正好舞臺上是你的同學的女朋友,讓她賺這點歌費,也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對不對?”
葉鳴卻不像她那樣沖動,搖搖頭說:“楚楚,這歌不能讓她唱。你想想:我們一點歌,臺上的李雯肯定就會注意看我們。你戴了墨鏡,她不一定認得出來。但是,她絕對會認出我來。那時候,就非常尷尬了。”
夏楚楚無所謂地說:“這有什么尷尬的?她唱歌賺錢,我們點歌消費,她是勞動所得,我們是花錢享受,各得其所、各取所需,礙著誰了?有必要這么遮遮掩掩嗎?真是的”
葉鳴苦笑了一下,注目凝視著夏楚楚那張毫無心機的純潔的臉孔,語重心長地說:“楚楚,我說你還沒長大,你還不服氣。你自己開動腦筋想一想:以李雯這優美的歌喉、漂亮的容貌、高雅的氣質,她要是去哪個正規的演藝廳唱歌,也很有可能會紅,而且收入也肯定比在這個小酒吧唱歌高得多。但她為什么不去那些高檔演藝廳唱歌呢?原因很簡單:在那樣的演藝廳,她的同事、朋友,特別是她男朋友蘇寒的同事朋友,很可能會經常去,因此,在那種場所,她被熟人認出的幾率很大。相反,在這樣的小酒吧,她遇到她自己或是她男朋友的熟人的幾率,相對就會少很多。
因此,我們就可以推斷出:李雯來酒吧唱歌賺錢,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她的男朋友甚至她的父母,可能都不知道她現在在酒吧唱歌。你看看,她現在把名字都改成了蘇丹,可能就是不想讓人將自己的本名傳揚出去。
所以,如果我們貿然點歌讓她唱,一旦被她認出來,她會非常尷尬的,你說是不是?”
夏楚楚歪著頭想了想,覺得葉鳴說的很有道理,便不做聲了。
這時候,李雯已經演唱完飛少所點的那首《套馬桿》,正在臺上再次鞠躬道謝。
飛少的一個小弟走過去,站在臺下對李雯說:“蘇丹小姐,我們飛哥請你下來陪他喝一杯酒!”
李雯搖搖頭說:“對不起,今天我不舒服,不能喝酒,請飛哥原諒!”
飛少桌子上一個小混混忽然站起來,怪聲怪氣地叫道:“蘇丹小姐,你說你身上不舒服,是不是來大姨媽了?如果你承認你是來大姨媽了,你就可以不來喝酒。否則,就給我乖乖地過來,免得我們飛哥發脾氣。”
此言一出,他們那一桌的人爆發出一陣狂笑。
葉鳴的眉頭一皺,用凌厲的目光掃視了那邊桌子上的人一眼,很想站起身呵斥他們幾句,可是想到李雯不愿意看到熟人,便暫時忍住了。
舞臺上的李雯聽到那句話,又羞又氣,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眼眶里泛出了淚花,可又對這伙痞子無可奈何,只好默不作聲地垂下頭,任他們喧囂哄鬧。
這時候,那個飛少又站了起來,神氣十足地對臺上的主持人說:“我點一首韓寶儀的《舞女》,就讓蘇丹唱,我愿意出六百元。但我有個條件:她必須回后臺去重新化妝,要和剛剛那個辣妹一樣,把妝化濃點,里面穿三點式,外面穿半透明的紗裙,而且要邊歌邊舞,要唱出歌廳舞女的那種凄涼和神韻。”
他這個刁鉆的要求一提出來,在場的人便都知道:他這是故意想侮辱這個看上去很正經的女歌手,所以便提出讓她唱《舞女》這首歌,而且要她穿三點式、邊歌邊舞......
葉鳴聽得氣往上沖,剛想不顧一切地站起來怒斥那個飛少,卻見夏楚楚伸出手來,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然后用脆生生的嗓門對臺上的主持人說:“主持人,我現在也要點這位蘇丹小姐唱歌,我出一千元,請她演唱《城里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