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南市的老縣長俯身過去，在梅市長的耳邊低聲說道：“我們潼南市的兩個小縣要是能有這樣的一支隊伍，就再也不用發愁拿不回省內養蠶第一的美名。真武公社種稻谷小麥，養蠶不過是副業，而我們，只有山溝一點極少的稻田，種稻谷小麥是副業，養蠶才是我們的主業，王平這個小同志去了我們哪，才真正的是英雄有用武之地。”
梅市長的頭挨著老縣長的頭：“老宋，我們兩個小縣二十七個公社，有了王平這把火燒起來，你想想，七十多萬畝的山坡，今后建成桑樹林，幾十億顆桑樹，實行四季養蠶，春夏秋晚秋四季養蠶，冬天實行‘三冬’計劃，修枝施肥，潼南停產的雙飛絲綢廠，就能起死復生。”老人的口氣越說越激動。
“對啊！”老縣長宋辰口氣也不能淡定了，“我們縣，我保證能率先成為全國性的優質蠶繭基地，為雙飛絲綢廠做好堅實的基礎。”
梅市長老眼微微泛紅，多年沒有這種創業的激情感覺了，壓低聲音，用手半捂住自己的嘴：”老宋，我這次來潼南抓工作，目標，不是拿省內第一，是要拿全國第一，不能讓年輕人看不起我們這些老東西，嘿嘿，他們都在背后叫我‘霉市長’。”
老縣長宋辰忍不住微笑：“你一來就三板斧，短期內突擊開會，上山下鄉的，在位的大多數官員在運動中都舒服慣了，這一下要真的干實事，誰都會有情緒。不過有情緒也由不得他們，這次他們來，你看農業局的楊厚主任，不是汗水都出來了么！”兩個老人露出會意的表情，都含蓄的笑了起來。
臺上，十個小組的第一名開始了比拼，這次人少，個個都是高手，看的人反而安靜了，更多的人，是在欣賞他們的精湛表演。其實任何普通的工作，能做到極致，那就是藝術，具有爽心悅目的美感！
在兩個老領導的身后，市農業局的楊厚主任看著臺上的比賽，心中翻騰得不是滋味，他身邊的干部們都是瞪著臺上默不作聲，心中滋味復雜難言。號稱嫁接技術在縣農技站第一的于雄斌干事，臉上也是青一陣白一陣的。
在來的時候于雄斌是抱著看冷笑話的心情來的，要知道他在潼南市的養蠶事業中，一直是處于優越感很強的技術指導，從桑樹的越冬，開春的施肥，桑樹的嫁接，品種的培育，都一直自認為是專家級別，在各鄉各地帶出來的徒弟也很不少，理論實戰都具有很高的水平，這次新來的梅市長竟然要帶著他們上上下下的干部一起去請外地的和尚，迫于領導的壓力，他很不服氣的默認了，xx市并不是以養蠶為專業的市，而是種植水稻，養蠶不過是農民的副業，在這樣的環境條件下，怎么可能出養蠶的專業人才呢？
然而現在，他的壓力非常大，潼南的新建設，那就是在養蠶上，種稻谷的田和種小麥等農作物的土跟種桑樹的山坡相比之下，那完全就是忽略不計。桑樹嫁接技術關系到全縣全市的養蠶政績，潼南市就是一個純粹的農業市，兩個小縣，下轄二十七個公社，九成農民都是蠶農，兩個縣的技術指導，都是在楊厚主任的帶領下，以于雄斌為首。
“老于，你怎么樣？”楊厚把口袋里的煙摸出來，是一包大前門，瞄了一眼前面梅市長的背影，遞給于雄斌一只，于雄斌接過煙，兩個人卻都沒有敢抽。
“我們沒有經過這樣專門的比賽訓練，以前帶的徒弟，也沒有形成一批一批的規模化，都是現場跟著做就是了。”于雄斌口氣一點都沒有力度。
“我知道，我是說如果經過這樣的強化訓練，你和你的兵能達到這樣的速度不？他們可都不是使用的專業的嫁接剪，還沒有專業的小鋸子。”楊厚眼神閃爍的說道。這些大手大腳的農民，他很難想象究竟是怎樣被訓練出來的。他要是知道每個人都交了學費，心疼學費，一定要抱著把學費賺回來的心態，他就多少會明白一點了！
五元錢的學費，那就是拿刀在割身上的肉！但是大家都響應了，報名晚了還沒有名額，誰都咬牙把錢給交了。推銷員聽一堂大師的銷售培訓課，免費的和收了一萬學費的，認真態度那就是兩個樣。別人隨手送的一臺電腦和自己辛苦工作一年才買回來的一臺電腦，珍惜程度必然不同。
這就是內心的源動力，雖然這僅僅只是成功當中諸多的因素之一，卻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相比農民，多少又點衣食無憂的干部們，那種內心的迫切程度也是不夠的！
楊厚看出了于雄斌內心的搖擺，其實他自己也失去了跟臺上農民比嫁接技術的信心！對方真的是太強大了，兩個人都把煙收了起來，看看身邊的兵，個個都失去了來時的信心和勇氣。
“虛心學習，配合梅市長的工作！”楊厚終于說道，內心那唯一的一點堅持，跨掉了，他深深吐出一口氣。于雄斌點點頭：“我聽你的，楊主任！”還沒有跟王平正式交手，兩個人都選擇了默認這個外來的和尚到自己的地盤上來念經了。
“我估計，那個水平育苗法，可能真的管用。”于雄斌低聲在楊厚的耳邊說道。
“你在會議上不是說那絕對是不可能成功的？”楊厚也嘀咕說道。
于雄斌臉色微微發紅：“我是說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敗，現在想起來，理論上來說，還是說得過去。”這兩個本地念經的和尚，開始改變對即將到來的外地和尚王平那敵意的抵觸！
“說不定人家公社不放人呢？”于雄斌又不甘心的加了一句，心中又酸又燒，很不是滋味！
“這個你放心，梅市長的關系，不簡單，要不是十年運動他被關進了牛圈，現在的他最少是部級官了。我聽說，這次是他自己主動下調來啃潼南市的！”楊厚秘密的嘀咕。
臺上，比賽順利結束，王平在頒發獎金和實物給前三名優勝者，這個時候，前面坐著的梅市長站了起來，褪下手腕上的手表，走到臺前，仰起頭，對臺上的王平說道：“小王，我可不可以把自己的手表，作為私人的一點敬意，贈送給獲得第一名的社員。他的速度，這一次，比上一次快了四秒！”
王平驚訝的看著梅市長，而梅市長的眼神，熱烈而真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