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一進的院落里,人們說話的聲音,走動的聲音,笑聲,時不時的傳出來。俗話說:只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這里的院落更大更深,更難得的,是有一片小竹林。
竹林很有講究,種植成一個太極的形式,陰陽首尾抱合!
女子進去,對客人們微微頷首,走到鐘老的面前,說道:“鐘爺爺,王平來訪。”
“王平?”鐘老說道。
“是的,就是共和國名滿天下的農學家王平,良美集團的年輕老總。”女子說道。她在第一眼就認出了王平,只是,并沒有露出驚訝的神情,這倒讓王平自己以為女子并沒有聽說過他。王平在共和國名滿天下,到什么地方去,提起王平,都會引起大家的熱烈追捧,王平見慣了人們對他的驚訝和好奇還有熱捧,女子平淡無波的反應,誤導了王平的判斷,他以為女子并不知道他這號人物。
其實女子對他了如指掌,也對他的外貌很熟悉。王平的頭像,報刊雜志上的名人頭像,能來見鐘老的人,都不是普通人。是以,女子第一眼就知道了王平的身份。
在座的凌波,寧嫻瀾,郭軍,易老都是全部一怔。
王平來這里來拜訪鐘老?他是怎么知道鐘老這樣的隱居人士。
鐘老,純粹是隱居在上京繁華之地的高人雅士,跟外界的世俗很少有聯系,除了少數幾個人和國家最高領導,沒有人知道鐘老這號人物。
凌波能見鐘老,是易老點了頭的。凌波這種王佐斷臂般行為,在鐘老聽了易老說過之后,鐘老明了凌波今后的生活日子是很艱難的。所以,老人家破例,讓易老把凌波帶來,開導他幾句,讓他收心養性,以免氣郁于心。人就會短命。
而寧嫻瀾和郭軍,則是曲終人散,來見見鐘老,聆聽一下老人的教誨。所謂曲終人散,就是寧嫻瀾和郭軍,都已經到了同時退休的命運。將離開共和國高層,回歸鄉野。這件事情,外界還沒有傳開,王平也不知道確切,易老卻知道。鐘老卻也明白。
大凡共和國的有杰出貢獻的高官,鐘老會愿意見一見,都是通過易老才會有這些小聚會。并不是官越高鐘老就會見,而是鐘老有自己的內心天地,他有自己的標準。
易老說道:“王平來了,幾個人?”
以王平今天的地位,出入有幾個人跟著,是很正常的。
“易老,只有王老師一個人。”女子說道。
易老說道:“還好,這小子知道禮節。不敢帶著人來打攪鐘老的清居。老師,你看,王平這個小子,要不要我出去叫他走?”
“不用了吧,他既然來了,叫他過來說說話,看看他的銳氣有多鋒利。”鐘老笑道。
“是,鐘爺爺。”女子轉身出去請王平。
寧嫻瀾則是看向凌波,低聲說道:“老凌,是你告訴王平的嗎?”
“沒有。”凌波連忙低聲說道。“我以為我這樣的俗人都能來見鐘老,王平就更應該有資格,我只是告訴他今后會去參加一個小聚會,問他來不來。”
“你告訴了他地址?”郭軍低聲說道。
“領導,我真沒有,我也是車子開到這邊,一邊聽著電話里寧部長的指示一邊開車才拐進這個胡同的。我怕自己來晚了,比你們都早到了幾分鐘,我在來之前,也只是知道大概位置,并且并不知道我們要見的鐘老是易老的老師。”凌波低聲辯解。
寧嫻瀾笑道:“一定是王平跟著你來了,這個人,你就不能有一點兒的漏嘴。”
鐘老年事已高,一百一十七歲,身體清健,耳聰目明,他聽見了寧嫻瀾和郭軍凌波的低聲說話,笑道:“沒關系,王平對共和國的貢獻,我個人認為,比小寧和小郭加起來都要更強,他能來這里,我很高興。”
易老笑道:“老師,你不是說王平鋒芒太盛,過幾年他受過挫折之后再見他一面的嗎?”
鐘老呵呵笑道:“老易,人算不如天算,王平能來這里,說明他這個人,氣運跟所有人都不一樣,這是條真龍,氣運在他自己的掌握中。”
鐘老的話令大家都笑了起來。
說話間,王平在女子的帶領下進來了,他見到鐘老,先是作揖,然后說道:“鐘爺爺,我是王平,冒昧打攪,請多恕罪。”
在鐘老面前,王平都沒有對易老寧嫻瀾郭軍等人先打招呼,先對鐘老禮儀有加。
鐘老看著王平:五官平凡,身材中等,穿著普通,眉眼氣質謙恭平和,并無他預料中的犀利戾氣。
以王平這種人,在商業社會上滾打,在國外拼搏,眉眼間,應該有戾氣才對。
王平也在打量鐘老:身板高大,寬肩直腰,頭發灰白色,眼角魚尾紋和額頭上的皺紋很深,手上,黑色老年斑好幾塊,氣色紅潤,胡子白中帶黑,既不是飄飄欲仙的全白,也不是生命力旺盛的黑色。
腳上是麻鞋,身上的衣服褲子,都是粗布,青色。白布裹著腳,代替著人們習慣中的襪子。老人家精氣神很好,看外表氣質,年紀在七十歲左右。
這點令王平驚異不定,因為既然是易老的老師,年紀估計在八十、九十甚至一百歲以上。這老人家保養有術,難以判斷真實的年紀。
“王平,坐!”鐘老和藹可親,毫無大家風范,也沒有王平想象中的仙風道骨。大凡世外高人,都有仙人氣質,不食人間煙火;而鐘老,不是這樣。看起來就是鄰居家和藹的有修養的人間老人。
王平坐下,這才跟易老寧嫻瀾郭軍凌波一一見面寒暄。
易老說道:“王平,你怎么來了這里,我是有安排你來見鐘老師的,卻并不是現在。”
“我跟隨凌波的車子來到了鐘爺爺的胡同口,不過,我并不知道這里是鐘老的家,是易戰告訴我的,所以,我斗膽就進來了。”王平說道,手心里冒出了些些的汗水。
他怕易老,心里揣著擔心,只是掩飾得很好而已!
這是一種骨子里的敬畏!
“易戰也來了?”易老的臉一板,王平的心就一跳。
“是的!”王平硬著頭皮說道。
易老說道:“是易戰帶你到這里來的?”
“不是,是我跟隨凌波來的。凌波說今天有個小聚會,問我來不來,我就起了好奇心,然后,就誤打誤撞的,我來了。”王平訕訕的說道。
背脊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在這里,他不敢稱呼易老為爸爸,可是父親的嚴厲威壓,卻并不因為他不稱呼易老為爸爸而減輕。
“既然沒有叫你來,那就肯定是有道理的,今天我們來,是小聚會,聽聽鐘老師對老凌的開導,還有,寧嫻瀾部長和郭軍領導都要退休了,寧部長可能要去你們良美村養老,得離開上京了,郭軍領導也要回北方老家,曲終人散,來見見鐘老師,告個別說個話,你來攪合什么?”易老口氣漸漸嚴厲。
王平做聲不得,只好低頭。
他可沒有想到來這里,竟然聽見了寧嫻瀾奶奶和郭軍領導退休的消息,這個消息,令他本來平靜祥和的心境,一下子被破壞了。
對于熱愛自己的工作的人,讓他不干了,就相當于抽去了他的靈魂,這種感覺,如果不好好想通透,會讓人抓狂的。很多老人,都有退休后遺癥,寧嫻瀾郭軍這樣的工作了一輩子的狂人,一下子到了平民真空帶,的確有必要來鐘老這里坐一坐。
但是鐘老的環境,就算不說話,走一走,人的心就安靜了下來。
可惜的是,王平除去浮躁的美好心境,被易老的責備絞碎了一些。
鐘老在看著王平的反應,他看出了王平的心境起伏波動大,心里微微嘆了口氣,這個孩子,雖然很不簡單,還是勇武有余而內涵不足,區區易老的責備,就能亂了他的心境,今后的路,他還會遭受心魔煎熬。
不過人的性格就好像茶葉,要泡出好茶,需要火候。
“老易,別責任孩子,他的勇氣可嘉,可能共和國不是第一也是第二,你看看,易戰是軍人,警備營高官,都不敢進來,他卻敢。勇氣有余的人,剛勇;可能柔韌涵養就不足。王平,如果你在進來之前,先給凌波或者寧嫻瀾易老打個電話征詢一下意見,而不是就這么進來,可能你的人生境界,還會更高一層。”鐘老微笑說道,點撥了王平一下。
王平的缺點,就憑這一點,短短的見面,鐘老就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比王平本人都更清楚。
“王平,仔細想想鐘爺爺的話,想想你是徑直進來好,還是先詢問我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好。你怕我和寧嫻瀾郭軍的話,你可以跟凌波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信,凌波拿不定主意,自然會問我,我自然會問我的老師。人生的境界高下,往往就在問或者不問之間。希望你能來此有所收獲。”易老語重心長的開導王平。
“王平,做事,太剛的時候,一定要柔;太柔的時候,一定要剛。”鐘老微笑。
王平心中一動,立即明白了什么,他低頭細細思量,心中頗有所得,他想起跟糧農署的總干事吉布斯的爭斗,很顯然,正是一剛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