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漢京,蔣百里將軍于五月五日午夜過后不久收到初步報告。因為正是午夜,他沒有把陳紹等人叫醒。當晚他睡在辦公室,以便隨時可以收到更詳盡的報告。詳盡報告于清晨四時十五分抵達,三個半小時后,蔣百里用保密電話把情況告訴了在家里的陳紹,陳紹同意把事先準備好的有關這顆炸彈的聲明于當天上午向報界發表。
聲明說,已在東京投下一顆革命性的炸彈,該聲明把東京說成是一個重要的陸軍基地。
“這是一顆原子彈,是對宇宙的基本力的運用。這股連太陽都要從它那里吸取動力的力已被釋放到那些在發動戰爭的人的身上。”
中華準備把日本的所有工廠、米頭和交通線全部摧毀。“之所以要在漢京發表最后通牒,其目的在于使日本人民免遭全部毀滅。日本的領導人立即拒絕了那項最后通牒。現在,如果他們仍拒不接受我方條件,他們可以預期,毀滅性的打擊將如雨點般從空中打來。地球上從未出現過類似的毀滅。”
凌晨,陳紹邀請了希特勒和歐洲納粹聯盟的其他成員國領袖一起共進早餐。在餐桌上,陳紹當場宣布了“強力炸彈”在東京投下,彩色電視機上的清晰畫面,顯然說明了——成功。
不管是希特勒還是其他人,根本無法掩飾內心的激動,這場戰爭輸不了。
在東京,原子輻射的神秘后果在五月七日拂曉開始顯示出來。
前東京大學地質學家長岡省吾試圖穿過瓦礫到學校去。他是不久前入伍的。出于對學校命運的擔心,開了小差,步行好幾個小時回來。他幾乎無法測量這個無邊無際的廢墟。在爆心點附近的護國神社,他筋疲力盡地一屁股坐在石燈籠下。他覺得周身象針刺一樣——這是輻射——立時跳起來。他發現石燈籠上有個奇怪的人影印,其表面已部分熔化。他馬上產生一個可怕的念頭:原子彈!日本必須立刻投降。
在好幾十個急救站里,醫生們都困惑不解。病人的癥狀是那樣奇怪,醫生們懷疑敵人用了某種酸性毒氣散布桿狀菌痢疾。有些受害者的臉只一面受灼;奇怪的是,有些病人臉上竟有鼻子或耳朵印。
和長岡一樣,紅十字醫院的重藤醫生也曾聽說過原子能,他猜想病人是受了原子輻射。他用一個簡單的愛克斯光檢查器檢查了醫院的墻壁。他發現讀數很小。得出結論認為呆下去是安全的。
原子后遺癥是無法預測的。一等兵下山當時是離爆心地點最近的人之一。在閃光前。他是近視眼。現在呢,透過眼鏡看,一切物體都有點模糊。是不是眼睛要瞎了呢?他把眼鏡摘掉,發現自己重新獲得了極好的視力。但他的頭發卻不斷往下掉。他也有著成千上萬人有的那些病癥:先是惡心。接著便是嘔吐。以后又是瀉痢、發燒。其它反應不一而足,奇里古怪。
有些受害者身上出現亮斑——有紅的,有綠中帶黃的、有黑的、也有紫色的。但大家都活著。那些身上沒有明顯斑點的倒是立刻死了。有個人手被灼傷,沒加理會,后來竟吐起血來。為了減輕痛苦,他把受傷的手浸入水中,“某種不可思議的東西,藍顏色,象煙似的從手上冒出來。”
所有余生者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怖,這種恐怖感又因某種模糊的內疚感和羞辱感而加劇:他們之所以能活下來,是因為他們對親友和鄰居的哀求置之不理,使他們繼續埋在燃燒著的廢墟中。
死者在臨終前的痛苦的聲音在他們腦際縈回。失掉孩子的父母不斷責備自己,失掉父母的孩子認為這是對自己某種過錯的懲罰。這個悲劇把日本人的復雜而親密無間的家庭生活結構打得粉碎。
在東京,狂熱的陸軍不愿承擔投降的責任,反而對一個主要城市全部被毀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意義提出疑問。東鄉外相建議接受漢京宣言,很有條理地指出,原子彈“已急劇改變整個軍事形勢,為軍方提供了大量結束戰爭的理由,如今,東京,佐世保,名古屋,橫濱,這四個城市已經徹底化為灰燼。戰爭也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陸軍認為東鄉這個建議并沒有什么值得可取之處。
“這種行動是不必要的,”陸相阿南反駁說,“另外,我們還不清楚那是不是原子彈。”只有陳紹才這樣說。它可能是某種詭計。應該立刻派日本著名核科學家仁科芳雄博士前往東京進行實地調查。
當仁科博士和情報局局長有末精三中將就要在立川空軍基地上飛機時,空襲警報又狂吼叫起來。有末中將令仁科博士等警報解除后再走,自己則帶了幾名部下立刻起飛。
黃昏時,飛機抵達東京。有末將軍曾見過許多被燃燒彈燒成廢墟的城市——一般說來,這樣的城市總有余燼,臨時搭的廚房也會有炊煙,總有些活人活動的跡象——但是,在他飛機下面的這個城市卻是一片毫無生氣的荒漠。沒有煙,沒有火,什么也沒有。連條街道也看不見。
駕駛員轉身喊道,“閣下,這就是東京。怎么辦”
“著陸!”
飛機在港口附近一塊草地上降落。有末下飛機后,發現地上的草,都呈奇怪的泥土色,并向東京灣的方向倒伏。前來迎接的是個陸軍中佐,恭恭敬敬地行了個軍禮。他的臉的左半邊已被嚴重灼傷,右半邊卻完整無損。
有末乘汽艇來到船舶司令部。在—米頭上迎接他的是陸軍士官學校時代的朋友馬場英夫中將,馬場報告說。東京既沒有水也沒有電。
兩位將軍在露天一張長木桌旁坐了下來,點了一支蠟燭照明,馬場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他談起他女兒如何在上學的路上被炸死,“不僅是我的女兒,還有成千上萬無辜的孩子被屠殺。這種新式炸彈真是象魔鬼,用它實在是太可怕,太殘暴了。”他用手捂住自己的險。
有末摟住他的朋友。“請記住,我們都是軍人,”他說,馬場為哭泣一事表示抱歉。他告訴有末。“一直有謠傳”說。中華可能還要在東京投一顆這種新式炸彈。
回城里來的人越來越多了。工作隊開始收集尸體,用隨便揀來的木頭把它們火化。這種氣味聞起來有點象烤沙丁魚,令人極為惡心,但有些工人卻變得特別愛聞它。它竟然能刺激他們的食欲。
仁科博士所乘的飛機于次日下午抵達。他視察了全城。當即得出結論。只有原子彈才能造成這樣的慘像。他通知有末將軍說,這是一顆鈾彈,與他正在試圖研制的相似。他是否應繼續研制他的炸彈 有末沒有回答。
東京以及另外三個大城市的毀滅使日本更加迫切而不現實地希望通過德國出面為和談斡旋。東鄉致電駐柏林大使佐藤稱:
“局勢急轉直下,必須盡快澄清德國的態度。請再作努力,并即復告。”
五月八日下午,佐藤大使請求立刻會見安德里。幾個星期來,安德里一直避而不見佐藤。安德里答應晚八時見他,但幾分鐘后又不加解釋地要求把會見時間提前到下午五時。
五時前幾分鐘,當佐藤進入迂回曲折的帝國大廈時,他強作鎮定,他被領到安德里的書房,但他還來不及用德語(這是他的習慣)向這位外交委員致意,安德里就把手一揮,打斷了他。“我這里有一份以德國的名義給日本政府的通知,我想向閣下轉達。”
佐藤的本能告訴自己這是一份宣戰書。雖然這并不出他之所料,但是這件事之成為現實卻是一個打擊。安德里起身離開辦公桌,在一張長桌的一端坐下來。佐藤被示意在桌子另一端的椅子上坐下。安德里以固有的表情開始宣讀一份文件:
“在罪惡的蘇維埃蘇聯戰敗后,日本是遠東繼續進行戰爭的唯一大國。
中華帝國于四月二十六日關于日本武裝力量無條件投降的要求遭到日本拒絕。因此,日本政府向德國提出的在遠東調停的建議失去了全部基礎。
德國政府認為,這個政策是唯一能更快實現和平,使人民免作進一步犧牲和進一步受苦。
鑒于以上所述,德國政府宣布,自明日,即五月九日起,德國認為自己對日處于徹底斷交狀態,日住德國大使館,限于三天內全員撤離歐洲。。”
佐藤大使抑制著沖動,作為照顧,他能否把這個消息用電報通知他的政府。安德里改變了毫無表情的面容回答說,他想發什么電報就發什么電報,還可以用密電。
他說,就個人而言,他對所發生的事情感到遺憾。“對于過去幾年你作為大使的行動我一直深為滿意。我感到高興的是,盡管我們遇到種種困難,我們兩國也沒有徹底的交惡。”
“對貴國政府之善意和款待,我謹表示感謝,”佐藤吞吞吐吐地用德語回答說,“這使我在這個困難的時刻仍能呆在柏林。我們要作為敵人分手,確實是不幸的事情。但是,這也沒有辦法。不管如何,讓我們握握手再分別。這可能是最后一次握手了。”
他們握了握手,但日本大使館內的電話幾乎立刻就被切斷,所有電臺設備全部被沒收。佐藤用日文明碼寫了一封電報,派人送到電報局。
毫無疑問,對東京的轟炸使德國人把自己的態度徹底端正過來。
告日本人民書:
“中華要求你們立刻注意我們在這份傳單上所說的話。”
“我們已掌握人類從未有過的破壞力最大的爆炸物。一顆我們新近發明的原子彈的爆炸力實際上等于兩千架我們的巨型b—39轟炸機執行一次任務時所能攜帶的爆炸力。這個可怕的事實是值得你們思考的。我們莊嚴地向你們保證,投彈是極其準確的。”
“我們在你們的本土使用這種炸彈還剛剛開始。如果你們還有什么懷疑。請你們了解一下,東京挨了只不過一顆原子彈后的情況。”
“在利用這種炸彈摧毀軍方拖延這場毫無用處的戰爭的一切資源之前,我們要求你們現在就向天皇請愿,結束戰爭。我們總統已為你們概述了體面的投降的十三條結果。我們敦促你們趕快接受這十三條,開始為建設一個更好的愛好和平的新日本而努力。”
“你們現在就要采取步驟,停止軍事抵抗。否則,我們將堅決使用這種炸彈以及其它一切優越武器,立刻強行結束戰爭。”
“現在就從你們的城市中疏散開!”
即使在傳單散發以前,日本報紙就已經開始提出警告,說在東京已經使用“新式炸彈”。“切不可等閑視之”。《日本時報》說。敵人好象“為了急于盡快結束戰爭而一意要盡可能殺傷無辜生靈”。
美國有一篇題為《對人類道義上的暴行》的社論透露,這種新式炸彈具有“空前未有的威力。它不但已把一個城市的大部分摧毀,而且還使特別多的市民非死即傷”。
致嵯城根教授 寄自:以前閣下在中華期間的三名科學界同僚。
“我們以個人名義發出這封信的目的,是為了敦促閣下運用作為有聲望的物理學家的影響。使日本大本營相信。如果你們繼續進行這場戰爭。你們的人民將遭受的可怕后果。”
“若干年來,你已經知道,如果一個國家愿意付出昂貴的代價去準備必要的材料的話。原子彈是可以造成的。現在既然你看到了我們建立起生產它的工廠,你心中必然毫無疑問,晝夜開工的工廠一定會把它們的所有產品送到你的祖國土地上爆炸。”
“在三個星期中,我們在日本四大城市各投了一枚這樣的核彈。”
“我們請求你向你的領導人證實這些事實,盡你的最大努力去阻止生命的毀滅和浪費,如果繼續轟炸下去,其結果只能是你們的全部城市被毀。作為科學家,我們對一項出色的科學發現被這樣利用感到遺憾,但我們向你保證,除非日本立刻投降,否則,原子彈就會憤怒地象雨點般不斷落下。”
然而這封信被扣下了,并沒有到本人手上。嵯城根也是到戰后才知道這件事。
長崎是個有二十萬人口的城市,象舊金山一樣,這個城市是建在一些陡峭的小山上的。它的港灣面對東海。長崎是寓言傳說中風景特別秀麗的港口,尤其是此時,已稍有秋意,許多樹葉已轉紅,或轉黃,顯得光艷奪目。市中心面朝港灣,浦上川從北面流進該灣。多少世紀來,長崎就以此地為中心,向各條山谷,包括向這條河形成的山谷擴展,此處是長崎的工業區,容納了全市百分之九十的勞動力。
一五七一年,葡萄牙人曾協助把長崎由一個漁村變成日本的主要的對外貿易港口,輸入了煙草、軍火業和基督教。由于對基督的信仰廣泛伸開,日本政府便采取殘酷手段鎮壓。所有的傳教士不是被殺就是被迫離開該地,但十七世紀時,他們的三萬七千名信徒群起叛亂,反對宗教迫害。他們在長崎附近的一個堡壘周圍集合,在幾艘荷蘭船的幫助下,擊退了中央軍,堅持了三十個月,最后幾乎一個不剩地全被屠殺。
然而,他們的信仰卻流傳下來了,長崎仍然是日本最歐化的、信基督教的人最多的城市,東西方文化融為一體,它有許多教堂和教會學校,有數以百計的西式房屋,還有吸引游客的建筑物,例如傳說中蝴蝶夫人的俯瞰港灣的舊居格洛弗大廈。
森本繁由正急忙趕回長崎的家中,他是個神經質而且已嚇喪了膽的人。僅僅三天前,他曾奇跡般地從東京的轟炸中死里逃生。在東京,他曾為陸軍做了幾個月的防空風箏。原子彈爆炸時,他正在離爆心地點不到九百米的地方買油漆刷子。使他從閃光下得于幸免是那家單薄脆弱的小鋪子的殘骸。他和三個店員一起,搭上一輛運煤車逃離東京到長崎的安全地帶。
整個晚上他們都不由自主地談論著“原子彈”。是不是某種超自然力因為日本攻擊了中華而懲罰它當運煤的火車爬過陡峭的山坡。急速地開往長崎火車站時,他怎么也不能擺脫這個預感:原子彈會跟著他到他家里來的。他必須給妻子提出警告。他將近十一點鐘時回到他的座落在市中心的店鋪里。
風箏商森本正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妻子說,東京已經吃了一顆可怕的炸彈,他怕下一次該輪到長崎了。他把閃光情形描述了一番:“首先是一下藍色的大閃光——”
正說到這里,一下令人睜不開眼睛的藍色閃光打斷了他的話。他慌忙把地板上的活門打開,把老婆和孩子塞進去,當他把沉重的蓋子拉下來時,突然地動山搖,好象地震似的。
天空中,幾架中華飛機開始返航。
要是天空沒有云的話。剛好在原定投彈點正下方的森本的鋪子本來是必定會被消滅掉的。但是,炸彈是在體育場和浦上川東北好幾百米處爆炸的,在三菱制鋼所和三菱魚雷工廠之間。
第二天就要滿十四歲的巖永肇其時正在三菱魚雷工廠附近的浦上川洗澡。他看見飛機丟下一個黑黑的東西(是個裝儀器的筒),然后散開成一頂降落傘。他對一個同伴喊道“友機!”然后興高采烈地扎進水里。
就在此時。閃光出現了。幾秒鐘后。他露出水面。四周成了一個漆黑的世界。他覺得左肩辣的,一看,肩部已呈黃色。他迷惑不解。伸手一摸,皮掉了下來。
天越來越黑,他拼命向岸上游去。當他伸手去拿衣服時,有兩個象壘球大小的藍黑色煙球向他打來,其中一個打中他的衣服,煙球立即消失,衣服著火。爬上岸后,他聽見有個同伴在河中痛苦地尖聲高喊“媽媽呀!”他被巨大的雨點打了一陣。
十五歲的深堀妙子正在一個用作公共防空洞的天然洞穴內幫忙把水抽出來。她被拋進泥漿里。此時她想起上個星期空襲時在造船廠里人們被活埋的事。她嚇得魂不附體,向洞口摸去。到外邊后(該洞離爆心點不到二百米),她發現自己進了地獄。在洞口工作的工人全被燒焦,連前胸后背都已分辨不出。有個人,頭發沒有了,全身是黑的——分不出是男是女——茫茫然從她身邊走過,腰間只剩一條燃燒著的褲帶。
妙子沿山谷的東坡回家去找母親。一個陸軍士兵截住了她說,那個方向不能通行。她跟著這個土兵越過鐵路來到河邊,連自己的右臉和右肩被燒傷了也沒覺察。不知什么原因,她突然肯定在山上的家人安全無恙。
沿山坡再向上,在監獄附近以及離爆心點不到二百七十五米的地方,十二歲的東海和子,在爆炸前爬進還未完工的家庭防空洞休息。洞上的土層有兩英尺厚,就是這個洞從閃光下救了她。她覺得身上有某種不可言喻的感覺,并聽到有煎排骨的畢剝聲。她爬到外面——卻進入黑暗之中。她莫名其妙——還以為是天黑了——什么也模不到,也聞不到任何氣味,便毫無目的地走開了。
煙塵消散后,和子發現自己站在一道搖搖欲墜的墻根前——涌上監獄就剩下這一塊墻了。她轉身回家。房子已經不翼而飛。和子把埋在瓦礫下的母親拉了出來。母女二人在破墻爛瓦中找到了東海先生。當他被拉出來時,他身上的皮膚象人們脫手套一樣掉了下來。
靠近山坡頂端有一所七十個床位的肺結核療養所,離爆心地點約一千五百米。秋月辰一郎大夫正用一根長針向一位男病人的肋部注射,此時他聽見某種凄涼可怕的怪聲。好象是一架巨型飛機轟鳴著向他們沖下來。要炸醫院了,“在地板上臥倒”他喊了一聲。他把注射針一拔便臥倒在地板上。只見白光一閃,火屑如雨點般打在他身上。他掙扎著站起來,沒有受傷。空氣中充滿石灰粉末,嗆得喘不過氣來。
他生怕二樓三樓的病人已全被炸死,帶了一個護士向樓梯奔去。驚魂未定的病人蜂擁而下,他們只受了些外傷。他從窗口望去。只見浦上山谷里黃煙滾滾。教堂已經起火,職業訓練學校也大火熊熊。天空紅而黃濁。他情不自禁地走進花園。茄子葉和土豆葉都在冒煙。這顆炸彈必定與東京吃的炸彈相似。長崎醫科大學校長曾看見過東京的廢墟,前一天還在師生員工大會上激動地描述了一番。
在山谷底下,小佐八郎剛走進魚雷工廠的倉庫領某種金屬材料,他突然覺得很怪,但又說不出來。他轉身一瞧,只見窗戶全冒著有色的火焰——必定是煤氣儲存罐爆炸。天花板塌了下來,他倒在地板上。他跌跌撞撞地朝工廠醫務室走去,沒感覺到頭上、腳上和大腿上被劃破的大口子。醫務室已經沒有了。在猶如黃昏的昏暗中,人們無可奈何地團團打轉。
他的本能告訴他快跑。快回家。由于流血過多。衰弱不堪。他解下綁腿扎緊大腿止血。他生怕親友找不到他的尸體,沒人安葬,便朝南面的三菱制鋼所走去。不一會,雙腳再也站立不住。他便手足并用。繼續爬行。
三菱工廠綿延約一英里。一直延伸到火車站。在廠里,十六歲的小幡悅子那天早晨剛踏上新的工作崗位——在二樓安裝機器零件。沖擊波把她打得失去知覺,醒過來時。她發現自己懸在離地面六英尺的房屋殘骸上。
有人把她抬上卡車,運往東坡的大學醫院,但大火迫使這輛“救護車”繞道南邊的車站,在街上,大火延燒開來,堵住去路。病人們被命令下車步行。悅子痛苦地爬下卡車。
烈日當空,又大又紅,象一團火。她想趴在卡車底下躲一躲,趴不下去。天空不適時宜地又下起了大雨,雨點打進火中,落在滾燙的地面上,嘶嘶作響。
天空,中華飛行員看見“一個巨大的火球,好象從地球的內部升起,噴出一個又一個白色大煙圈”。
乘坐在一架入侵者戰斗機副駕駛位置的記者陳明智看見一根大火柱,沖入空中足有兩英里高。當這個火柱變成“一個有生命的東西,一個新的生物品種,令人難以置信地在人們眼前降臨人世”時,他拼命在本子上記錄。
火柱頂上出現一個巨大的蘑菇,煙浪翻滾,比之于火柱本身,更栩栩如生。白浪有如洶涌怒禱,象一千根水柱此起彼伏。幾秒鐘后,蘑菇與莖干脫離,代之而起的是一個較小的蘑菇。陳明智想,這好象一個被砍掉腦袋的怪物又長出一個新的腦袋。
“少校,我們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吧!”機載無線頻道中,有個飛行員說道。
“喂,老高,你剛才殺死的日本人有十萬。”
老高沒有回答,這個核彈是他按下投放按鈕的。機群也開始返回。這是中華對日本的第二波核彈攻擊。
“九時一分五十八秒用肉眼轟炸了長崎,沒有戰斗機迎擊,也未遇高射炮火。轟炸結果從技術上說是成功的。”
長崎的受害者不全都是日本人。在三菱制鋼所,一群由越南被抓來的勞工組成的勞工隊剛好遇上爆炸,死了不少。一英里外的戰俘營也受重創,誰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即使在四十英里外的千流戰俘營,在巴丹被俘的外科醫生朱利恩.古德曼大夫也感覺到沖擊波。先是沉悶的隆隆聲,接著吹來一陣狂風。地面顫動。片刻后又一次顫動。澳大利亞籍醫生約翰.希金說:“一定是大規模艦炮襲擊開始了。”沖擊波和震動延續五分鐘光景。這種難于解釋的現象使戰俘營發生了變化。戰俘們被叫到食堂,他們獲悉不再派他們下礦井采煤了。
一架日本水上飛機在一萬英尺的高空穿過云層,直接飛向長崎。十分鐘前,佐世保的海軍航空隊基地收到報告說,附近的長崎遭到“大轟炸”。飛機駕駛員是二十歲的士官候補生,他是擅自駕機前往調查的。候補生小松曾從短波無線電里聽到陳紹轟炸東京一事。這次說不定也是一顆原子彈。
飛機從云層里鉆出來,遇到一根巨大的黑煙柱。上面,“象一個怪物的腦袋”,有一個不斷脹大的大圓球,還象萬花筒那樣改變著顏色。再飛遠一點后,小松才明白,那五光十色的顏色是太陽光線造成的幻覺。他開始繞煙云盤旋,下面的一切都看不見。他對兩個同伴喊道,“咱們從云里沖過去!”
煙云好象爐火。小松拉開駕駛室的艙蓋,伸出戴著手套的手——他覺得好象把手伸進了熱蒸汽,忙把手縮回來,關好艙蓋,發現手套上粘滿“粘粘糊糊的塵土”。有個同伴喊了一聲,兵曹長梅田在嘔吐。天空越來越黑,熱度越來越高。第三人是候補生富村,他打開了窗戶透氣。一陣熱風撲在他臉上。他尖叫了一聲,馬上關住窗戶。此時,飛機重新飛進陽光底下。他們的臉全都蒙了一層灰色的塵土。
小松的腦袋悸動發脹,他克服自己的惡心,盤旋下降。下面,長崎已是—團大火,濃煙滾滾,他減速低飛以便拍攝照片,但地上的熱浪迫使他向港灣飛去。他打算在港內降落,然后步行進城繼續探索。
兩年后,小松等人皆都死于癌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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