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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燃燒的港灣(1)

  1897年2月14日。

  這一天馬尼拉的節慶氣氛比往年還要濃厚,所有人都認為波拉維夏率領的三萬多殖民軍會在數月內攻克獨立軍的政治中心甲米地。順利彈壓獨立運動之后,等待菲律賓人的肯定是更加瘋狂的剝削,相應的,在菲律賓的西班牙人則可以狠狠的撈一筆。于是在馬尼拉的每個西班牙人都面帶笑容,看起來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這天早晨,好幾處西班牙人的公館就開始忙碌,仆人們穿梭如織,食材被送進廚房,桌椅則被搬到庭院,大塊的遮陽布也接連張開。

  這天中午,又有一個團的殖民軍離開馬尼拉,向西去支援對甲米地的進攻作戰,整個馬尼拉城的防御進一步空虛。下午的時候,城內的西班牙殖民者們終于開始準備過圣瓦倫丁節,六點,街上開始實行針對華人和菲律賓本地人的宵禁——這比往常早了一個鐘頭。荷槍實彈的殖民軍開始在街頭巡邏,為那些尋歡作樂的大人婦人還有小姐們提供保護。

  他們并不知道,平日里那些溫馴的華工們早就完成了集結。

  九點,馬尼拉港區,和勝堂賣下的大型倉庫之中,一只活生生的公雞被砍掉了雞頭。雞血噴涌著,濺了一地,雞頭則跌落在血跡的正中央。身穿道袍的老者手拿羅盤,對著地上的血跡和雞頭念念有詞。

  片刻之后他大喊:“吉兆啊!這是天大的吉兆啊!”

  向取義站旁邊,心想廢話當然是吉兆,老子給錢了。想歸想,表面上還是要做樣子,向取義拜謝過先生,然后走上供著關二爺的祭壇,上了一炷香。做完這些他一揮手,他的馬仔就先開倉庫里貨堆上的帆布,用撬棍拆開木箱,開始給倉庫里的華工們發槍。

  向取義不動聲色的看著群情激昂的華工們,右手捏著懷表,不斷的把表蓋打開又關上。

  雖然周圍環境十分的嘈雜,但在向取義耳中,懷表的機械聲卻那樣的清晰。

  忽然,向取義嘆了口氣,回頭看著供奉在神龕里的關帝像,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關爺爺啊,我一生闖蕩,說實話,還沒有干過這么冒險的事情,心里沒底啊,還請您發發慈悲,保佑我向取義馬到成功,到時候我一定給您在這異鄉之地建一座大祠堂,比鬼佬的教堂還要恢弘。拜托啦,關爺爺。”

  向取義剛說完,大地就震顫起來,如滾滾驚雷一般的爆炸聲也同時到達了倉庫,一時間倉庫中那些擺在墻邊的鐵器撬棍還有倉庫的鐵窗都一齊震動起來,發出嗡嗡的共鳴聲。

  還好這倉庫的窗戶都沒安裝玻璃,不然破碎飛散的玻璃渣恐怕會造成南洋起事的第一批傷亡。

  緊接著,十噸高爆炸藥爆炸造成的沖擊波抵達了港區,由于距離遙遠,沖擊波已經減弱為強風,可刮在人臉上仍然能把面皮扯得生痛!

  向取義一把拔出林有德送給他的盒子炮,跳上面前的桌子,振臂高呼:“兄弟們!鬼佬作威作福許多年,現在一報還一報的時候到了!跟我沖!”

  向取義喊玩,他的親信馬仔跟著喊了一句:“搶鬼佬上鬼妹,跟著向大哥就有榮華富貴!”

  話音未落,倉庫中就響起一大片呼應之聲。

  荷浪牙波,林記碼頭倉庫之間的空地上,一千五百名兄弟會會員列成五列縱隊,所有人都換上了從廣州送來的灰衣服。

  這套軍服是林有德請來了廣州最好的西式服裝裁縫設計的,他也親自參與了服裝的設計。服裝整體以帥氣精神為第一要目,兼顧活動性,暫時沒有考慮戰爭環境的隱蔽問題。軍服的整體設計風格看起來是美軍二十世紀末的軍服與二戰德軍軍服的雜交版,而軍服上的一些小飾品的設計,更是體現了林有德這個模型造型師的功底。

  之所以在武器裝備都沒有充分落實的情況下,先著手解決軍服的問題,是因為林有德認為,統一的、帥氣的軍裝對部隊的集體精神的形成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帥氣的軍服可以在潛移默化中讓人產生榮耀感,而一群穿著通用軍服有著同樣榮耀感的人在一起就能產生歸屬感。正是因為武器一時半會沒辦法解決,才要在軍服這種現在就能做好的地方下功夫。

  另外,林有德在軍銜的設置上頗下了一番功夫。之前他就總覺得土鱉軍那不管什么層級的軍官都是杠杠加星星的軍銜太單調了,一點體現不出來我泱泱中華的傳統。你看人家外國的軍銜,雖然五花八門看著讓人忍不住吐槽,但人家有自己的特點不是?

  所以林有德這套軍銜,也努力向著有特點的方向靠攏。在軍銜的分級上,仍然仿照西方軍隊,但各級軍官的標志都是取用中國的神獸:將官和元帥級別的統一用龍,并且遵循正統龍高于亞龍,飛龍高于海龍的原則,元帥用五爪金龍,上將到少將分別是尾巴帶火的燭龍、帶翅膀的應龍和帶海紋的蛟龍;校官級別的統一用帶翅膀的鳥獸,大校到少校分別是朱雀、畢方、鬼車、重明;尉官則是四腳系的走地神獸,上尉到少尉分別是麒麟、白虎、玄武。

  此時華工的伍長們全都配上玄武領章當了少尉排長,頭上扣著大蓋帽,和頭戴船形帽的普通列兵區分開來。

  排長們的武器也和手拿美國提供的老式步槍的普通大兵不一樣,他們拿的是林有德的廣州兵工廠趕制出來的丁酉一型花機關槍——就是沖鋒槍。這是林有德去年7月要求卡特琳娜開發的。

  當時林有德只是覺得世界第一款真正意義上的沖鋒槍——德國的MP18——是1918年開發出來的,當時的技術條件和1897年應該沒有差太多,畢竟這中間的的二十年里沒有什么太大的技術飛躍,最多就是因為工藝問題導致造價貴一些罷了。之所以沒有人把這玩意造出來是因為沒有大規模高強度的戰爭所以沒那個需求,軍隊的戰術思想也停留在大兵團多波次的波浪進攻上,對單兵火力要求極高的步兵滲透戰術還沒有誕生。

  所以林有德當仁不讓的就發揮穿越者的優勢,跟卡特琳娜講了大概的思路。本來他以為要開發個三五年甚至更久,哪知道半年不到北歐妹子就把試制品拿出來了。樣槍完全達到了林有德的要求,缺點有二:第一,工藝太復雜,此時沖壓成型技術還太毛糙,搞不出符合標準的配件,必須師父手動切削零部件,而嚴肅的德國人又過分追求性能了,導致生產周期太長,量產困難;第二,造價:這槍部分零件要用煉金術加工,來彌補二十年左右的生產技術差距。

  林有德自己試射了一輪之后覺得槍實在是好,就一面下令改進生產性盡快實現低價量產,一面讓工廠小批量制造交給精銳部隊和指揮官使用。

  林有德利用穿越者優勢弄出來的另一個武器,叫做“火箭推進直射炸彈”,這個的開發就比沖鋒槍簡單多了,這回荷浪牙波的起義部隊就裝備了將近三十具鐵拳火箭筒,用來攻擊固定火力點。

  回到碼頭上。

  華工的伍長們穿上不同的軍裝,手里又拿著更好的武器,想沒點軍官的自覺還真困難:其實這幫人平時就在自己的伍里就很有威望,負責拿大主意,也有當頭子的自覺,軍裝和槍只是順水推舟強化了他們潛意識中的頭目自覺罷了。

  兩天前在關帝廟里說要摸洋妞的小豬的老六這時候也成了少尉排長。老頭本來想推辭,架不住兄弟們的熱情,就穿上軍裝扣上了大蓋帽,然后跟著陳秀才的船出海晃了兩天,學習花機關的使用方法,對著海面掃了五梭子彈。

  老六本姓賀,大名太難聽他出來混以后就再沒用過,到現在自己都忘球了,所以也順著大家意思管自己叫老六。老六五十多歲的人,自覺什么世面都見過了,他甚至在越南給劉永福劉軍門的部隊當過挑夫,見過法國人的馬克辛割麥子一樣放倒黑旗軍的弟兄們。可這花機關,老六真的服了,看起來比那大黑狗一樣的馬克辛小巧那么多,可掃起來卻一點不含糊,當年劉軍門的黑旗軍有這東西,法國佬早就玩兒蛋了。

  聽說這東西是廣州的林掌柜發明的,老六每掃一梭子,對這林掌柜就多敬佩幾分。本來老六就覺得林掌柜是個好人,給的工錢高,干活時間短,多干活還給加錢,老六才在林記干了半年,就有錢把小侄子弄到南洋。他尋思著,自個兒和小侄子兩個人干,只要賣力點,說不定小孫兒出世的時候,就有錢供小孫子上學了。但現在看起來,這林掌柜不光是個好人。

  “說不定,改朝換代的時候真的到了。”老六摸著花機關,低低的呢喃道,“歷朝歷代,開國之后必有百年盛世,該著我的小孫子享福了。”

  這呢喃的后半句被老六身后幾個年輕仔聽到了,其中一個滑頭當即笑道:“得了吧六伯,你那小侄子,連大閨女的手都沒碰過呢。”

  “對啊,六伯,還是趕快弄個洋妞讓你的小侄子摸摸吧!”

  “閉嘴!”老六頭壓低聲音怒喝道,“陳秀才說了,洋妞靠搶這是沒志氣的做法!我們可不是這種孬種!我們起事是為了全部中國人都能把腰桿挺起來,等將來太平盛世到了,我中華像盛唐那樣成為世界中心,洋人那些番邦的妞還不自己洗干凈了送上門來?瞧你們那出息。看看人家林掌柜,跟你們說啊,林掌柜在香港啊,可是把……”

  老六能當上伍長并不僅僅是因為見多識廣,還因為他能掰能侃會講故事,能把張家長李家短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說得評書一般精彩。這會兒他又發揮專長,準備給毛小子們講一講出海在船上聽到的林有德和法國騎士團團長的風流事,哪知道剛開了頭,就被何宇照發現了。

  “講什么呢?”

  老頭條件反射的要作揖,臨時想起來船上學過要立正喊報告,才手忙腳亂的改過來,好不尷尬。

  “報告,做政治動員呢!”

  對于老頭嘴里冒出來的這個新詞,何宇照先是愣住了,然后才無奈的搖搖頭。

  “賀老六啊賀老六,你可以啊。”

  說完何宇照轉過身,掏出懷表看了看,然后對不遠處的陳洪達說道:“差不多到時間了,陳老弟,開始吧。”

  陳洪達點點頭,跳上空地正中臨時架起來的臺子,他身后,一面十八星旗迎風招展,旗子的邊緣寫著南洋陸軍第一鎮幾個大字。

  “兄弟們!這是林大哥授予我們的軍旗,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南洋陸軍第一鎮第一協第一標!未來的南洋陸軍,都是我們的后輩!看這面旗幟,紅與黑是血和鐵的顏色,十八顆黃星代表我十八省炎黃子孫,我們已經受夠了屈辱和壓迫,到了用鐵和血來重塑自尊的時候啦!外御強夷,內驅韃虜,此役自我始!”

  陳洪達說完跳下高臺,同時何宇照大喊:“目標西班牙軍營,全軍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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