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德正和自己的幕僚交換眼色思考該怎么辦呢,可沒等他拿定主意,袁慰婷就領著人沖破龍淵閣的下仆們的阻攔,進了內院。
林有德一看袁慰婷的裝束,當即吃了一驚,這妹子全副武裝,那像是新官上任來拜會的,根本就是把他林有德當亂黨頭目來捉拿了吧!
說時遲那時快,林有德的自我防衛技能就啟動了,時間的流逝驟然變緩,而且視野里出現一個表明殺意來源的特大號箭頭,那箭頭直指沖進中庭的袁慰婷。于是林有德迅速掌握狀況,他知道袁慰婷要利用跳躍和自己的神姬能力進行突進,緊接著使出居合斬。林有德對武術并沒有太多的了解,但此時給他反應的時間實在太充足了,他可以清楚的看見袁慰婷左腳向前踏出,并且壓低身子準備前沖,也能看見她的手向腰間的刀移動。
若是在正常的情況下,這一系列的動作必然會以正常人根本捕捉不到的高速電光火石間完成,可惜林有德這外掛男現在正以遠超過正常人的速度觀察和分析世界,子彈時間啟動的時候,他擁有近乎無敵的動態視力和反應能力。
在經過認真仔細的思考和反復推敲之后,林有德決定了自己的應對,他整個人向后倒去,以躲避從斜下向斜上橫斬的長刀和隨之而來的沖撞,另外,他還小心的選擇了一下自己倒的方向,確保會倒在草皮上,并且不會撞到什么堅硬的石頭。最后,他選擇了一個合適的姿勢,以便倒地之后能往袁慰婷的肚子踹上一腳。
接著子彈時間就解除了——按照林有德之前的經驗,子彈時間會解除就說明他選擇的應對能保自己平安無事,于是他心安理得的按照既定的計劃往后倒。
可在他倒地的瞬間,清脆的金屬聲響在整個中庭中響起。
袁慰婷手中的刀已經斷成兩截,但神姬營的都統還是用斷刃格擋住了劈斷自己刀刃之后直取喉嚨的長刀。
“哦,不愧是示現流免許皆傳的高手,我這把刀可是花了一萬兩銀子買的好貨色,據說是什么古傳煉金術強化過的,結果還是一下就斷了。受教了,寅藏先生……哦不,叫女士才對。”袁慰婷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說道,好像她真的是為了領教下巴的武藝才出招的,“林掌柜,我聽聞您是當世英雄人物,曾經面不改色的接了逆賊聶雪秋一刀,不想我只是和寅藏先生切磋一下,就把您嚇到了。不過慰婷也是切磋心切,欠考量了,請林掌柜多多包涵吶。”
林有德聞言不由得冷笑。這個時候巴已經持刀當到林有德跟前,之前一直“要干事就給錢”的喊個不停的天空院嵐也站到巴側后做支援態勢,兩手捏滿了丹朱繪制的紙符。而察覺到事情不對的女仆隊和洋槍隊正在涌進中庭,林有德估計去別館休息的鹿島神社的其他巫女們現在也在趕來的路上,幾分鐘內就能到。
這袁慰婷剛才確實是抱著必殺的信念攻上來的,但現在她已經錯失下手的最佳時機。
看起來袁慰婷也很清楚這點,所以才用切磋掩飾過去。
這個時候被袁慰婷的突然發難嚇傻了的譚鐘麟等一干人終于反應過來,譚鐘麟一臉的不高興,這老名士還是有把倔骨頭,袁慰婷這么不給他面子,他當然也不會給袁慰婷好臉色看。但袁慰婷似乎也不在意兩廣總督怎么想,只是微笑著打量林有德的兩名護衛,一副在給良駒估價的架勢。
林有德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然后賠上笑臉沖袁慰婷作揖道:“林某是商人,不禁嚇啊,袁都統。您看,我這都快尿褲子了。”
說完林有德給陳海輝遞了個眼色,陳海輝馬上會意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林有德也哈哈哈哈,緊接著袁慰婷也開始哈哈哈,院子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覷,最后沒辦法也跟著一起哈哈哈。
一時間整個院里都是哈哈哈的笑聲,可院子里的氣氛卻絲毫不見緩和。
笑完袁慰婷把斷刃隨手丟給自己的隨從,然后對同樣還劍入鞘的巴說道:“慰婷我也是一介武人,在日本學習軍事的時候,曾于京都吉岡道場修習劍道。現在遇如此高手,希望能全力切磋一番。聽聞今晚林掌柜要大宴賓客,屆時會有眾多洋人到場,所以慰婷希望能和寅藏小姐在洋人的仲裁下,按西洋的決斗規矩比試一場,不知道寅藏小姐是否愿意啊?”
林有德倒抽一口冷氣,這個時空西歐的決斗的傳統比上個時空更加離譜,不把其中一方打殘打死就不算結束,這袁慰婷看來是打定了主意要殺他林有德的威風了。
這種時候該怎么做林有德自然清楚,要真的決斗了,不管巴輸還是贏,結果都不是他想要見到的,所以果斷認慫才是正路。
可沒等林有德答話,巴就搶先開口了:“林先生,如果巴戰敗了,請把找機會把我的骨灰帶回我的家鄉。”
“巴……”
“袁都統,”巴沒理會林有德的呼喚,轉而對袁慰婷說,“剛剛我沒能盡到職責,讓主君受驚了,感謝您給我一個補償我的過失的機會,所以今晚……”
“夠了!”林有德高聲爆喝,打斷了巴的話,“你給我退下,巴!”
林有德是真生氣了,平時巴多么聰明伶俐的姑娘,怎么這會兒就突然抽風了呢?他瞪了一臉不甘與委屈巴一眼,上前一步強行擠開巴,再次面對袁慰婷的時候,他又是一臉笑容了。
“袁都統,這樣不好吧?今晚你們要真是決斗了,不管結果如何,今后我們就再也當不成朋友了。”
本來林有德是可以把話說得更圓滑一點的,但現在這個氣氛,他也只能繼續扮演強勢終止兩個“習武之人”的切磋的角色了。
對于林有德的話,袁慰婷報以冷笑。
“林掌柜,你這樣的人,借我五個膽我也不敢留你在身邊吶。”
林有德啊哈哈干笑幾聲,然后發揮他喜歡直奔主題的本色,把這些繞圈子的話都給丟到了爪哇島去。
只要有共同利益,那么一切都可以坐下來談,這是林有德在談判方面的基本信條。
“袁都統,聽聞令兄在小站練兵,功績頗多,但清廷無能,發給令兄的資金層層克扣,最后并不能滿足北洋新軍之編練?”
其實清廷給袁世凱的練兵經費在這個時空還是很充足的,但軍費這東西,從來都不嫌多是吧,實在有多還可以中飽私囊么。而林有德現在手中賺錢的產業一大把,尤其是南洋銀行發行的南洋票斂來的硬通貨,都讓他的財力極度膨脹,而這,正是袁世凱和袁慰婷兄妹倆不具備的。他們要錢一要靠從滿清手里要,再就是刮地皮,而現在國內民生凋零——至少在經歷了甲午日本軍刮地皮還不到兩年的北方,刮地皮能拿到的和林有德能提供的實在不成正比。
所以林有德上來就把自己的優勢給擺出來了,你們看著辦吧。
沒想到袁慰婷聽了這話之后竟然瞇起獨眼,盯著林有德看了半天,才開口答道:“林掌柜,你能有今天,果真不是運氣好那么簡單。剛剛多有冒犯,今晚我定攜厚禮再來拜訪。”
說完袁慰婷就和半年多錢聶雪秋一樣,轉身就走了,連挽留的機會都沒留給林有德,丟下跟著他來的譚鐘麟鹿傳霖等一干人,于是現場的情勢變得異常的尷尬。譚鐘麟氣得直吹胡子,最后卻只能跟林有德客套幾句,也走人了。
話說這袁慰婷出了龍淵閣,一上馬車就開始脫身上的鎧甲。伺候的丫鬟一邊幫忙打下手一邊笑道:“這個林有德,只是個狗熊嘛,枉得小姐處心積慮要殺他威風。”
“你懂什么?”袁慰婷以陰沉的口氣對丫鬟說道,聽聲音她似乎相當的不悅,“你以為那個家伙是被嚇得跌倒的?他幾乎和宮崎寅藏同時做出反應,就算宮崎寅藏不出刀,我那一下也根本碰不到他,只怕還要吃他一腳。”
“那……”
“那家伙是個大麻煩,現在他實力不足只能用財力換平安,等將來他翅膀硬起來,肯定是我和哥哥的心頭大患。”說罷袁慰婷重重的嘆了口氣,“該死,剛才就應該用上神姬的力量,直接做掉他的。我還是太輕視他了。”
“但是,如果做掉他的話,老爺會不高興的吧?”
袁慰婷動身來廣州之前,哥哥袁世凱就千叮囑萬叮囑,千萬不要蠻干,但袁慰婷長這么大我行我素慣了,就沒把這叮囑放在心上。此時她只是懊悔沒一招干了林有德,留下了后患,本來還想斬他一個心腹讓他得個教訓,現在卻連這個目的都達不成。
可片刻之后,袁慰婷的心情忽的又好了起來。
“聽說,這廣東的月餅和北方的不一樣,軟而甜,而這廣州蓮香樓的月餅又堪稱華南一絕,今晚我們可要吃個痛快。”
丫鬟看著心情突然好起來的小姐,撇了撇嘴,她呆在袁慰婷身邊這么些年,對這個大小姐那忽明忽暗的心情早就習以為常了。所以她并沒有深入去想這變化背后有著什么樣的意味,自然也無從知曉袁慰婷此時的心思。
“今天就先吃月餅,對付你林有德的事情就從長計議,我可有的是辦法治你。”袁慰婷在心里想到,悄悄抿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