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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京劇里奇怪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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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琰之嘆了口氣,說道,“梅蘭方大師是真正的京劇表演藝術家,怹的偉大不光是體現在怹的表演技巧上,更是體現在怹的品性的高潔上,對于京劇藝術的追求上。尤其是在那樣一個物欲橫流,刀光劍影的時代,這樣的品質就更加的難能可貴了,所以,京劇界有那么多的大師,也只有梅蘭方先生能夠成為京劇的代名詞。”

  臺下的觀眾也是頻頻點頭,就算是那些從來不聽戲的人,也都知道梅蘭方先生的鼎鼎大名,更別說現在京劇界的最高獎項,就是以梅蘭方先生的名字命名的,可見梅蘭方大師對華夏京劇界的影響之深,影響之廣遠。

  裴琰之話鋒一轉,說道,“其實啊,京劇界還有一出很有名的‘粉戲’,估計很多戲迷朋友們都清楚,叫做《游龍戲鳳》!”

  臺下不少懂戲的觀眾都是一臉驚訝,因為這出戲也是很有名氣的,說的是正德皇帝微服私訪,也就是出去浪,遇到了賣酒的李鳳姐,出言調戲的故事。

  裴琰之笑著說道,“這出戲里面有一個‘粉’詞,就是當時正德皇帝調戲李鳳姐,人家是大姑娘,當然害羞了,最后把正德皇帝推出門去,然后關上門,不一會,這個演正德皇帝的老生又上來了,站在門前,推了推門,推不開,說了一句,大姐,你好緊啊!”

  臺下的男同志們都是一臉壞笑,女同志都是一臉的羞怯。

  坐在角落里的李蛋笑得眼睛都沒了。

  側幕的董傾情也是一臉羞怯的呸了一口,一臉的不好意思。

  裴琰之則是哈哈一笑,說道,“到了后來,這段詞就改成了‘啊大姐,這梅龍鎮上的門戶好緊那!’哎!你不給我開門梅龍鎮上的門戶好緊,這就是后來我們逐漸凈化舞臺以后又要保留這個戲的表演,又不能顯得低級下流所以《貴妃醉酒》《游龍戲鳳》是當年若干出‘粉戲’能夠流傳到今天的幸存者!

  講到這里,我想要問大家一個問題,你們覺得傳統京劇里,有沒有愛情?”

  裴琰之這一問讓臺下的觀眾都開始深深地思考了起來。

  而裴琰之則是拿起了旁邊放著的小茶壺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水,說了半天,也是有些口渴了,正好找個機會喝口水,真是機智。

  忽然臺下傳來了一個聲音,“有!”

  裴琰之趕快把這口水咽了下去看著說話的觀眾,笑瞇瞇的問道“比如呢?”

  “王寶釧啊!”

  裴琰之微微一笑,說道“你覺得這個是愛情!”

  “當然了她一直等了十八年啊!”這是一個小女生一臉的稚嫩,一看就是個學生。

  裴琰之笑著問道,“你覺得王寶釧等了薛平貴十八載就是愛情?”

  “對啊!多么浪漫啊!”小女生眼中晶晶亮,一副憧憬的樣子。

  裴琰之真是不忍心打破她心中的那一份純真和美好,但是還是要讓她知道人心的險惡,讓她要經歷一下社會的毒打。

  裴琰之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不叫愛情,不知道這出戲你是否完整的聽過呢?”

  小女生點了點頭,說道,“聽過啊,這不是武家坡嗎?”

  裴琰之繼續問道,“那你聽過彩樓配嗎?”

  小女生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

  “大登殿呢?”

  小女生繼續搖頭。

  裴琰之一臉苦笑的說道,“也就是說這出戲,你只聽過武家坡嗎?”

  小女生一臉奇怪的說道,“武家坡不就是一出戲嗎,你這是什么意思啊?”

  裴琰之拍了拍額頭,笑著說道,“看來這里面是有一些誤會,對了,在座的各位,有多少人知道《紅鬃烈馬》這出戲的,請舉一下手!”

稀稀拉拉的有十多個人舉起了右  !)(第2/3頁)

  手,二百個人,這樣的比例可真是不多啊。

  不過裴琰之也是很欣慰了,畢竟這些人大多數都是年輕人,沒聽過也很正常。

  裴琰之又問道,“那看過《紅鬃烈馬》的請舉手!”

  這一下,就剩下了一個人孤零零的舉著手。

  裴琰之眼中露出了一絲驚訝,沒想到還真的有人聽過,于是讓人送了麥克風過去,問道,“你聽過,那你應該是個資深戲迷了,你貴姓啊,啊,姓石,好,石先生,不如您給大家普及一下《紅鬃烈馬》和《武家坡》的關系!”

  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戴著一副半框眼睛,一副儒雅的樣子,一看就是一個文化人。

  他笑著說道,“我也不算是什么資深戲迷,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京劇愛好者,我喜歡京劇,也就這兩年事情,關于這個《紅鬃烈馬》和《武家坡》的關系,其實很簡單,《紅鬃烈馬》是一整出戲,而《武家坡》是其中的一個片段,剛才裴老板說的《彩樓配》和《大登殿》都是其中的一折!”

  裴琰之點了點頭,說道,“這位石先生說的很對,而且用詞也很準確,一折,我們京劇行話管《紅鬃烈馬》這樣的戲叫做本戲,也叫全本戲,也就是整出戲,而《武家坡》《大登殿》屬于折子戲,意思就是全本戲里的一折,過去因為這個全本戲啊里面有的地方很沒意思,很無聊,大家不愛看,所以現在很多的京劇演員,只唱折子戲,因為折子戲就是全本戲里面最精彩的一折,觀眾們也喜歡,演員們也不用太花心思!

  我們京劇界一般來說,認為京劇中有愛情,但是我們不講愛情,有什么呢,友情,親情,世情,也就是世態人情,我們把這個愛情歸入到了世情這個里面,因為過去的婚姻不在愛情的基礎上,盲婚啞嫁,那個時代講究門當戶對,為了繁衍后代,為了利益捆綁,為了家族的榮辱,沒有什么愛情不愛情,戲曲里的所謂的愛情,只不過是老百姓心中的一種美好的憧憬罷了!

  其實京劇里不講愛情這個也是有原因的,當年從第一代京劇人程長庚大老板開始,到譚鑫培先生,這屬于是京劇界的第一批京劇人,我們稱為骨子老生,也就是說在我們京劇發展的前一百五十年左右,編出來的戲目大多都是這種骨子老戲,因為都是以男人為主的戲,那就不講究什么愛情!

  直到旦角的崛起,以梅蘭方先生為代表的旦角開始跟老生平分秋色,而且,大量的女性觀眾開始進入劇場,大家都知道,女性觀眾你讓她看打戲,看唱工戲,她不愛看,所以大量的感情戲就被編纂了出來,而且那個時候的戲很貼近那個時代女性的心態,我看戲,戲里的那個旦角怎么跟我這么像啊,感懷身世,她就喜歡看,她心中對于感情的不圓滿,在看戲的過程中,圓滿了!

  因為有了這種市場的需求,所以,以梅蘭方先生為代表的‘四大名旦’就開始有了自己的私房戲,而因為有了這些愛情戲的出現,所以,老生這個就沒有那么重要了,要知道,京劇界最開始的時候,老生是主角,唯一的主角,當年的旦角都是配角,最早的旦角被人稱為‘捂著肚子傻唱’,就是只管唱,臉上可以沒有任何的表情,什么表情都可以沒有,就唱。

  再說了,老生這個行當自然而然的就跟愛情戲沒有關系了,因為老生是中老年男子,不管哪出戲,也沒有中老年男子談戀愛的說法吧,除了那些調戲人的話,那就不算了!”

  臺下的觀眾也是嘿嘿一笑。

  裴琰之拿起旁邊的手機,說道,“前兩天,我翻微博的時候,看到有個朋友給我發私信,說我在第一期里講的一些小故事很有意思,他聽了之后就對京劇充滿了好奇感,而且他還聽說我們京劇界很多規矩,希望我能夠在節目中說一說,那今天,接下來,我就給大家說一說,梨園行里的一些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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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是那位觀眾想聽,現場的所有觀眾都是好奇心大漲,因為在他們的心里,這個京劇界就是一個很神秘的組織,聽說里面的規矩森嚴,讓外人都是十分的好奇。

  裴琰之認真的說道,“知道我們在小的時候最怕聽到的一句話是什么嗎?”

  臺下的人都是一臉好奇。

  裴琰之笑著說道,“去年的春節聯歡晚會上,我表演的那個小品大家應該都還記得吧,我那三位老師里面最后那一位,話里話外歸結到一起,就是我最怕的那句話,沒有規矩!”

  臺下的觀眾都是想起了當初舞臺上搞笑的一幕,不由得紛紛忍俊不禁。

  裴琰之苦笑著說道,“我在舞臺上表演的內容,大多都是正兒八經的真事,就說這個旦角兒吧,行動坐臥走,你都得拿著個勁兒,手怎么動,眼神怎么看,走怎么走,坐怎么坐,笑怎么笑,這都是小時候一棍子一棍子打出來的。要想人前顯貴,必定后臺受罪,這是真理!

  大家應該都聽說過這句話,臺上無大小,臺下立規矩,這句話說的就是我們京劇舞臺上的規矩,在舞臺上,我們扮演的都是角色,可能你這個演員四十歲了,但是你演的是一個小生,也就是年輕人,但是他徒弟才二十歲,老生演員,上臺來,演的是這位的父親,這位當師父的該喊爹你就得喊爹,你們到了臺下之后,你再抽你徒弟嘴巴子這是你的事,但是在臺上,沒有什么輩分啊,年齡啊這些問題,但是到了后臺,輩分低的見了輩分高的,你該鞠躬的鞠躬,該磕頭的磕頭!

  梨園行的后臺是非常神圣的,不是什么人說進就讓進的,后臺是演員,樂隊,服化道所有這些工作人員的私人禁地,非請勿入,這里的規矩是最講究的,首先,好比說我們這個院子吧,七點半開戲,所有人五點半之前你就得到了,在上臺之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拜祖師爺,一來是請祖師爺保佑今天的演出順利,二來呢這是京劇演員心中的一塊圣地,我們有祖師爺,我們有傳授,心里要裝著祖師爺,裝著觀眾,今晚肯定沒問題。其實現在很多的電視劇啊電影啊開機儀式,都是要供奉一下,這其實就是跟我們梨園行學的。”

  臺下的觀眾一臉恍然大悟,現在的電影電視劇都會有個開機儀式,也都是全體工作人員和演員,都是拿著香,供奉一下,有的講究的,還有祭品,弄的很正式的樣子,原來這些都是跟梨園行學的啊。

  裴琰之繼續說道,“在我們后臺,有一個非常大的禁忌,我們京劇演員的服裝不是掛起來的,而是要疊起來放在衣箱子里,而這個大衣箱,在后臺,是絕對不允許坐的,有的小演員不懂規矩,唱完戲累了,想要休息一下,直接坐在大衣箱上,后臺要是有老人看見了,上去就是一巴掌,這是后臺一個大忌諱!”

  臺下的觀眾都很納悶,大衣箱為什么不能坐啊,這又是個什么規矩啊!

  裴琰之說道,“我們后臺有大衣箱,二衣箱,三衣箱,盔頭箱,靴鞋箱,把子箱,里面裝的東西各不相同,除了大衣箱之外,其它的衣箱都可以坐人,畢竟過去的后臺地方就那么大,要是衣箱上不能坐人,估計就擠不下了,但是只有一種人可以坐在大衣箱上,就是丑角演員!”

  “為什么呢?”

  臺下有觀眾也好奇,直接開口問道。

  裴琰之對這種捧哏演員很喜歡,有這種小互動,他講起來也是更加得有動力了。

  裴琰之笑著說道,“因為我們梨園行的祖師爺不是別人,正是唐明皇李隆基,當年的唐明皇是一個酷愛戲曲的皇帝,自己寫戲,編戲,也演戲,演什么呢,演丑行,你看現在的戲迷,票友,有票青衣的,有票老生的,有票花臉的,但是還真沒有票丑行的,所以說,唐明皇可以算是一個大票友,大戲迷了,所以這個丑行的地位就高,畢竟祖師爺都是干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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