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開盤,因為有溪州市當地基金公司的介入,國邦股票的股價出現了回升。這讓那些還對這只票抱有許多幻想的游資不再繼續觀望,紛紛殺了進來。倪俊才趁機拋售國邦股票,不過他并不敢拋太多,害怕引起盤面的恐慌,基本上還是維持在小量多次的出貨。
金鼎投資的辦公室內,只有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市開著的。林東一個人坐在電腦前,他如約放了所有員工三天大假,不過他自己卻并未休息,一直坐在電腦前盯著國邦股票的盤面,絲毫不敢松懈。
倪俊才就像是一只巨蛇,他雖然可以通過小伎倆斬斷他的尾巴,但那些伎倆卻不足以讓他致命。看到今天上午的盤面,林東就猜到倪俊才從別的地方拉來了同盟,通過大資金的介入來拉升國邦股票的股價。
林東拿起電話,給陸虎成打了過去,電話響了幾聲就接通了。
“兄弟,是你么,想死大哥了!”電話里傳來陸虎成渾厚的聲音。
林東笑道:“大哥,是我啊。大哥,兄弟有事求你。”
陸虎成嘿嘿笑了兩聲,問道:“是不是還是國邦股票的事情?”
“大哥猜的沒錯!”林東說道。
陸虎成笑道:“這只票我也一直在關注,老弟,你可以啊,這可是今年第一牛股啊!”
林東直接說明了目的,“大哥,我已經全部出完貨了,我的對手高宏私募現在也在出貨,我先前給他制造了點麻煩,他找來了當地的幾家基金公司相助,又把股價拉上去了。唉,這可真是個令人頭疼的事啊!大哥,兄弟沒轍了。”
陸虎成大笑了兩聲,“這算是個啥子事!兄弟,你等會,這事我幫你擺平!”
以陸虎成“天下第一私募”的稱號,既然是他答應下來的事情,林東就不必再犯愁了。他掛了電話,坐在辦公室內靜等陸虎成那邊的消息。
陸虎成掛了電話,把他的得力助手劉海平叫了進來。
“海平,幫我查查溪州市有哪幾家基金公司在買國邦股票。”
劉海平眉頭一皺,心想怎么老板也對這只票感興趣了?難道看不出這只票已經進入了狂跌通道嗎?
“好,陸總,你等會兒。”劉海平雖然心中有許多疑惑,不過陸虎成向來做事都非常有主見,也就沒問什么,轉身去做事了。
過了十來分鐘,劉海平走了進來,遞上一張紙,說道:“陸總,就是這四家基金公司。”
陸虎成揮揮手,劉海平退了出去。
他拿起電話,先后給那四家基金公司的老總打了電話。他直接告訴他們,要他們不要碰國邦股票。溪州市這四家的基金公司都是國內的一些很小的基金公司,規模也就跟個中等私募差不多。他們是絕對不敢得罪“天下第一私募”的,紛紛在電話里表示,一定遵照陸總的指示,立馬停止買入國邦股票。
溪州市的幾個基金公司的老總弄清楚了是旗下哪個基金經理買入的國邦股票,將收了倪俊才好處的那幾人叫到辦公室,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讓他們趕快把買入的國邦股票拋掉。那幾人起先是不知道老板為何如此動怒,當得知是“天下第一私募”陸虎成親自打電話要他們老板那么做的之后,紛紛倒吸了口涼氣,一個個都在心里咒罵倪俊才。
“他娘的鱉孫!險些為了弄你那點錢得罪了陸虎成!”他們都是從業十年左右的基金經理,對國內的這個“天下第一私募”的陸虎成頗為忌憚,知道此人眼光雖然獨到,卻比不過他手段的毒辣。若是得罪了他,日后自己管理的幾只基金恐怕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這幾人回去之后紛紛立馬改變操作計劃,變原先的買入國邦股票為賣出國邦股票,一時間賣盤的力量明顯放大,短短半小時之內,賣盤力量已經穩占了上風,成交量急劇萎縮。
國邦股票在一天之內上演了一次過山車式的走勢!沖高之后急劇回落!
陸虎成沒有打電話給林東,林東看到這盤面,顯然對這個“天下第一私募”的異性兄弟的實力感到畏懼,幸好他們已經是兄弟了,若是不認識的兩個人,等到金鼎做大之后,勢必會侵害到陸虎成公司的利益,到時候兩強交鋒,他實在沒什么打贏陸虎成的信心。
林東拎起電話,給陸虎成打了過去。
“大哥,牛掰,真牛掰,除此之外,我真的是沒什么好說的了。”林東贊道。
陸虎成哈哈笑了幾聲,“兄弟,等你到了大哥這年紀,說不定早就超越我今天的成就嘍。”
林東想去陸虎成公司取經的愿望越來越強烈。他近日惡補管理知識,知道一個公司若想運營的好,個人能力固然重要,卻不是最重要的,公司的制度才是決定一家公司能取得多大的成就和能走多遠的決定性因素。
好的公司不應該是人管人,應該是制度管人。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個人的眼見與思維也是有限的,或許可以出現一個天縱英才,帶領公司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就,但是人的壽命是有期限的。
而依靠好的制度取得成功的公司,即便失去了優秀的領導人,也不會對公司造成多大的不利影響。
林東感覺到如今的金鼎投資公司就是太依賴他了,不是他自大自吹,如果現在金鼎公司失去了他,這家公司的命運就會瞬間由輝煌轉向衰落,甚至有可能在短時間內……垮掉!
他有自己的計劃,做股票玩資本市場固然可以讓他發達,但資本市場歸根到底是人吃人的循環,他的成功注定是要建立在他人的痛苦與失敗之上的。最近他的腦海里總是會浮現起散戶廳里大多數散戶看著賬面上不斷縮水的市值唉聲嘆氣的情景。
是啊,國邦股票令他身家過了億,而他賺到的錢是從哪里來的呢?歸根到底還是廣大股民的血汗錢啊!
林東的心情沉重起來,他做的是私募,他的工作就是為少數有錢人謀利,使有錢人更加有錢。想到這里,他不禁在心里問自己,我空懷有異寶,卻不能為大眾造福,良心何在?
資本市場的本質就是人吃人!愿意到資本市場博弈,就應該已經做好了承擔風險的準備,我只不過是遵循游戲規則,又何錯之有!他想。
林東迷茫的目光隨即又明亮起來,凌厲的駭人!絕不能心軟!
他已將未來的方向定了下來,關于金鼎公司,他打算將公司建成制度性公司,要讓公司漸漸擺脫對他的依賴。除了建立健全制度之外,人才也很重要。劉大頭等幾人都堪當重任,日后應該放手讓他們多做一點事情,以備讓他們在日后挑的起更重的擔子。
日后他打算將重心轉移到實業上面來,雖然目前仍未想好從哪塊入手,不過這個想法在他心里形成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深知做實業與做股票的不同,他在資本市場上有玉片相助,可以呼風喚雨無往不利,而在實業上,得靠他真正的能力,一步一個腳印,容不得半分投機取巧。
林東的心情有些沉重,在辦公室里沉思了許久。他拿出簽字筆,在白紙上畫來花去,也沒理出什么頭緒來。到了下班時間,他就開車去了楓樹灣。
整個高宏私募彌漫著一股沉悶的氣氛。
倪俊才急的在辦公室里撓頭,本就不多的頭發又被他扯掉了大半。
張德福走進他的辦公室,匯報今天出貨的情況。
“倪總,今天總共出了百分之五的貨,加上前兩天的百分之八,咱們手里還捏著百分之八十七的貨。”
倪俊才一臉的疲憊,下午開盤,昨晚談好的幾個基金經理紛紛打來電話,對他說了聲抱歉,也不說具體原因。可惡的是,這幫家伙不幫他也就罷了,竟然還和他搶著出貨。他們用的是基民的錢,旱澇保收,反正不管是虧了還是賺了,管理費照賺不誤。在這四個基金經理的帶動下,竟將國邦股票的股價打到了跌停板上。一時間拋者無數,買盤偶爾有人會掛上幾手幾十手的小單,根本無濟于事。
靠別人是靠不住的,倪俊才深刻認識到了這一點。
他猛然想到還有個合作伙伴林東,股價跌的那么狠,怎么這小子一點反應沒有?
倪俊才拿起電話,給林東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之后,倪俊才寒暄問道:“林總,最近忙啥呢?”
林東道:“倪總啊,我現在在外面逛街,有什么事情明天上班再說吧,不好意思,掛了啊。”
林東說完就掛了電話,倪俊才拎著電話,話筒里的“嘟嘟”聲讓他心煩意亂,一時間克制不住情緒,舉起電話狠狠摔了出去。
“他娘的!這小子還有心思逛街!”
他猛然想到上次周銘跟他說過林東已經開始出貨了,心里忽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但一想到林東還有百分之三十的倉位質押在海安證券溪州市營業部那里,他懸著的心又放了下來,心想他倆都在國邦股票這條船上,船沉了對誰都沒好處。
倪俊才做了決定,明天打電話找林東好好商量商量拉升股價的事情。
“德福,讓大伙都下班吧,打起精神來,干完這一票,我給你們每個人都包個大大的紅包!”倪俊才咧嘴笑了起來,他夾著手包出了公司,兒子要的遙控飛機和汽車模型還沒買,他得趕緊去買了好回家看兒子。
公司里的員工看到老總似乎心情不錯,大家的心情也舒暢了起來,都在暢想老板嘴里說的大紅包會有多大。
高倩被郁小夏拉著去歐洲旅游去了,臨行之前一再告訴林東,讓他一定要經常到楓樹灣的房子里看看裝修的進度。林東開車離開了建金大廈,先去最近的超市買了許多熟菜和幾瓶白酒,打算拿去和工友老鄉們一同分享。
他開車到了楓樹灣,進了正在裝修的房子,工友們正圍在一起吃火鍋,見他來了,紛紛站了起來。
林東將手里幾個方便袋的東西放了下來,笑道:“各位老鄉,看我帶來了什么!”
“咦呀!有肉,太好咧!”眾人歡呼道。
工頭包大友找來自己一件干凈的衣服,笑道:“老板,這地方太臟,我把衣服放地上,這樣你坐下來不會弄臟衣服也不會覺得冷。”包大友說著就要把衣服鋪在地上,被林東攔住了。
“包大哥,你別瞧我現在人模狗樣的,其實我也是個窮苦人出身,我和你們一樣,就坐在這地上!”
包大友如何也不肯,林東也死活不肯坐在他的衣服上,最后他找來一張硬紙殼鋪在地上讓林東坐在上面。
火鍋里只有煮的爛透的白菜和豆腐,除了這個,他們手里還拿著干硬的煎餅。這就是他們的晚餐。
林東想起父親,小時候,他總是把家里最粗重的活做了,可吃的卻是家里最差的。
他眼窩子一熱,招呼工友們吃菜,澀聲道:“來,來,大家吃啊。”
包大友提議道,“林老板,要不咱們把熟菜放到火鍋里煮煮,熱乎的好吃!”
林東笑道:“包大哥說得對,是我疏忽了,那么冷的天,涼東西吃到肚子里可不舒服。”
眾人把熟食放進了火鍋里,煮了一鍋亂燉。這里沒有酒杯,工友們就用各自吃飯的碗盛酒,林東則拿著酒瓶喝。辛辣的白酒喝進了肚里,頓時就覺得全身發熱,氣氛立馬起來了,工友們拉著他劃拳喝酒,完全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林老弟,你若是搞工程就好了,兄弟們都愿意跟著你干!”包大友喝多了酒,原本黝黑的臉泛出一層深紅色,扯起嗓門說道。
“是啊、是啊……”剩下的工友附和道。
林東笑道:“各位大哥,等我哪天做這一塊了,肯定會找你們。咱家鄉人做事踏實勤快,我放心!”
吃了三四個小時,林東從楓樹灣出來的時候已是晚上十點多,抬頭看了看天空,寒夜里,一輪寒月,皎潔如雪,高高的掛在中天上。他呼出一口白氣,搓著手上了車,來時沉重的心情已然消散了。
馮士元上次跟林東聊過之后,豁然開朗,他動用和總部李總的關系,調虎離山,讓姚萬成去總部學習去了。在元和證券,被調去總部學習,就是升遷的信號,姚萬成高興的屁顛顛學習去了。
姚萬成一走,營業部的“姚黨”便失去了領袖,馮士元做起事來阻力就會小很多。郭凱長期在一線工作,最了解一線員工的心理,他做上了拓展部主管之后,首先通過馮士元廢除了舊的考核制度,推出了全新的考核制度。新的考核制度極大的鼓舞了拓展部的員工,推出一個多星期,拓展部的業績有了明顯的增長。
趁姚萬成不在營業部,馮士元一鼓作氣,接二連三拿下了幾個部門主管,逐漸在營業部樹立了威信,他要人所有員工知道,在蘇城營業部混日子的時代過去了,誰不好好干,誰就得滾蛋!
姚萬成雖然人在元和的總部學習,可心里一直惦記著營業部的事情,等他發現事情的不對勁已經晚了,他的黨羽已被馮士元干掉了一半。他很想立即回來,可總部的學習還有半個月才能結束,他若突然回去,總部這邊,他可沒法交代。
為了阻止馮士元鏟除異己,姚萬成只好通過江省分公司的領導給馮士元施加壓力。分公司的領導最近輪流到蘇城營業部來視察工作,馮士元忙于招待他們,無暇他顧,倒是把營業部的工作放在了一邊。
在馮士元忙于和姚萬成斗法的同時,林東和倪俊才的斗法也已漸漸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倪俊才一早到了公司,就打了個電話給林東,提出要和他共同出資拉升國邦股票的股價。哪知林東竟一口回絕了他!他心里開始不安起來,想找周銘商議商議,這家伙竟然又沒來上班。
他把張德福叫到辦公室,問道:“周銘這是幾天沒來上班了?”
“三天了!”張德福答道。
公司已經陷入了危機之中,周銘竟然三天不來上班,這讓倪俊才十分惱火,他拍著桌子道:“從現在起,撤消周銘副總的職務,德福,你接替他,以后副總就是你了。”
張德福大喜,他忠心耿耿的跟了倪俊才那么多年,終于讓他等到這一天了。說實話,他心里原來一直對倪俊才重要周銘并將其提升到副總的位置上感到不滿,他早看出來周銘華而不實,草包一個,卻不知為什么那家伙能得到倪俊才的重用。
“德福,你現在就去海安那邊看看,看看金鼎質押在那邊的股票還在不在。”倪俊才哆嗦著手點了一支煙,焦急的說道。
張德福應了一聲,立馬動身往海安趕去。他與倪俊才同樣著急,國邦股票不僅僅是他們做的一只股票,更是高宏私募的希望,是倪俊才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