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在羅恒良家聊了許久,時至中午,說道:“老師,中午去我家吃吧,我父母都很想念你。”
羅恒良擺擺手,“那不能,你來了理應在我家吃。”
林東道:“老師,你莫再推辭了,走吧。”他抓住羅恒良細瘦的胳膊就往外面走,羅恒良無奈,只好答應。
“好小子,你倒是放開我讓我鎖了門啊!”
林東這才意識到羅恒良家的門還未鎖,趕緊放開老師的手。羅恒良鎖了門,與林東并肩而行。
林東指了指前面的車,說道:“老師,我車停在前面,吃完飯后,我再送你回來。”
羅恒良一看林東車停在柳枝兒家的門口,他是知道林東和柳枝兒之間的事情的,他倆都曾是他的學生。
“林東,你去找過柳枝兒了?”羅恒良問道。
林東搖搖頭,“沒有,不過我遇到了她。老師,你與她是鄰居,你能不能告訴我枝兒婚后過的怎么樣?”
羅恒良感嘆一聲,久久才道:“王東來那個王八羔子,他就是個變態!”
羅恒良的話在他耳邊不斷回蕩,林東只覺心好像是掉入了冰窟里,渾身冰冷,上了車,渾渾噩噩的,也不知怎么把車開到了家里。
林父為了能讓自己的東西賣個好價錢,所以天蒙蒙亮就起身趕集去了,賣完東西,早早的就回來了,看到林東把羅恒良接了過來,高興的出門相迎。羅恒良是文化人。林父雖然是個大老粗,但兩人卻聊的相當投機。
羅恒良一生朋友不多,離婚后一個人過日子倍感孤單,有了林父這個酒友時常來找他喝酒。倒也打發了不少難熬的時光。在大廟子鎮,再也沒有人比林父更了解羅恒良孤寂的內心了。
“老羅,歡迎啊!”林父笑著上前,把羅恒良請進家中。
羅恒良笑道:“老林啊,我可要向你告狀了,我本不愿意來,是你兒子硬生生把我拖來的。”
林父哈哈笑道:“娃兒做得對,你告狀也沒用。我還要表揚他呢!”
兩個老酒友哈哈一笑,笑完之后,羅恒良又開始咳嗽起來,林東趕緊給他倒了一碗水。
林母正在廚房做飯。林東見羅恒良有父親陪著,就進了廚房準備給母親打個下手。
“媽,我來幫你。”
林母嗔道:“你一邊去,別靠近灶臺,弄臟了你的衣服怎么辦。”
林東笑道:“弄臟了再洗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這忙的過來,不需要你幫忙。”林母不想兒子插手灶臺上的事情。
林東回了自己的房里,把身上的衣褲脫了下來,換上以前高中時候的衣服。他覺得在家還穿著那些光鮮的衣服不合適。村里人看見了,免不了要在背后說些不好聽的話。諸如罵他尾巴翹上了天之類的話。
舊衣服雖然很舊,但是穿在身上卻很暖和。這些年他也沒再長高。只是比以前壯了點,所以高中時候的衣服穿在身上有點緊,除此之外,一切都還好。
林東走出房門,對林母道:“媽,我把衣服換了,這下可以了吧。”
林母回頭一看,兒子竟換上了許多年前的老棉襖,道:“灶上的活兒你又不會干,別給媽幫倒忙了,沒事干就出去曬曬太陽也好的。”
林東走到灶臺后面,坐下來開始燒火。他雖然不會燒菜,但是燒火這活卻是從小干到大的,拿手的很。林母一個人又要顧著鍋里的菜,又要顧著爐膛里的火,忙前忙后,有時候實在忙不過來。
“媽,燒火這活兒我擅長,冬天坐在灶臺后面燒火是最舒服的了。”林東說著,抓起一把麥草填進了爐膛里,爐膛內火燒的旺旺的,火光照在他的臉上,把他的臉烤的紅紅的,和傍晚天邊的紅霞一個色。
林母見他已經坐了下來,也就不阻止了,一邊舞著鍋鏟,一邊說道:“東子,你穿上這身衣裳,還跟上高中時一樣。”
“兒子長到八十歲在您眼里還是小娃娃。”林東笑道。
林母鼻子一酸,嗔道:“臭小子,那學來的俏皮話,惹的你媽鼻子都酸了。”
林東想起今天在鎮上看到很多在建的房子,問道:“媽,我給你們在鎮上買套房子吧,你們做點小生意,五金店或是小超市什么的都行,總比種地輕松舒服。”
林母道:“這事你跟你爸商量去。不管怎么說,咱家的地是不可能撂荒的,我和你爸伺候了大半輩子莊稼,和土地有感情了,離不開田地。”
林東雖然知道種地根本不賺錢,但土地對于莊稼人的意義卻是深刻的,在莊稼人眼里,土地是希望,種地就是播種希望,是一種他體會不到的樂趣。手中有糧,心里不慌,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話。父母都經歷過建國初期的饑荒,深知土地和糧食的重要性,錢再多,也沒有糧在手讓人心安,是不可能讓他們離開土地的。
林東本想把父母接到城里享福,但現在看來,這并不容易實現。
林父今天早上在市集賣了東西,順便買了些時令蔬菜回來。林母知道林東愛吃蒜黃炒雞蛋,特意吩咐老伴多買些蒜黃回來。家里養了十幾只老母雞,下的雞蛋不僅夠家里人吃,而且還有剩余。林東沒回來之前,林母總是舍不得吃,攢下來拿到集市上去換錢。自打進了臘月,林母就開始給家里的老母雞多喂了些飼料,讓老母雞多下一些蛋,這些蛋她不拿到市集去賣,都攢在那里,留給兒子回來吃。
“東子,鍋底的火燒完了就別填草了。”
林母已炒到最后一個菜了,林東從灶臺后面站了起來,伸了伸腰,走到灶臺前,看著鍋里油光光黃亮亮的蒜黃炒雞蛋直流口水。
“去把酒盅洗洗,然后喊你爸和羅老師吃飯。”林母就像以前家里來客那般吩咐兒子,林東回到家里,就感覺像是回到了從前,處處都能感受到家的溫馨,心中十分的滿足。
他拿了四個酒盅,打了半盆水,好好的洗了一下,在飯桌上擺好,然后幫助母親把一道道菜端上了桌子,才走出廚房,對在堂屋門口曬太陽的林父和羅恒良道:“羅老師、爸,吃飯了。”
林父和羅恒良都站了起來,林父笑道:“老羅,走,喝酒去!”二人并肩朝廚房走去。
林父把羅恒良請到了上座,羅恒良起初死活不肯,但林父提起了林東初三時候的那件事,說如果當初沒有他,也就沒有林東的今天。羅恒良也就不再推辭了,在上座上坐了下來。
林父和羅恒良喝了一會酒,兩人的話都開始多了起來。
“老羅,娃兒現在出息了,我讓他給你認作干大怎么樣?也不算丟你老羅的臉吧?”
羅恒良趕緊擺擺手,“林老大,這可使不得,我哪有資格做林東的干大,不成不成。”
林父對著林東道:“東子,你覺得你羅老師有沒有資格做你干大?”
林東笑道:“這世上再沒人比羅老師更有資格的了,老師對林東的恩情,林東時刻記在心里,不敢忘記。這些年一直想報答老師,現在終于有能力了,還望老師不嫌棄,收下我這個干兒子吧。”
林父看羅恒良膝下無子,如今又離了婚,于是就想把林東認給他做干兒子,希望借此能稍稍彌補老羅心里的遺憾。
羅恒良曉得老友的心思,感動的老淚縱橫,再者林東這孩子他實在是很喜歡,也就不推辭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林父拍拍林東,“東子,過去給你干大磕個頭,敬杯酒。”
林東端著酒杯,走到羅恒良身旁,撲通跪了下來,磕了一個頭,羅恒良想攔也攔不住。
“干大,兒敬你一杯酒!”林東跪在地上,倒了一杯酒,雙手送到羅恒良面前。
羅恒良擦擦眼淚,接過來一口喝掉了,摟過林東,哭了一把鼻子。
“兒啊,起來!”羅恒良今天高興極了,很久沒有那么高興過了。
林東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羅恒良喝了一口酒,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林母趕緊給他倒了碗熱水,過了好一會兒,羅恒良才止住不咳了。
吃完午飯,羅恒良和林家三口又聊了一會兒,到了下午三點,起身要走了。林東開車把他送回了鎮上,然后去了一趟電信局。
快過年了,電信局這里也很忙。大廟子鎮電信局的只有三個工作人員,一個是局長,不干事,剩下的兩個一個負責收電話費,一個負責安裝電話及線路維修。
林東在電信局的大廳里排著隊,看到顯示屏上有介紹裝寬帶的,他本來來這兒是想給家里裝一部電話的,但看到有寬帶,心想就一塊兒裝了吧,得空去趟市里,給家里買個電腦,教會父母怎么用視頻,以后在外地的時候,就可以跟父母通過視頻聊天了。
快過年了,鄉民們手頭的錢也多,許多沒裝電話的人家都趕在這個時候來電信局交錢裝電話。林東足足排了一個小時的隊,才輪到他。手續很簡單,交了錢,留下地址,然后就被告知回家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