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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人在池中,心游大海

  談未然屹立不動,陷入思緒。

  首座之位,令人垂涎。

  誰想當首座?見性峰其他弟子不想。談未然絕不想。

  見性峰首座之位,尤為重中之重,令人垂涎得飛流直下三千尺也絲毫不驚奇。然而,受到的約束也非常大,很多事都不能做。收徒受限,交友受限,甚至外出也有限制。

  忌諱私自結交各峰,忌諱在宗門呼朋喚友,忌諱在外邊結交好友,每動用一次監察大權,也必然被宗門忌諱。甚至,首座也被約束,盡量避免外出,以免死在外邊。

  許道寧不是不知好友談追處境艱難,也不是不想幫,而是不能。動用見性峰的力量,去幫助別人,是一個很大的忌諱。

  種種忌諱,種種禁忌,一言難盡。從某種角度,見性峰首座就是被職權給軟禁在宗門了。

  談未然想見性峰自立門戶,想見性峰興盛壯大,他愿為此付出努力,愿將此當做追求。但他絕不愿當首座。

  他的心,已經野了。看過外邊的世界,心靈已經生出翅膀在飛翔了。他想飛翔,外出看看更大的世界,追求自己的長生武道,而不是守在宗門當一個乖寶寶。

  若說宗門是一個池塘。談未然人在池塘中,心已遨游大海里。

  不想,是真不想。絕非矯情,絕非做作。

  許道寧望著小徒弟,充滿期許道:“你明白多少?”

  談未然一口氣吞吐,擲地有聲:“弟子已明白,為何師父要弟子來做下一代首座了。”

  許道寧欣慰一笑,云淡風輕中夾雜絲絲酸楚:“現在,你還想不想推辭?現在拒絕來得及。趁著我還有后悔,還沒完全橫下心的時候。”

  “本峰首座之位,是一把滾燙的椅子。沒有風光,沒有權勢,只有很多的責任和義務,無時無刻都像一座山峰一樣壓得你喘不過氣。”

  許道寧凝視弟子,一字一頓的擲地有聲:“不準你有太多私交,不準你結交宗門好友,不準你頻繁外出,不準你和親人乃至任何人來往過密。甚至不準你成親!”

  “包括宗主在內,宗門之人會看輕你,會忽略你,會抵制你,會敵視你,會暗算你。”

  “也許你會后悔,也許你會厭倦,也許你會憎恨。然而,當你坐上這個位置,不論你面臨多少難堪,心中有多少憤怒,你必須靠自己來承擔住,你必須隱忍不發。沒人能幫你,沒人會替你分擔。除了你自己,只有你自己。”

  許道寧目光如箭,冷冷道:“這些,你自問能夠承受嗎,你自問能夠做到嗎?”

  談未然搖頭,斷然道:“弟子絕做不到。”

  許道寧的冷厲神色緩和下來,微笑道:“現在,你明白我為何選你了。”

  “弟子明白。”談未然一口氣息吞吐,鏗鏘道:“弟子愿意!”

  今次他已明白師父的意思。除了他,師父已經別無選擇了。唯一能做的,只有他。

  談未然不愿當首座,然而,師父的決定是他想要的結果。他身為見性峰弟子,就必須勇于擔當,挑起責任和義務。事關見性峰的未來,他不能拒絕,必須把責任抗在身上。

  描述的種種約束,談未然根本不放在心里。許道寧挑他,是因他殺心重,是因他不愿受條條框框的約束。

  許道寧清淺一笑,充滿疲乏的擺手道:“你想外出歷練,為師準了。”

  “過幾日,你們五個一道再去小秘境修煉。然后,你要去,就去吧。”

  談未然細心咀嚼這一席話,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一時也無從盡數考慮周全。望著師父背影,莫名感傷,欠身行禮便悄然退下。

  好一會,許道寧轉臉,重又凝視天邊。

  無關喜悲,不知哀樂。只有失望,唯有希望。

  天邊的火燒云,把天空渲染成一種燃燒的氣質。身影被斜陽拉長,背影說不出的落寞。

  三日后,談未然一行五人進入小秘境。

  此次出人意料的大手筆,安排談未然五人一道入小秘境三個月,是十倍流速,是相當驚人的大批耗費。周大鵬掐指一算,當場差一點暈厥過去。

  小秘境倍速愈大,消耗愈多,呈現倍數增長。所以,各峰寧可按小倍速來,分為幾次來就是了。

  談未然一行入內未久,就見安素兒和王鐵等其他五人入內,三名是見德峰弟子,兩人是主峰弟子。

  安素兒五人是一道來搭順風船的,今次入內之前,五人都被長輩叫去,聲色俱厲的交代不要招惹見性峰弟子,尤其是談未然。

  主峰和見德峰挑人入內,也算用心良苦。

  王鐵就不必說,和他是有私交的朋友。安素兒和他在大比中交手過,是唯一沒有被打傷的人,和他的關系也算友善。

  主峰的謝維有自知之明,從來不像何咸安一樣嫉恨談未然,上次也沒有對他的散功露出譏笑等等,談不上好感,但肯定不反感。

  談未然從善如流,友善的和安素兒謝維等人招呼一下,就熱情的拉著王鐵到一旁,一邊修煉龍爪手,一邊和王鐵敘話。

  朋友之間的閑聊,自是什么話題都有。說起宗門大比,王鐵立刻神秘兮兮的問道:“我聽說,各峰打起來了?是不是真的。”

  今次宗門大比,草草收場。可謂盡興而開始,掃興而結束。

  林長老氣勢洶洶而至,不顧當著眾多弟子的面,和許道寧交戰的一幕幕。若干弟子有目共睹,隱約能猜出些許線索,不免心下嘀咕忐忑不安。

  各峰乃至兩名老祖,從頭到尾都不拿林長老來指責許道寧,實在是林長老有可恨之處。

  受許道寧和林長老一戰的影響,御氣境差一點被中斷,后來交手起來也是無精打采,令人感到很是乏味。很多弟子從頭到尾,都一直在議論宗門發生了什么事。

  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都有,有說各峰打起來了,有說發現奸細了,也有說某某長老隕落了,形形色色的說法都有。

  今次被許道寧和林長老之戰影響,御氣境之戰的過程顯得無精打采。整個大比當中,最為出彩的反而是談未然一挑四之戰。

  以通玄修為一挑觀微四強,竟然能戰而勝之。在諸多弟子心目中,不免有幾分傳奇色彩,難怪會出風頭。

  王鐵激動道:“現在,外邊的人都說……說你是十年來最出色的弟子,沒有之一。”

  談未然颯然一笑,沒當這是回事。只要能把視野放大一些,就沒人會把這個所謂的“十年最出色弟子”當一回事。

  作為談資說來取樂一番,也罷。如果當真了,沾沾自喜了,那就已經敗了。

  “王鐵,專心修煉吧。”談未然對王鐵說:“時間寶貴啊。”

  “師兄。”一旁的師弟喊了幾句,才把謝維喊回神。

  謝維點頭,再次看向那已顯得豐神俊朗的少年,感慨萬千。上次相見,談未然散功了,所有人都以為他必將淪喪為普通弟子。

  誰知。短短三個月,這少年又掀開了新的一頁,令所有人刮目相看,乃至于震驚。

  謝維最大的優點,也許就是有自知之明,因而不爭。主峰很多傳言,都表明宗主對談未然十分青睞。謝維對此并無嫉妒,只是滿腹感慨,心想或許這才是天才。

  “也許,他才是主峰下一代的未來。”謝維自言自語,比起鄭文駿等人,他寧愿主峰的未來是談未然。

  “師兄,你說什么?”一旁的師弟沒聽清。

  謝維搖頭,略微躊躇,大步走向談未然,露出笑容:“談師弟,你好。”

  談未然也露出一張笑臉道:“謝師兄,你好。”

  對談未然來說,觀微境不過是重復再走一次罷了。

  他不想養成急于求成的壞習慣,寧愿先壓著修為,花費三個月養好底蘊,才打算一鼓作氣的沖上觀微境。

  一應準備妥當,談未然仰天道:“師父!”

  今次一直是許道寧親自操縱小秘境,他等待多時,將小徒弟所在的地方,塑造為另一個獨立空間,把談未然和其他九人完全隔絕掉。

  談未然盤腿坐下,一口氣息吞吐:“那就開始了。”

  老馬識途的一口氣沖上觀微境。果真一如所料,當談未然沖上觀微境,寂滅金冊再一次出現,迸發那個神秘音符。

  神魂,真氣,身輪精氣,三者潺潺而動,交匯在雙乳之間的膻中穴,立刻開始散氣。

  神秘音節滌蕩周身,將一身真氣悉數透入經脈竅穴和筋骨皮肉之中。純凈的真氣,一再洗滌,穿透身體每一個部位。

  真氣洗練肉身的過程,異常痛苦煎熬。談未然繼上一次之后,再一次親自體驗到各種感官被放大十倍百倍之后的煎熬。

  許道寧今次是親眼目睹,小徒弟真氣洗練肉身之時,那種極度可怕的痛楚。見著談未然幾乎在各種感官沖擊之下,幾乎暈厥,卻又苦苦支撐的模樣。

  汗如漿涌,短短一會,就令談未然所坐之處宛如一個小水潭。

  真氣從里而外的迸發,從經脈中透散出來,無孔不入的透散在每一塊骨頭骨髓,每一寸肌肉,每一個經脈和竅穴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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