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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風起

  “是張掌門。”

  青蠻見得來人,略微欠了欠身,黃天化略行一禮,只是見得跟在張華云身后的另外二人,不禁悄然凝眉。

  張華云言笑還禮,繼而將身后的翠霞兩位引出,青蠻笑望一眼,亦不在意,則是輕輕作了一揖,“見過兩位前輩。”

  他略一思忖,如此道,那神色淡然的白鬢女子眼中露出一絲詫異,微笑頷首,而歸一刀卻是驚了面色,忙道不敢當,的確,他雖是比青蠻年長許多,可終究只是個破空境修士,且身為張華云弟子,因為青蠻與黃長老之間的關系,卻是不能稱得長輩。

  張華云輕笑擺手道:“沒錯,一刀至多能與公子平輩論交,便是幸事。”說著,又瞥了歸一刀一眼,后者連連稱是。

  眾人落座,由張華云牽頭言語,莫孤言則是時而插上半句無關痛癢的言語,至于歸一刀,卻如黃天化般,靜心聆聽,不動聲色。

  對于青蠻的模樣,莫孤顏,歸一刀二人皆是有些詫異,遠非適才所料想一般,早是聽聞此子極為年輕,不想,卻是年幼至此等地步。

  莫孤顏:“冒昧多言一句,不知青公子而今亦是修行多少年月?”

  歸一刀頓時將雙耳立了起來,便是張華云也露出一絲好奇,青蠻怔了怔,沉吟片刻,笑道:“已有二十余載了。”這是從他入得天劍宗那一日算起。

  黃天化還好,張華云亦是能勉強穩定住心神,而莫孤言手中的茶盞則是悄然一顫,至于歸一刀,卻是直接將口中的一口茶水噴出,好在他身在無人,并未沾染到旁人身上,連連咳嗽,見得師尊神色不悅的看來,這才滿是尷尬的笑笑,心中已是波濤翻涌,“二十栽便有了至少破空巔峰境的修為,如此天資,當世何人可及?”

  莫孤顏斂了斂眼眉,放下手中杯盞,緩緩一笑,“世人皆道,白虎訣雪,赤練青蠻,而今看來,那白帝仙尊,比之青公子,亦是略有不及的。”她半是言笑道。

  青蠻神色一抹黯然,“赤練青蠻?早已沒有赤練了。”頓了片刻,道:“訣雪仙尊乃是數百年難能一見的不世奇才,青蠻卻是比之不得的。”這番言語,他倒亦非妄自菲薄,畢竟,在許久以前,白帝訣雪還只是破空修士時,便已能硬抗化脈修士而不敗,而在數年前太乙演武之上,他更是已步入化脈境,其真實實力,在青蠻沒有再次與之交手前,也不敢妄下定論,但有一點能夠肯定,那便是他的實力,比之三虛修士或許亦是相差不遠了,青蠻自知,以自己的如今實力,全力施為,興許能與尋常三虛修士一戰,但想要勝,幾無可能,至多便是敗得體面一些。

  莫孤顏笑了笑,沒有再就此言說,或許,在她看來,方才之言亦是客氣之辭,如今的青蠻縱然厲害,卻亦非有著白帝之名的訣雪對手。

  閑聊一會兒,黃天化忽的起身,向著一臉詫異的張華云拱了拱手,后者只是笑,蒼老眉目微微一跳,輕聲道:“天化,你這是何意?”

  青蠻抬了抬眼眉,沒有言語,只是將手中的茶盞移至嘴邊。

  “承蒙張仙尊收留數載。”

  黃天化抱拳道,張華云身子一顫,歸一刀與莫孤顏皆是皺了皺眉,“你要離去?”張華云苦笑一聲問道。

  黃天化沉吟片刻,堅定點點頭,嘆息道:“叨擾數年之久,是到了該離去的時候了。”望了眼青蠻,浮現一絲歉然笑意。

  “你已是翠霞長老,翠霞便是你的家,何來叨擾之說?天化,此事休要再提。”

  張華云一揮手,有些氣悶道。

  “是啊,黃師叔,你縱然曾是赤練弟子,但而今赤練早已不在,你又何必執著于前。”

  歸一刀悶聲道,只是話音剛落,便感受到數道凌厲目光襲來,心知說錯了話,打了個哈哈,連連道:“失言,失言。”

  “亂嚼什么舌根?出去。”

  張華云面色一沉,輕喝一聲,歸一刀不敢辯駁,只能苦著一張臉帶門出去,莫孤顏搖頭輕笑,無可奈何。

  待得歸一刀走出房門后,張華云才神色歉然的向著青蠻點點頭,復而又向黃天化輕聲道:“天化,一刀不諳事,你不必于他計較。”

  黃天化輕輕搖頭,“掌門仙尊言重了,黃某并無怪責之意,一刀不過是道出實情,又何罪之有?”

  “那····?”

  張華云神色期盼,他是真不舍黃天化離開,似他一般的天才人物,當真是可遇不可求,立門不過百載的翠霞,亦的確是需要他這般人物穩定根基,心中明了,他自己年歲已高,修至這般境界亦是極限,雖還有數十年光景好活,但至多卻不過百年,至于孤顏,他更是清楚,雖是實力不俗,但并非鎮守山門之選,其心性不足以勝任,再說由他一手帶大的歸一刀,那更是放心不下,沒有個百年雕琢,是不成氣候的。

  黃天化仍舊搖頭,去意已決。

  張華云深吸一口氣,轉向青蠻道:“青公子,老夫想與天化單獨言語一二,不知可否暫避片刻?”

  青蠻欣然點頭,拱了拱手,緩步而出,莫孤顏一道隨行。

  翠霞山門并不宏大,相較于曾今的赤煉門有頗多相似之處,皆是曲徑通幽,人丁單薄,由莫孤顏相陪,用了小半個時辰,便將翠霞四處觀摩一遍。

  “張掌門眼光獨到,此處確是先天福地,難得,難得。”

  青蠻大致將翠霞了解一番,不由衷心贊嘆,莫孤顏抿嘴一笑,輕聲道:“既是福地,青公子亦居無定所,不若在此安生,亦算美事一樁。”

  青蠻灑笑,卻不言語。

  “見過莫長老,見過莫師叔。”

  這時,卻是從一道清潭小橋走過幾個正嬉笑打鬧的年幼童子,見得莫孤顏二人,皆是神色一驚,趕緊收斂,連忙作揖。

  莫孤顏含笑點頭,這群童子頓時不敢久留,三兩下,便是不見蹤影。

  “唉,看見沒,那青衣公子是誰?怎的與莫長老如此親近?”

  轉出兩個院落,那些個童子方才停下身來,個個滿臉疑惑。

  “不知道,沒見過。”

  其中一童子搖搖頭,“看樣子不像是門中師兄啊?”

  他們這些都是翠霞新納門中不足年月的童子,算是記名弟子,卻算不得正式弟子,平日便做些采摘苗圃仙藥的活計,而翠霞門每隔五年便會新收些許資質尚可的弟子,多是從這些童子之中選出,對于翠霞門的正式弟子,他們還不算太了解,所以也不敢肯定。

  “恩,的確不像,你見過哪位師兄能與莫長老走得這般近的?我看吶,那青衣公子八成便是新入門中的長老。”

  眾人恍然,點點頭。

  翠霞山門處。

  “快看,快看,有人來了。”

  平靜的山門外,巡守的兩名弟子在午后陽光下昏昏欲睡,忽的聽見一道刺耳破空聲,頓時被嚇醒,連忙揉了揉眼眉,待得看清遠方形勢,不由一驚。

  “啊,破空仙尊。”

  稍微年長的一位弟子驚呼出口,因為來人皆是乘著異寶,法器而來,淡藍衣袍。眸光冷冽。

  “將傷人兇手給交出來,否則別怪本仙尊不客氣。”

  為首的一肥頭胖耳的壯碩修士,約莫四十模樣,往那當口一戰,好似肉山一般,鼓足了氣勁兒,冷喝一聲,頓時整個身子都跟著抖動起來。兩名翠霞弟子,見得來人是破空尊者,便已是六神無主,整個翠霞門中,亦只有幾位長老有如此實力,正欲上前詢問來者何人,忽的見道從那肥大身形后步出一人,不約而同的心中一顫,凝眉道:“啊,是你。”

  也難怪他二人映像深刻,那日便是此人手持一劍,出手偷襲,方才使得大師兄受了傷。

  “嘿嘿,小家伙們,又見面了,還不速速去讓你們那黃長老出門認罪。”

  又一人站出,個頭很高,身形消瘦,面帶譏諷之色,眸中滿是怨恨光芒,只是帶著一絲與之猖狂語色并不相符的倦怠之色,正是前些日被黃天化親自出手重傷的七星宗弟子,杜林峰。

  那日,他栽在黃天化手中后,便倉皇逃去,徑直返回山門,將此間事,添油加醋的與七星宗宗主言語一遍,本來,他自己辦事不利,七星宗主是不會如此疼快的與其出頭的,只是,此事竟關乎到原赤練弟子,那便不簡單了,更遑論,還是手中持有神兵天都的黃天化。

  當下,七星宗宗主便將此事稟報絕行仙尊,不出兩日,便有一位來自八極門的高手前來相助,便是這肉山一般的人物,八極門執法二長老,蕭草天,一個有著無為中期境修為的高手。

  不單八極門,七派其余宗門,亦多是派遣出了門下高手,破空修士共有近十人,只是這些人,而今都只是在半山腰上,還未及此,畢竟在這翠霞不遠處還有著一個二流修門五臺宗,不好做得太過名目張膽,再者,他們亦是不信,單憑黃天化一人,能夠力敵這位蕭仙尊。

  蕭草天氣焰跋扈,冷眼掃視一眼翠霞矮小的山門,譏諷之意更盛,他打心底里便瞧不起這等連名字都從未聽過的不入流修門,聽得這門中一共便只有四位破空以上修士,更是嗤之以鼻。對于絕行仙尊吩咐他親來此地,卻是有些不以為然的。

  所以,他單槍匹馬,僅帶著江邵一與杜林峰兩個修為微弱的后生晚輩挑上門來,亦是全無懼意的。

  兩名翠霞弟子,哪會還不知曉,這三人前來所為何事,心中咯噔一下,兩條腿有些不爭氣的打起擺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竟是有些不知該如何動作。

  直到蕭草天再次不耐煩的怒吼一聲,一直一名弟子方才大吼一聲,拔腿向門內跑去,“師兄,你先堅持片刻,我這去尋掌門至尊。”

  回響起一陣慌亂的聲色,蕭草天肥胖的臉頰,不禁狠狠抽動一下,似笑非笑,而江邵一,杜林峰二人則是全無顧忌的開懷大笑。

  留守的翠霞弟子亦是年歲不大,前些日方才步入第三重煉氣境,實力可謂低微得緊,一張臉被這狂笑聲臊得通紅,牙齒咬得咯咯響,狠狠吼了一聲,“休得猖狂,我和你們拼了。”便使出還不太熟練的低階身法,一晃身形,手持木劍,向著三人奔襲而去。

  這等小人物,在蕭草天眼中與那世俗凡人并無多大異處,連手的不想動彈一下,冷眼斜視,不屑望著一把沖來的小子。

  翠霞小弟子木劍一出,頓時掄起一道弧光,“咔!”他手腕一震,頓時傳來一陣劇疼,驚慌失措的望著眼前這座“小山”,手中的木劍亦是四分五裂。

  “哈哈哈···!”

  這次,不單杜林峰二人,便是蕭草天也不禁放聲大笑,“你們翠霞仙尊,便沒有教過你們“自不量力”四個字么?“

  翠霞弟子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被震飛出去,狠狠摔到在地上,來不及顧忌自身傷勢,只是艱難爬起身,向那碎為一地殘渣的木劍狂奔而去,見得滿地支離,雙手顫抖的捧起碎屑,喃喃道:“我,我的劍。”

  對于這還未及冠的小子,蕭草天再不會去多看一眼,只是冷冷望著還未出現一人的翠霞門,杜林峰見狀,上前一步,在其耳邊訕笑輕言道:“蕭仙尊,這翠霞門竟還未派遣門人出來相迎,莫不是全為將您放在眼中,既然他么如此不識時務,您還與他們啰嗦個什么,徑直闖進去,拿下那黃天化,誰能阻您不成?”

  杜林峰此次本是沒有資格隨行前來,不過念在他帶回來如此重要的消息,絕行仙尊便特地恩準他一道同來,而江邵一亦算此次苦主,便在他的邀請之下,一道同來了。

  杜林峰只是在七派大會上,見識過這位八極門執法二長老,不過這位二長老卻是不識得這七星宗的小輩,見他出言,冷冷瞥了一眼,笑道:“本尊做事,何須你來指手畫腳?”

  杜林峰神色一滯,連忙謙恭的低下頭,對于眼前這位實力較之七星宗宗主亦是差不了多少的蕭仙尊,真是不敢造次。

  一旁的江邵一兀自一笑,對于杜林峰,他說不上什么好感,本就是相識無多,此次之所以答應同來,倒非是想著報仇,只是想見識一下,曾今的赤練弟子,在對上無為修士后,究竟是龍還是蟲,數日前,黃天化出手,不過是驚鴻一瞥,在他看來,此次勝負還待言說,直覺告訴他,黃天化并不會輸于眼前這肥頭大耳的蕭仙尊。

  蕭草天雙手環抱,冷著臉靜靜等待,并非他不想蠻橫闖入其中,雷霆震懾,只是仙林中,亦是有著規矩,終究還屬正門,他還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只是心中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待會兒是誰出來,都要使其知曉,讓他蕭草天等候如此之久,會是個什么下場。

  翠霞門地小人單,弟子相對集中,除卻每日巡守的兩名弟子,其余弟子多是在一起修行,所以,在那報信的弟子進入之后,不消片刻,幾乎所有的翠霞弟子都是滿臉凝重之色,上次挑釁之人又回來了,不單如此,此次還有破空仙尊隨行。

  內堂中,張華云仍舊費盡心思,苦口婆心的勸說著黃天化不要就此離去,而黃天化除卻默然不語外,便是執意拒絕,相持之下,誰也不愿后退一步。

  牧道奴風急火燎的向內堂行去,恰是撞見了獨自一人在后山修行歸來的曲水攸,本是不想讓這做事不計后果的小師弟知曉,可曲水攸偏生機靈得緊,瞧見大師兄這般神色,便已是猜出幾分,連忙將其截下,要問個緣由。

  破空修士親至,何等大事,牧道奴生怕多耽擱片刻,此事便越不好收拾,見小師弟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只能草草將方才之事言說一遍。

  “好了,你快去尋常其余幾位長老,別耽誤了我尋找師尊。”

  牧道奴略有些不耐煩的一揮手,曲水攸滿臉怒容,捏緊拳頭,“他們竟還敢再犯,真當我翠霞門是好欺辱的么?師兄別怕,我這去尋找一刀師叔他們。”

  牧道奴作勢要打:“本師兄什么時候說過怕了?”

  曲水攸一下跳開,做了鬼臉,不待牧道奴再作言語,他便一陣風兒似的去了,他方才恰是瞧見莫長老與那位黃長老的故友青公子在后山言語。

  牧道奴瞧向內堂門扉,聽得門中傳來師尊蒼老的聲色,這才大松一口氣,就怕師尊又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門出游了,聽到應允后,推門而入,見得黃長老亦在其中,不禁面浮喜意。

  “說吧,出了什么大事?”

  張華云是知曉自己這大弟子的,平日性子沉穩,若非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也不會這般慌張,所以,他才讓他入內說話。

  在黃長老面前更是沒有什么好避諱的,牧道奴略微理清一下思路,便將破空修士立于門外的大事一口氣道出,言罷,他悄然打量一番師尊與黃長老的神色,皆是沉吟不語。

  片刻后,黃天化緩緩起身,向著張華云道:“掌門仙尊,此事因我而起,便讓我出去了解吧。”

  張華云驀地一笑,朝黃天化擺擺手,面向牧道奴,輕聲道:“道奴,門下弟子何在?”

  牧道奴:“正于前院戒備。”

  張華云點點頭,“很好,召集眾弟子,讓他們跟著出來,本尊今日便要讓這些外門人知曉。”說到這兒,他言語一頓,再看向黃天化,意味深長道:“翠霞門人,不可欺。”

  掌門師尊竟道出這般強硬言語,實在讓牧道奴始料未及,在他看來,掌門師尊應是會看重此事,但多半不會親自出迎,畢竟是一派之尊,至多便是讓其余幾位師叔出外了解,而且,應是想要化干戈為玉帛才是。

  牧道奴怔了半響,這才拱手回道:“謹遵師命。”神色中帶有一絲莫名激動,大步跨出內堂,去召集一眾師弟了。

  張華云拂了拂衣衫,向前走出兩步,忽然又頓住腳步,回轉身來,笑道:“天化,你便不用出去了,你乃我翠霞中人,老夫若連你都護不了,這掌門也不必做了。”黃天化正欲言語,卻被他一言打出,“你若也想出去與那些個外門人分個高低,老夫也不攔你,只是,這樣你以后便當真是我翠霞修士了。”

  黃天化深深凝了凝眉,一言不發,張華云見狀,大笑一聲,擺袖而出。

  這一日,整個翠霞門,舉門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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