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酒杯拿起酒瓶,從白晝到黑夜似乎就在這推杯換盞之間。韓唯依一個人坐在寬大的沙發里自斟自飲,不知龗道喝了多少,也根本不管已經喝了多少,酒杯有酒瓶滿上,酒瓶有酒柜儲藏,明明是得到了心愛男人的回應,可韓唯依卻表現的好像剛剛失戀一樣。
也是,哪怕在遺言里也沒一句‘我愛你’,這輩子想雙宿雙棲是不可能了,但你那句對不起算怎么回事兒?是明知龗道不能給我回應,死了還要做套讓我去幫你照顧遺孀?
韓唯依舉起重新滿上的酒杯,不清不楚的嘟囔著什么,看神情聽語氣都不像是什么好話,也不知龗道在日本的林蔚然有沒有不停的打噴嚏。
代替林蔚然用‘一票否決權’在股東大會上力挽狂瀾,因為一份莫名其妙的遺囑成為了‘遺產繼承人’,韓唯依的今天過的相當精彩,世龗界上至少有一半女人會因為林蔚然遺囑中的那句‘對不起’,終其一生都死心塌地可韓唯依卻搞不清自己是哪一半,她有感動,也有憤慨,她會想小女子何德何能會被你林蔚然看上做你后宮的大管家,也會想算了,有他的這份心,自己就夠了。
老把這是男人的世龗界掛在嘴邊,說的多了,自己也就認了,韓唯依能感覺到自己的動搖,這種動搖簡直有違女人的天性,她開始和那些黃臉婆一樣認為成功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只要眼不見心不煩,也沒什么大不了。
再說。老娘有手有腳有頭腦,為了愛龗情可以揮霍一下人生嘛!等什么時候把這男人吃干抹凈玩膩了。甩掉年老色衰的他,自然可以再去尋找人生的第二春……可惜。此時的韓唯依發現自己還沒被吃呢,就已經花癡到想要打個‘任君采摘’的橫幅去接機了,真要說等將來他們誰甩誰,她八成也沒有主動權。
郁悶的韓唯依又把杯中酒喝完,心中發狠說這是你林蔚然沒死,你要死了我要不給你來一出鳩占鵲巢的大戲我就不姓韓,到時候我就守著你留下來的那些錢瀟瀟灑灑的過下半生,你那倆遺孀我看都不看一眼;她還開始自我安慰的想要是緊急董事會能再來一次,她肯定要用林蔚然留給她的權限去討價還價。才不會繼續做出一副死心塌地的姿態。
正給自己倒酒的韓唯依沒想到,這機會居然就在下一刻到來。
手機響起,屏幕上卻未顯示號碼,韓唯依接起電話‘喂’了一聲。
“我們談談條件吧。”女人的聲音從相隔很遠的地方傳來,腔調慵懶,還像是沙灘、陽光、大海三件套那般,叫人不想拒絕。
“您是……”
“我姓李。”女人的腔調中好像有一種傳承自血脈的驕傲。
“噢。”韓唯依干巴巴的回應讓女人產生些許疑慮。
“不想談?”
“沒有,只是我不知龗道現在還能怎么談。”
女人笑了:“只要能談就什么都好說。緊急董事會?可以一個小時內再召開。林蔚然的電話?只是聲音沒人會承認他還好好龗的……至于他正飛回來的那趟航班,讓一架飛機多在空中盤旋一個小時不算什么大事。”
韓唯依沉默的聽著。雖然或多或少有點不爽女人的姿態,但卻并沒有反駁女人的特權,財閥、財閥,能讓個把飛機晚些降落不叫奇怪。闖紅燈還要繳罰單才叫奇談。
女人說:“現在就看你了。”
韓唯依應著:“恩。”
女人拿捏不準韓唯依的態度,卻又不想放棄:“想清楚再做決定,他剛上飛機不久。你還有時間。”
韓唯依出意料的體貼:“大家都挺忙的,我不需要什么時間。”
女人。也就是李富真,終于明白這是韓唯依跟她玩不得罪的消極抵抗呢。她嗤笑一聲,壓了壓被海風吹起來的遮陽帽:“做為女人你要想的不是這男人有多少女人,而是你能不能和他結婚。”
韓唯依無賴一般:“姐姐你有豪門俊杰給我介紹?”
李富真半真半假:“只要你想肯定會有,雖然高利貸皇帝私生女的名頭不好聽,但好歹也算金枝玉葉。”
韓唯依跟著往下玩:“姐姐您才算是金枝玉葉,我也就是不知龗道哪來的野丫頭,就是運氣好了點,有男人給我留了點遺產。”
李富真誅心道:“想清楚,這遺囑是他留給你的,還是他留給自己的。”
韓唯依變了臉色。
李富真望向遠處波光粼粼的大海:“女孩都要學會為自己打算,別人留給你的,別人要給你的卻還沒給你的,終究不是你的,只有拿到自己手里的,才算是自己的。”
韓唯依突然嗤笑一聲,莫名其妙。
李富真愕然:“怎么,覺得我說的不對?”
韓唯依笑著回答:“大媽,你知龗道嗎?還有比我更傻的。”
寬敞的VIP通道空寂無人,一行人從海關出來,途徑一個路口分成兩邊,身穿制服的男性機長和林蔚然熱情告別,握手之后,他還往林蔚然的身后多看了幾眼。
機長的目光讓徐賢撇了撇頭,林蔚然自然的挪動身體,把女孩擋在身后。
機長先生自知失禮,抱歉一笑,微微欠身后帶著幾組人員從岔路口魚貫離開。林蔚然看著他的背影,旁邊人見狀便湊上來。
“會長,機組方面都已經打理妥當,請不必擔心。”
林蔚然收回目光,帶著一行人走向長廊盡頭。
單獨開辟的VIP休息室是仁川空港在2013年才會向大眾公開的高級服務,目前正在建設中,剛剛完成了二期工程,才裝修不久的休息室內林允兒坐立不安,空氣中惱人的油漆味似乎更加重了她內心的煩躁。
“不用擔心,剛不來人通知說他們已經下飛機了嗎?”金延平臨危受命,在李安東被困日本的情況下,只有他這個知龗道情況的經紀人才能來做這些事兒。哪怕心中還有芥蒂,金延平也沒消極應對。
他看著來回踱步已經有幾個小時的允兒安慰說:“就快了。”
林允兒此時已經聽不進話了。
天災人禍,天人永隔,電影和小說里的常用橋段如今真正發生在眼前,撞到地震就已經夠倒霉了,福島的消息卻又把核這種距離常人很遠的東西硬生生拋在她的眼前,這部分擔憂雖然杞人憂天,但明知龗道自己只是神經質的林允兒卻還是無法淡定下來。
或許,這就是關心則亂吧。
開門聲響起,林允兒停下腳步,望向門口,當熟悉的身影一點點展現在自己眼前,門扉打開的軌跡仿佛成為了電影中的慢動作,林允兒也不知龗道自己是為龗什么,鼻子一酸,竟然落下淚來。
想象中是一個飛奔,然后擁抱,林蔚然甚至都做好了抗沖擊的準備,可當看見林允兒之后,他發現這姑娘只是站在那,瞧著他,目光復雜,再配合眼淚。已經想好了安慰方式和說辭的林蔚然當下就有點懵了,快步走上去想抱住對方,可林允兒卻開始抗拒他。
“你壞……”
她說,口吃不清中夾雜的委屈足以讓任何人俯首稱臣。
林蔚然張了張嘴,作為男人的第一反應是要辯解,作為男人的第二反應便是承受。日本地震這事兒和他沒什么關系,他只是倒霉,如此簡單的解釋放在林允兒這就是各種邏輯不通,你讓我這么擔心,你壞,你讓我哭了,你壞,你不管因為龗什么遇上了這種事兒,你壞……
合理,不合理,此時理性不通。
林蔚然只能試探著安慰女孩,在她的反抗中,看不下去的金延平出了門,回身關門的時候隱約瞧見林蔚然抱住了林允兒,雖然過程有點迂回,但結果總不會差勁。意識到林蔚然可能莫名遭遇危險甚至消失后,林允兒會盡量把自己的感情表現的更為濃烈。
關上門,金延平面色肅然,不是說他對林允兒有什么意思,而是他很不和時宜的想起了金泰妍,那個嬌小的,卻總是受傷的女孩現在還不知龗道在哪,對于她的現實就是哪怕她抱著和林允兒同樣的擔心,她也不能出現在這。
夜更深了,戴著墨鏡的女孩湊近鐵柵欄,看著跑道上一輛拖車將一架小型飛機拖進機庫,從機頭到機尾,一寸一寸,動作緩慢。她看著這架飛機降落在遠遠的地方,腦海中想象著從上面走下來的人,然后就看著這架飛機,直到現在。
身后,靠在保時捷上抱著雙臂的女人看著女孩,她一身職業套裝可以在這個時間抵御冷風,可她看著的女孩卻連這么一丁點的幸運都沒有。
看到金泰妍這樣,韓唯依會想,或許這女孩凍壞了也好,能讓那家伙好好心疼一下,也算是對女孩只能在這里迎接他的償還。
又一陣冷風自機場的那頭吹過,吹散了金泰妍的留海,露出她沒有血色的嘴唇,韓唯依感覺到從身體中冒出的涼意,想要想喊金泰妍回到車里卻突然愣住。
她想,在林蔚然的遺囑中,留給金泰妍的那句話里會不會有這樣的三個字。
‘別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