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依舊記得那個夜里林允兒蹲在路邊的模樣,面前是川流不息的車輛和人群,身后則是繁華的燈紅酒綠,那副情景就好像把平凡和不凡完整的劃分開來,而林允兒則就在那個中間點上。霓虹燈上的五彩斑斕照耀著她,作為明星的她已經有注定不凡的人生,但她逃出來的那個地方卻好像張著一張血盆大口在等她做出決定――不想被吃掉,那就回到平凡中去。
此時此刻的林允兒沐浴在陽光下,幾乎將她帶給的林蔚然的全部幸福以一種畫面似地方式展現出來,而背后那座陰氣森森的大宅卻好像當初那張內藏富麗堂皇的血盆大口,不同的情景,卻是同樣的處境,對話的兩人也互換了位置。
“怎么買?”林蔚然問。
林允兒故意做勉強回憶狀:“相信我,跟著我……我有辦法?”
她這模樣讓林蔚然忍不住嗤笑出聲,而林允兒則是重復著當年的一舉一動,她伸出手,捧住林蔚然的臉,拇指劃過臉頰,仿佛當年他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她將林蔚然微皺著的眉頭撫平,眼神認真的看著他。
現在是玩笑。
剛剛那句‘我買你’不是。
林允兒捧著林蔚然的臉,對比當初有樣學樣問:“還站在這發呆?不熱嗎”
“你不問我嗎?”
林蔚然回身示意他剛剛走出的大宅:“我在里面都做了什么?承諾了什么?”
林允兒毫不猶豫的搖頭,她的面龐在陽光下越發明媚:“我不問,也不想。”
林蔚然沉默片刻。說:“可我得告sù你。”
林允兒似乎并不滿意和過去截然不同的對答,追問:“為什么?我繼續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相信你,不好嗎?”
“因為我是男人。我需要你知道我值得信任,更重要的是,我自己要知道,我值得別人信任。”
林蔚然重新展開雙臂把林允兒擁入懷中,不知道為什么,林允兒似乎并不覺得林蔚然是束手無策,哪怕他此時面對的困局在韓唯依口中是那么的嚴zhòng。
不遠處大宅中,對林蔚然和林允兒的相擁,兩雙關注著的眼睛露出截然不同的目光。交易一般的婚姻也是婚姻。這里是韓唯依的‘家’,林蔚然未來妻子的娘家,剛剛確定結婚就和另一個女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親親我我,不說是無禮,簡直是把這一家子老虎都當成貓了。
韓唯依從樓上下來時就看到韓悼也面對落地窗的背影,她聽從父親的吩咐上前,然后看到如同她預料一般的畫面,不考慮家庭,不考慮背景。簡單來說就是不考慮現實,林蔚然和林允兒,是比她和林蔚然更天造地設的一對,愛情這東西從來都是聽得見。摸不著,感受到了單相思,再想著兩情相悅就是奢侈。她韓唯依肯定沒那么好命。
沒好命,就認命。
所以韓唯依找到了林允兒。告知了她有關林蔚然的一qiē。她言明這個男人此時面對的困局,更明明白白的告sù林允兒。想讓這個男人身邊只有她林允兒一個人,現在正是機會。
可明明是自己書寫的劇本上演,為什么心中要如此酸楚?韓唯依暗罵一句‘犯賤’,此時卻是再罵林蔚然了。
有白富美不要,偏偏喜歡個戲子……
正當韓唯依的惡毒言辭在腦海中回蕩的時候,韓悼也開了口。
“認真的看,這就是男人。”韓悼也有氣無力說道,“他知道自己應該怎么選,所以他在婚前協議上簽了字,你叫這個女人來或許會影響他,但是到了真正的最后,他還是知道自己該怎么選。”
韓悼也轉頭看向被他寄托了家族傳承希望的女兒。
“沒有人值得信任,哪怕是和你同床共枕的人,聰明的男人會讓你一輩子蒙在鼓里,讓你一輩子都看不到他骯臟卑鄙的一面……”他重新看向窗外,此時已經不見林蔚然和林允兒的蹤影:“你對他其實只是不服輸,就像是棋逢對手,我現在還能幫你,但以后你只能靠你自己,記住,永遠不要相信他,他是個很好的對手。”
“我不想跟一個對手過一輩子。”韓唯依冷淡說道,帶著明顯的反抗。
韓悼也看向他,聲嚴厲色,卻直指人心:“不要在別的男人身上找我沒給你的東西。”
韓唯依頓時再說不出話來,一些景象穿越十數年的時間重新浮現在眼前,那是她第一次來到龍山這樣的富人區,她和母親一起乘坐地鐵到了龍山站,轉了公交車之后又步行了半個多小時,她清晰記得當時經歷的每一個畫面,一輛輛等她進入這個家中后才知道牌子的進口車,路上投注在她們母女身上好奇卻并非不帶著鄙夷的目光,一qiē的一qiē都讓她尷尬的無地自容。
那個時候的韓悼也還沒有‘子嗣凋零’,當母親當著幾乎全家人的面向韓悼也要求錢財時,那些從小生活在這里的人們看向她的目光猶如實質,仿佛碎裂的刀片切割進身體,她想解釋,她想告sù所有人她并非是為錢而來,是母親欺騙了她,可是這句話到今天也沒能說出口,到今天也沒人能相信。
韓唯依記得入住之后她就是被分配在二層面向大門方向的房間,每天清晨醒來時總會聽到發動機的聲響,那時她會來到窗前,看著韓悼也在保鏢的禮遇下上車,然后看著剛知道牌子的進口車緩緩駛出大門。到了夜晚,每當氙氣燈的燈光射入房間并飛速閃過,韓唯依便會重新來到窗前,正好看到她的兄弟姐妹們為迎接父親排出整齊的隊列,而韓悼也下車之后卻也不看上一眼。
一年間,韓唯依沒和韓悼也說上一句話。除了偶爾見到時的點頭問候。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韓唯依不再從窗口關注父親的動向,她沒有去迎接韓悼也的資格。家里仆人說她是野種,所以她父親才會不待見她。從那時開始她的飲食和服裝總會短缺,常人恐怕難以想象,在這樣一座賣掉夠十戶人家吃一輩子的別墅中,居然真的人會挨餓。每當這個時候,當韓唯依再望向窗外的時候,她的渴望便不再是父親,而是像鳥兒一樣飛翔,渴望什么東西從天而降,改變她的人生。
“還記得那個說要帶你走的男人嗎?他和林蔚然沒什么兩樣。不過他是貪圖你的樣貌。我給了他錢,他就走了。”韓悼也再度開口:“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告sù你男人不可以相信,結果你都做了什么?現在林蔚然是貪圖你代表的利益,他身邊不缺美貌,你能給他什么?”
韓唯依一臉木訥,拼盡全力才沒讓多年來的委屈發展成奪眶而出的淚水。
韓悼也對此視而不見:“所以他是你的對手,你唯一能讓自己一直留在他身邊的方式就是一個兒子,一個姓韓的兒子,這個孩子會繼承一qiē……我已經在協約里充分確定了孩子的教育問題。他會一直跟在你身邊,和林蔚然保持距離。”
“我知道了。”韓唯依說。
突然順從的女兒讓韓悼也皺了眉頭:“不要以為你的小心思我不知道,也別對林蔚然有太多期望,你不是特殊的。別忘了。”
韓唯依低著頭,看向自己的鞋,當年。突然有一天那些虐待她的仆人都被趕了出去,正是那一天。韓唯依有了和其他兄弟姐妹們一起迎接韓悼也的資格,同樣是那一天。韓悼也下車之后面對因為終于被承認而充滿喜悅的韓唯依說了和今天一模一樣的一句。
你不是特殊的。
正是因為這句話,韓唯依才想到的逃。
韓唯依鞠躬之后離開房間,好像臣服的做派并沒有改變她當年早就做出的那個決定,她翻找出機票和行李藏在更隱蔽的地方,然后重新站在窗前,看著頭頂那片從當年起就一成不變的天。
是的,與其期待別人改變,與其從不相干的人身上去找那些慰藉,不如把自己改變。
“允兒xi想出演我們的作品雖然演技方面有些不足,但也并非完全無法勝任,通guò一些拍攝手段可以彌補演技的問題,再說允兒本身就很漂亮……”鄭基勛導演住了口,和身旁的制zuò人李民浩對視一眼,互相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不滿。
李安東回過神來,立刻起身道歉:“對不起,我又走神了,真是對不起。”
鄭基勛導演無奈道:“李室長如果真的累了,我們就改約明天,反正允兒xi也不在。”
黑臉李安東十年難得一見得陪出巨大笑臉:“鄭導真是抱歉,允兒是被堵在路上了,新來的經紀人不會開車,所以才會發生這種情況,我道歉,真的道歉……”
“夠了!”制zuò人李民浩還是發了火:“你撒謊也不看看什么時間?這個時候汝亦島都能飆車了,首爾還有哪里會堵車?”
李安東頓時被噎住。
制zuò人李民浩:“李室長,既然如此我們就說實話了,如果不是新韓制zuò那邊來人說有投資意向點名女主角必須是林允兒,我們肯定不會用她!不管是演技,資歷,還是相貌氣質,林允兒哪里適合做電影女主角?更何況還有高修來搭配?不瞞您說,高修那邊對我們選擇林允兒很有意見,今天是第一次意向洽談,身為女主角居然遲到了快半個小時!如果你們繼續是這個態度,我們即便不要這個投資,也絕對不可能會選她。”
不熟悉影視圈的李安東此時已經完全招架不住,正當著急時終于看到林允兒的身影在遠處出現,他剛想開口,卻因為林允兒身邊的人而頓住。
林允兒匆忙趕到桌邊:“真是對不起,因為我……”
“是我對不起才對,對不起,路上堵車。”進入角色并開始扮演的林蔚然連連鞠躬,其演技甚至好到讓林允兒都不得不關注。
“不是我說,這位小兄弟,這個時間,首爾哪里堵車?”制zuò人李民浩逼問著:“還有,你們S.M就找這樣素zhì的人當經紀人嗎?!”
鄭基勛導演拉了拉李民浩,終于阻止了這位制zuò人大人的吆五喝六,他看向林蔚然:“等等,你……我好像見過你。”
林蔚然再度鞠躬,完全沒什么會長風險:“恩,我就是大眾臉。”
‘撲哧’一聲,眾人望去,只見是林允兒笑出聲來,意識到氣氛和眾人的目光,她吐了吐小舌頭,輕聲道歉:“對不起。”
突然間滿頭大汗的李安東此時方才出來收拾局面:“既然人都到了那我們就開始吧,林……小,林,xi,我們得談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