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的座駕駛入龍山大宅,守衛在門口的數名西服男立刻鞠躬致意,透過車窗往大宅方向望去還能見到十數個相同的身影,從韓似道被林蔚然手刃那夜起,這些人便日漸增多,今天看來,似乎還有增長趨勢。
天色已經不早,可整個宅院還是過早的燈火通明,林蔚然從車上下來,面對齊刷刷的鞠躬還是不知道怎么回禮,這些人個個神情嚴sù,不難看出其中有不少都是行伍出身,他們起身后站在原地,十數道目光齊齊看來,是在等候命令。
林蔚然只是輕輕點頭,然后和前幾天一樣,沉默著走上臺階。
大門洞開,陳姓男人站在一旁,為林蔚然讓出位置。
“小姐在飯廳。”
林蔚然再度點頭,往飯廳走去。
陳姓男人跟在林蔚然身邊見縫插針:“這些天屋子里也要安裝一些東西。”
林蔚然停步看來:“外面的陣仗還不夠,究竟要防著誰?”
陳姓男人不善言辭的:“會長只是說要保護好小姐的安全。”
唯一能威脅韓唯依的韓似道已經死了,因為家產繼承人不是他。就算是要防著林蔚然,可他跟韓唯依天天睡在一起,還能怎么防?
陳姓男人一聲不吭,林蔚然也沒有再問。
飯廳中,韓唯依正在用餐,她坐在主位上,那是韓悼也的位置。
林蔚然到飯桌旁拉開椅子就坐,旁邊新來的小阿姨立刻為林蔚然上了晚飯,雖然只有幾分鐘。但情況說不出的詭異,期間林蔚然和韓唯依這對未婚夫妻非但沒有對話。甚至連眼神都沒對在一起過。
一份泡菜湯剛要被放在林蔚然面前,突然一聲脆響。是剛故意摔了飯碗的韓唯依。
小阿姨被嚇了一跳,稱了泡菜湯的湯碗隨即掉在林蔚然面前,好在距離桌面不高,但濺出的湯汁還是沾到了林蔚然的身上。
幾人看去,只見韓唯依低著頭,旁若無人的拿起湯碗,又丟在了地上。
林蔚然說:“你先下去吧,不用過來了。”
剛報到沒幾天的小阿姨如臨大赦。
林蔚然看向韓唯依,韓唯依卻還是低著頭。只是不再動作了。
林蔚然能理解,自己不該被原諒。
他拿起湯勺,低頭用餐,飯廳中安靜下來,卻還是透著壓抑,韓唯依抬頭看來,目光很冷,就在數日之前,估計沒人能想象。她會用這樣的目光去看這個男人。
她彎腰俯身下去,抓起器皿碎片,尖銳的碎片邊緣因為她的用力而刺破她的手掌,血當時便流了下來。她起身離開屬于韓悼也的主位。到林蔚然身邊,當著他的面把碎片一點點丟入湯碗。
林蔚然抬頭,握住韓唯依受傷的手查看:“我們不知道還有多少年。總是受傷怎么行?”
韓唯依抽出手,再不看這個男人一眼。抱著肩膀走出飯廳,展露著既決絕又孤獨的背影。
今天這不算什么。就在昨天夜里林蔚然驚醒的時候,他看到韓唯依坐在床頭,手里還拿著不知道從哪找來的剪刀。抱在一起嚎啕大哭,這并不意味著過去的一qiē都已經結束,反而意味著一qiē才剛剛開始。
林允兒回了日本,是和林蔚然分別后當夜的班機,金泰妍明明知道一些情況,卻還是保持著毫無音訊。林蔚然的婚訊已經公布了超過二十四小時,誰都沒有打來電話,也沒有任何質問。
除了韓唯依,似乎最不愿意見到林蔚然結婚的兩個女人都認為他作出了正確的選擇。
月亮燈的燈光讓房間一片昏黃,反倒是窗外的大功率照明讓房間中更顯得明亮,韓唯依坐在床上,她的手被林蔚然握在手中。旁邊是打開的急救包,林蔚然神情認真的為韓唯依處理傷口,那冷冷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他身上,湊得近了,才能看到韓唯依眼底殘存的一絲掙扎。
“明天可能會來人在房子里安裝一些東西。”林蔚然說:“早點休息,不然可能會很吵,下午咱們還要去父親那……”
話還沒說完,韓唯依便打開林蔚然的手,卷過被子往床上一躺,背對著他。
林蔚然看韓唯依躺好,還是沉默,隨后收拾好急救包,拿起床上的另一個枕頭,到韓唯依面對一側放在地上。
原本在房間中鋪設的羊絨地毯很有厚度,躺上去也不見得不舒服,可是今天卻只有光禿禿的地板,林蔚然已經預感到第二天的腰酸背痛。
床上的韓唯依翻了個身,移動身體,往遠離林蔚然的半張床。
臥室內徹底沒了聲響,只有窗外不時劃過的手電光亮,兩人都沒再說話,只是在黑暗中睜著眼,都很清醒。
出賣,背叛,交易,這樣的關系看起來不再有什么緩和的余地。
遠在日本,還有人被林蔚然的婚訊波及,金泰妍看著響個不停的手機發呆,不想接起,又不能直接關機換得清凈。
金家老兩口已經發出最后通牒,如果這幾天聯系不到金泰妍,他們就直接殺來日本,和她當面談談。這談談的主人公,自然是林蔚然。
“前天我不是說過嗎?我們已經分手了!”金泰妍最后還是不得不接起手機,抱怨出聲。
“上次和他通電話才多久?那時候還說好好的,現在怎么就一個結婚,一個說分手了?”金母的質問傳來。
“你們和他通話我不知道,我已經分手很久了。”金泰妍只想快刀斬亂麻。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他是不是結婚了也想纏著你?”
金泰妍無奈的:“媽,我們已經分開了,他什么想法。不重要吧?”
“你……”電話那頭一片嘈雜,說話的人從金母換成了金父:“泰妍啊。是爸爸,你跟我說實話。你們分手之前,進展到什么地步了?”
金泰妍大窘:“爸,這事兒你怎么也跟著攙和?”
金父大怒:“我是你爸,怎么能叫攙和?!”
金泰妍忙哄著:“好好好,不是攙和,我們……我們也沒進展到哪一步,他去過咱們家之后沒多久就分開了。”
金父不確信的:“真的?”
金泰妍煩躁的:“是他結婚,他出軌,怎么你們還不相信我。弄的好像是我犯錯了一樣?!”
“泰妍吶!”金父的聲音嚴厲起來:“他是什么人,這次我們也算看透了,其他的我們都可以不追究,但是有兩點,他的錢,你不能收,從今以后,你們也再沒什么瓜葛,之前如果你們有什么利益糾葛。還給他,就算兩清了!”
金泰妍敏感的:“爸,聽你的話我怎么覺得我之前是因為他的錢和他在一起一樣?”
金父嚴sù的:“不是嗎?不是最好。”
金泰妍氣瘋了:“爸!”
“我沒說你是因為錢。”金父苦口婆心:“我是說,如果是因為錢。反倒好解決,還給他就是,但和這種人如果有什么感情糾葛。等你將來受苦的時候……”
“明天還有日程,我先睡了。會關機的,別打來了。”金泰妍二話不說關掉手機。
房間中安靜下來。可金泰妍的心中卻還是非常煩悶,她對林蔚然結婚的確沒什么態度,因為她從沒想過兩人能走的那么遠,這并不是悲觀的感覺兩人走不遠,而是單純的沒有思考。
就算真有那一天,到時候她和林允兒必定也不是如今這種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關系,那個時候,那個時間點上,才是她真正發力的時候。
金泰妍的林蔚然攻略計劃還沒開始就已經成為廢紙,重新提起似乎也就只能等到那男人離婚了。
房門打開,心中郁悶的金泰妍不想再呆在狹小空間,可好巧不巧,另一個被父親盤問到無比郁悶的人也出了門。
正是林允兒。
兩人在安靜中對視片刻。
“我出去走走。”金泰妍率先開口。
“一起去吧。”林允兒說。
不給金泰妍拒絕的機會,林允兒已經回到房間,拿了衣服出來。
即便是不夜城,東京也有五光十色下的陰影。三丁目的街頭不似銀座,并沒有年輕人流連忘返,徹夜狂歡,林允兒和金泰妍出了居民區,順著馬路,漫無目的的前行。
“姐,可以和你說說我的事嗎?”林允兒率先開口,小鹿一樣的程亮雙眼望了過來,金泰妍雖然有些心虛,卻還是努力作出詫異的表情。
“怎么了?”
“我男朋友要結婚了。”
金泰妍的驚訝寫在臉上,詫異于林允兒的開門見山。
林允兒自嘲微笑道:“可惜,新娘不是我。”
金泰妍微微皺眉:“為什么跟我說這些?”
林允兒驚訝問:“姐姐難道不問問具體情況嗎?”
金泰妍偏過頭:“你不說,我就不想知道,你如果想讓我知道,自己會說。”
林允兒想著聽到的錄音,也想著由那段錄音展開的猜測,金泰妍的反應似乎是證實,但這也的確是金泰妍的性格。
她換了個話題:“一直以來姐姐照顧我們應該很辛苦吧,既要接近,又要保持一定距離。”
金泰妍沉默不語。
林允兒跨上金泰妍的手臂,有些天生的小心機并不需要什么深思熟慮。
“我一直都很信任姐姐,你知道吧?”
金泰妍并不知道林允兒曾經趴在林蔚然背上,用相同的句式,問過林蔚然差不多想通的問題。
兩人停步,平衡的氣氛似乎被這個問題打破,林允兒目光閃爍,金泰妍則是始終面無表情。
她抽出手臂:“你還是不要太信任我。”
某個猜測似乎被證實,林允兒問:“怎么?姐姐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嗎?”
金泰妍只是說:“如果要選擇,我會選我自己。”
她看向林允兒,用一種誰都沒見過的陌生目光。
“還有,我不會覺得我對不起誰。”
林允兒沉默的看著金泰妍。
金泰妍沉默的看著林允兒。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