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發生了改變。
這一點,青野心知肚明。
或者說,從他第一次接觸到不可名狀,并且把祂降臨在表世界的投影吃到嘴里的時候,他所謂的“情感缺失”病癥,就發生了某種異常的變化。
他因為不可名狀,產生了興奮、渴望。
在而后的諸多戰斗中,這些青野先前從未體驗過的情緒,實際上也成為了他戰斗的原動力。
——下級生物,以及那些低級不可名狀確實是很好吃沒錯啦!
但不可否認,追逐自己沒有擁有的事物,也的確是人們的本能。
只是通常情況下,青野仍舊不會害怕、畏懼,許多的負面情緒不會沾染進他的大腦,理智也不會像普通人那樣一瀉千里,能夠在面對敵人時冷靜如常。
冷靜仍舊發揮著它的作用。
可現在......
青野仔細回味著方才想起黑霧時的感覺,他可以肯定,自己沒有進行下意識的偽裝!
但仍是有一股淡淡的、如同苦杏仁般苦澀的感觸,擴散在他的心頭。
“這是......”
青野低著頭,喃喃自語。
“難過嗎?”
遺憾。
傷感。
總之是這樣諸如此類的情緒,稱不上濃郁,僅僅只是一陣煙霧的吹拂,好像清風舔舐著肌膚。
不僅僅如此,青野想到了從夢中驚醒之時,神田雪繪說的一句話——“青野君,你哭了嗎?”
要知道,在離開精神病院后,青野可是從沒有哭過一次的。
畢竟在他面對的絕大多數情況中。
哭泣,從來都不能解決什么問題,乃是最無用的一種表情,以至于青野連偽裝都沒有偽裝過。
這并不意味著青野不能偽裝。
恰恰相反,前世為了學會這項表情,青野進行了無數次的嘗試和練習。
眾所周知,哭是一種生理現象。
人在出生時,因為口鼻喉中殘存的廢液,天生的就會通過哭的方式,保持呼吸的通暢。
遇到疼痛時、眼睛里進了沙子時也會下意識的流淚。
可還有一種哭泣,則是情感的宣泄,在害怕和悲傷的時候,部分人類都會有“哭”的表現。
對青野而言,后者是一件無法做到的事情。
他根本就無法理解,何為“害怕”,何為“悲傷”,借助這些情緒做出的哭泣,更是無從談起。
但是那位負責審核青野能否出院的醫生,把這也當做一個青野是否真正擁有情感的標準。
青野自然只能努力去學著掌控這種生理反應。
訓練的方式用常人的思維來看待自然是非常規的、殘酷的,例如主動刺激淚腺用灰塵涂抹眼球之類的。
歸結原理是借助千百次生理性流淚的經驗,加之小動作的配合形成類似“條件反射”的效果,達到想哭就能哭出來的目的從而做到了完美的偽裝。
哪怕現在青野回想起來那段時間的“訓練”也是異常痛苦且煎熬的。
險些弄得一只眼睛失明。
疼痛也就算了,還要刻意避開醫生,以防他看出自己的意圖。
青野的左手撫摸臉頰,食指在左眼眼瞼下兩三個指節的位置輕輕按壓。
冰涼的淚水如期從眼角流下劃過臉頰。
——這是青野在配合生理刺激流淚時的動作性質約等于給狗狗喂食時吹響哨子,久而久之聽到哨聲就會流口水的的那種情況。
可是。
“不一樣。”
青野看了眼床上枕頭的淚痕,得出了結論。
“這不一樣。”
它們是全然不同的事物。
曾經努力追求的情感,就這樣唾手可得的擺在了青野面前。
但青野卻沒有預料中的那么開心。
‘重新擁有了這些情緒的我,到底是變得更加強大還是軟弱了呢?’
青野思考著這個問題。
一樓,廚房內。
神田雪繪正在為青野準備早餐。
不得不提這段時間內,神田雪繪還是有一些肉眼可見的變化的。
例如身高從一米五二增加到了一米五四!
兩個毫米的巨大漲幅!
當時量出身高時,小姑娘甚至都欣喜的跳了起來。
黑色的發絲養得更長了一些。
嬌小的身形稍微有些許起伏。
大概從A上升到了B的水平從一貧如洗變成到了略有弧度的鋼板,可喜可賀。
其實神田雪繪的身材比例還是很好的。
比方說,兩條腿就她的身高而言,完全能用“修長”來形容,骨架生得很好——她這種身材,不會讓人覺得像是蘿莉,算是一款縮小版的美人,仿佛一個精致的瓷娃娃。
只是身子嬌小,通常情況下看不出來而已。
神田雪繪的面相也遠比最開始和青野見面時,柔和了許多。
在青野身處古老國度的時候,神田雪繪也不只是呆在家里無所事事而已。
這段時間里,她參與了數次非常危險的行動。
“非常危險”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一次行動里,小組總共十人,最后回來的,包括神田雪繪在內,僅有三人而已,她本身也受了不輕的傷勢,足足一周才修整過來。
神田雪繪在行動中展現出了非凡的決策力和執行力,承擔起了堪稱主心骨的作用。
令日野彩香及一眾東京別動隊的超凡者頗為欣慰,表示果然沒有看錯人。
由于日國中二的風氣,還給她取了個不那么好聽的綽號——“鬼女”或者是“地獄之女”。
原因是神田雪繪每次運用陰氣戰斗,使得場面陰氣重重、鬼影森森,再配上她那兇厲的面相,不要說是一般民眾,就連東京別動隊里的同僚都嚇得夠嗆,于是才有了這樣的別稱。
然而實際上,神田雪繪的性格,卻是軟化了很多。
原因是接觸了很多新的同伴,認識了新的朋友,她封閉的內心逐漸打開。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青野終于平安歸來。
而她可以在這里為青野做早餐。
對于已經經歷了諸多殘酷犧牲得神田雪繪來說,這已經十分幸福的事情了。
‘對了,青野君,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神田雪繪回憶著在房間里的景象,她早已不是從前那個天真的小女孩了,經歷多次危險的她,自然擁有了敏銳的神經。
從青野身上感受到的變化很奇怪。
少女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像是有一層無形的薄膜從青野身上撕了下來,露出了他從未在自己面前顯露出的一面,讓他更加真實,也......更像是個正常人?
‘正常人?好奇怪的說法。’
神田雪繪百思不得其解,最終暫時拋開心中的雜念,沖著樓上喊道。
“青野君,吃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