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已凋落了,院子的地上落滿了花瓣。靄靄春色中,櫻花瓣也已逐漸模糊。
是的,本應該是櫻花盛開最為燦爛的時節,這一株在院子中已經經歷了大內家大內政弘、大內義興、大內義隆三代人的老櫻花樹,終于在這個初春,在開完其一生最后一次的櫻花后,就開始枯萎了。
此時在這株正在枯萎地櫻花樹下,毛利元就、毛利隆元以及左手被木板固定著綁成木乃伊一般的吉川元春三人正在安靜地跪坐著。
最為奇特的是,五十多歲的毛利元就此時的上身是沒有穿衣服的,并且背后還綁著幾根竹條。是的,在順利抵達周防國,距離大內館城門還有半里的地方的時候,毛利元就就將上身的衣服脫掉,然后將事先準備好的竹條綁在身上了,然后就以這樣的形態不管路人的詫異地一直抵達大內義隆位于大內館的府邸院子當中。這樣真可謂是負荊請罪了。對于負荊請罪這個故事,隨著中國的一些書籍傳到倭國,當地的一些豪族大名自然是知道這樣的典故的。而今天,毛利元就也借用這個典故來向大內義隆打一打悲情牌了。
毛利元就此時已經是五十多歲的年紀了,可謂是名符其實的老人了,身體是很容易生病的,而現在正值初春時節,天氣還是有點寒冷的,如此狀況下,還脫去了上身的衣服,對于毛利元就身體的危害是很大的,是故旁邊同樣跪坐著的毛利隆元與吉川元春兩人此時的臉色都是漲紅不已,這是因為他們強忍著心中的不忍而憋成這樣的。而作為當事人的毛利元就卻是像沒事人一樣安靜地跪坐在那里。
跟櫻花樹下的安靜情景不一樣的是。在院子另一端的一個池塘旁邊。大內義隆自己正在草地上張起帷幕。鋪上地毯,興致勃勃與幾個公卿在探討著幾首連歌的美妙韻道。偶爾哼唱上幾句甚是“驚人”的詞句。
直至相良武任派人前去催促了數次以后,大內義隆才意猶未盡地在府邸的客廳中接見了毛利元就三父子。毛利元就此次將分別將嫡子毛利隆元以及次子吉川元春帶來,是有其目的的。
嫡子的前來是為了打親情牌,畢竟作為大內義隆的女婿,而且又一向對毛利元就與大內義隆都甚為恭順孝敬,大內義隆在看到毛利隆元后心情自然會好上許多。而次子吉川元春則是用來打悲情牌的,所以在出發前。毛利元就還特意將吉川元春的左手再次包扎了一番(幾乎包扎成了木乃伊),將傷勢顯得更為嚴重,只有這樣才會引起大內家上下的同情。當然為了預防萬一,他還是將三子留在了領地。要是他們三人真的在周防國出了什么事情,起碼還有一個兒子可以繼承家族的血脈啊!
“罪臣元就攜嫡子太郎、次子次郎前來拜見探題大人。”一見面,還沒等大內義隆走進大廳坐上主位之上,毛利元就就主動請罪道。
“元就,你這是何故?”見到毛利元就突然行此隆重大利,而且打扮也是甚為驚人,大內義隆當即驚訝道。
隨即轉頭看向陪伴在身邊的相良武任責問道:“這是何故?”
相良武任聞言也是一陣苦笑。當即解析道:“主公,臣下也勸說過元就大人。實乃元就大人不愿啊。”
“哼,還不趕快幫元就穿上衣服。”大內義隆對身后的幾個侍從下令道。
“不,探題大人,臣下有罪啊!”元就卻是當即拒絕道。
“這?元就你是何罪之有?”大內義隆故作疑惑地問道。
“雖說此次的流言都是陷害本家,離間本家與探題大人的陰謀,但是無論如何,都是為探題大人帶來了紛擾啊,是故,臣下有罪啊。今天是特來向探題大人請罪的。”毛利元就的言語中,先是否認了那些流言的內容,然后再次借機向大內義隆表達忠心之意。而且這一次他也是看準主張打壓毛利家的陶隆房被氣得返回了家族領地中后的時機,才趕緊前來的。隨著流言事態的進一步發酵,大內義隆早晚都會召集毛利元就前往周防國大內館中進行責問的。而毛利元就此時在大內義隆開口召喚之前,冒著風口浪尖的風險主動前來解析,自然是給了大內義隆一個很好的印像了。
“胡言亂語,太郎立即給你父親解下竹條穿上衣服。”果然大內義隆這個時候的心情的確是很不錯,所以當即對毛利隆元下令道。后者早就等在那里了,一聽到大內義隆的話后,當即爬了起身,幫助父親毛利元就解起背上的竹條來。
旁邊的吉川元春雖然也想搭上一把手,但一是他沒有得到大內義隆的允許,二是他此時還是一個重傷員,是不能隨意松動的,于是只好干巴巴地看著自己兄長幫助起父親毛利元就起來了。而毛利元就也知道戲演到這里就要適可而止了,否則就有點過了,所以也很配合地解下了背上的竹條,然后從侍從身上接過衣服穿好后,立即重新跪坐在地板上了。
“次郎,傷勢如何了?”這個時候大內義隆也坐落在主位之上了,當他看到注意到外形同樣有點“特別”的吉川元春后當即關心地問道。
“稟報探題大人,臣下的左臂可能以后無法正常使用了,但臣下定然會成為大內家中的一員猛將的。”見到大內義隆親自詢問自己的傷勢,吉川元春當即將胸膛一挺,豪聲回答道。旁邊的毛利元就聞言后對自己的次子的回答也甚是滿意。吉川元春的這一句話,一方面告訴大內義隆自己的傷勢嚴重,另外一方面則是再次向大內義隆表達了忠誠之意。
果然主位之上的大內義隆聞言會臉上當即露出了笑容,贊嘆道:“元就,家中又增添一員猛將啊!”
大內義隆此言一出,作為當事人的吉川元春臉上當即一紅。他這是感到有點羞愧了,雖然自己真的是重傷,但手臂上的東西也太夸張了吧?只是一旁的毛利元就卻不是這么認為的,只見他當即趁機說道:
“探題大人過譽了。只是家中三子已經逐漸長大,臣下的身體也越來越衰弱了。臣下此次前來,除了向探題大人請罪以外,還希望探題大人允許臣下將本家家督之位傳給嫡子太郎。而臣下也仰慕探題大人的連歌才華多時,所以也希望能夠留在大內館中,能夠每日與探題大人探討這些京都的名萃啊!”
“哦?”大內義隆聞言當即也動容了。雖然表面上他聽取了相良武任建議沒有立即打壓毛利家,但是在聽到那些流言的內容,依然在內心產生了對毛利家的顧忌的。現在毛利元就主動將家督之位傳給他觀感不錯的女婿毛利隆元,并且主動留在大內館作為人質,這正合他的心意啊。
“主公,既然元就大人如此懇切,臣下以為不能傷了本家忠臣的一片誠心啊,是故,臣下以為元就大人的提示甚好。”雖然大內義隆對于毛利元就的請求甚為意動,但是總不能表現得過于急切的,否則就會讓毛利元就等人以為他是真的猜忌毛利家了。而旁邊的相良武任察言觀色,當即給了大內義隆一個臺階。
“嗯。”大內義隆故作沉吟,最后也點頭同意道,“既然元就如此城心,本探題也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你的請求了。”
“臣下感謝探題大人的允諾。”
“哼,傳令,立即派人將那些散播流言,企圖離間本家與毛利家的細作們全部捉拿起來。”既然毛利元就主動退位,并且留在大內館中,以此來表達了毛利家對大內家的忠心,大內義隆自然是要做出一些表率出來的,于是他當即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