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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挖坑的、被坑的(一)

  初春的寒意已經完全消失殆盡,暖洋洋的日光曬在身上有股說不盡的愜意,偶爾有一陣微風拂過更是舒爽,如果不是偶爾揚起灰塵枯草,這段旅程真可以看做郊游而非趕路了。

  四周的風景和趕路的旅者都沒有一點郊游的懶散歡快氣氛,帶著一點凝重行走于幾乎沒什么人經過的荒道上,沉默的浪費著暖春的好天氣。

  這條小道平時無人打理休整,是黑市商人們為了避開大路上層出不窮的收費路卡和名目繁多、數額不等的過境稅、商業稅、衛生稅、人頭稅……等等稅賦而踩踏出來的偏僻幽徑。知道的人本來就不多,更沒有誰會將這條避稅小道收拾得光鮮寬敞、引人注意。行走其間的旅者們為了將貨物分毫不差的送達目的地,總是會自動提高自己的警覺,不時地仔細張望四周,留意風景中任何可能隱藏有危險的細小疑點。生怕就在下一剎那,衣衫襤褸的流民山賊,胡子拉渣的開小差士兵、裝備齊全的大兵以及衣著鮮亮的稅務官會從某個灌木叢里跳出來嚷嚷著“打劫!”、“交稅!”。

  誰也不希望自己會那么倒霉遇到上面三種人:強盜和逃兵一定會把貨物洗劫一空,有時會放走送貨人,有時會綁票索要巨額贖金,偶爾也會把送貨人全部殺掉隨便找個地方一扔完事。稅務官會在沒收所有的貨物后,將逃稅走私商人丟進領主的監獄,讓那個可憐蟲把賺到的每一個子兒都吐出來,然后在鐵籠子里待到爛掉為止。

  謹小慎微、害怕一步走錯便會萬劫不復的走私者們將身上壓抑的瘴氣帶入林中四處散布,大自然本來就不怎么眷顧的陰暗一角更增添上無色的抑郁幽閉恐懼癥患者若進入此處,恐怕會直接病發到休克倒地。但這些旅者和往常的有些不同,不僅僅是行為也有氣質,存在諸多差別。

  慣于和陰暗叢林深處打交道的精靈們看來,這里的環境實在和自家后花園沒有多大區別,就沒有危險種出沒這一條來說,現在簡直可說成是更加安全的散步小徑。優秀獵手們分開過膝的雜草,不時揮舞獵刀將攔路的植物砍斷,后面的馬車、牲口隊伍以同等等緩慢的速度緊跟著。

  “這讓我想起第一次跑進山谷里,看這些玩意兒砍個沒完沒了的情形,真是糟透了。”

  托爾嘴上抱怨的時候,獵刀繼續著清除攔路障礙的節奏,那把和他手臂差不多大小的鋒利金屬片發出尖利的呼嘯,樹枝藤曼紛紛被砍落下來。

  “其實你可以回到馬車上,這里有我們足夠了。”

  戈特弗烈德.瓦格納(Gottfried.Wagner)緊盯住托爾揚起的手臂,小心避開擺動幅度有點過大的手肘,防止自己因某個大塊頭沒有注意周圍而身受重傷。

  托爾應該待在馬車里,雖然身體魁梧,但車廂足夠容納他。

  “你這樣也不是辦法,李林已經說過會給你補習了吧。”

  另一位躲開肘擊的同伴路德維希.霍夫曼(Ludwig.Hoffmann)也加入談話的行列。由于托爾在,他們的工作主要內容就成了避免流血事故,索性將托爾公開的小秘密抖落出來說個清楚。

  吊車尾——這個詞匯是一切的根源。之前馬車上的小測驗過后,李林看過托爾慘不忍睹的答卷后吐出來的新詞匯成了托爾最新的綽號。

  雖然沒有惡意,不過和布倫希爾、提爾、弗蕾婭所有的優等生標簽相比較,再看看分數上幾乎是兩個極端的差距。托爾的自尊心、自信心都受到了沉重打擊。簡直就像被強拖進羞恥PLAY、還被迫成為游戲主角的純情小男生一樣無地自容。這幾天他都在不斷揮舞獵刀為車隊開路,指望著用揮灑汗水一勞永逸的將低落情緒發泄掉。

  自暴自棄式的做法效果并不好,浪費掉的只有體力與汗水,至于胸口郁結的團塊——不但沒有消解的跡象,反而更加沮喪了。

  “真是糟糕,簡直糟透了。”

  瓦格納同情著托爾,也在同情自己。只要托爾的情緒還是一直這么低落,他和霍夫曼就不得不繼續暴露在傳染病一樣的沉重空氣里,心情一起變糟的同時還要防備托爾的手肘和獵刀,天知道下一次會不會釀成一起意外流血事故。

  “也許……接受補習是個好辦法。”

  霍夫曼停下手里的工作,托爾和瓦格納也停住動作看著一臉認真的倡議者,信服和認同的跡象半分也沒有在他們臉上出現。

  “難道你認為所有人結束課程后,單獨留下來重新學一遍之前教過的東西是件很光彩的事情?”

  托爾的郁悶隨著話語一起傾瀉出來,幾乎引起感情共鳴的反問有些像是譴責,而原因正是從心情低谷的角度看來,霍夫曼的提議像是幸災樂禍,換個脾性不好的家伙聽見立即會變成引爆情緒的導火索。

  “還有更好的選項嗎?”

  霍夫曼換成了李林的說話方式,模仿著那種從來只有堵死退路而不是給別人選擇機會的反詰。

  盡管模仿得不怎么到位,切入時間點的選擇也不算好。不過托爾和瓦格納還是被問住了,隨即發現現實處境就是無路可退。

  “只要托爾成績能夠上去的話……”

  “想要成績上去,只有補習。”

  瓦格納的安慰來不及說完就被打個粉碎,霍夫曼長長嘆了口氣,模仿李林的角色不過幾分鐘,疲憊的感覺一直蔓延到肩膀,無力繼續不成樣的角色扮演游戲,輕輕拍下托爾耷拉的肩膀,可憐和同情相加、再平方的勸慰著:

  “兄弟,認命吧。既然不能逃,也無法反抗。試著把這種經歷當做享受和人生必經的經驗如何?或許你會好過一些。”

  被仿佛是遭受暴力侵犯的女性在極度絕望下用來自我解脫的話語安慰的托爾一點都沒有緩解過來,事實上,心情已經完全墜落深淵之底,平時總一副大咧咧的笑臉此刻哭喪的像失去某位重要關系者一樣。

  從剛才就不斷說安慰話的瓦格納看著托爾也知道該說什么,得不到安慰亦另無它法可想的托爾轉過身子。嘴里一邊叨叨著不能逃一邊揮舞著大獵刀。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從頹喪升格至悲壯,為了避開這傷心欲絕的強大氣場,更為了避免受傷。安慰不成的兩名精靈急忙朝后面退避,他們算是徹底沒轍了。

  “兩個……不,是三個笨蛋吶。”

  弗蕾婭的感嘆不論從哪方面感受都像是強忍住狂笑后刻意的表現,小惡魔內心最大的笑點倒不是三個男生間的愚蠢對話,而是托爾活像被強奸似地臉……要不是顧及有個詞匯不適合女生說出來,她真會大聲笑出來。其他的同伴們身為男性也很想反駁一下弗蕾婭,幫幫自己的男性同胞。只是托爾的差勁表現注定會給所有辯解附加無力化的特效,辯解神馬的根本一點用都排不上。

  三個笨蛋,這評語一點都沒說錯。

  “……也許我該專門增設一堂人際交流課了。”

  自言自語般的呢喃之音從駕駛位飄到后面,耳尖的精靈們立即哆嗦了一下。再多一門課?瑪法作證!他們已經有了數學、語言、武技三門課。其中語言課又被具體劃分為精靈語作文、查理曼語、拉普蘭語三部分。所以實際上是5門課。沉重的課業壓力才幾天就讓他們感覺精疲力竭,再增加一門?這可不是一句哦,這樣啊,順手就給課程表里增加個新名字的小事。這門課有很大的機會成為壓斷他們這些駱駝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沒有誰希望那根似乎輕飄飄的稻草就此落下。

  焦慮、急切、期盼的目光聚集專心操控馬車的背影上,等待著末日抑或福音的判決。附加指責的余光全數指向了弗蕾婭,幾秒鐘前,她還只是個有點壞心眼的優等生角色,總是讓大家感到頭疼、無奈。但現在觸發驚嚇箱這種突發劇情大家實在消受不起,無言的指責和怨氣聚集在背上壓力極大的增加課程事件罪魁禍首四周,幾乎具現化做實質黑色濃霧。

  “……最近課程安排有點太緊了,過些日子再說好了……”

  輕飄飄的自語再次劃過氣氛詭譎、一觸即發的車廂內精靈們的身邊,怨靈團塊仿佛得到救贖圣光的洗禮而煙消云散。

  世界依然美好,生命之路的前方還有光明,活著的感覺太美好了。

  悟道般喜悅的精靈們沉浸于得到喘息的興奮中無法自拔,至于內容里過些日子這種煞風景的部分沒有誰愿意從那段語言中抽取出來攪壞自己的心情。

  到最后他們還是會想起來的,大家都清楚,仿佛不經意自言自語的車夫一定會用現實將天真的想法擊潰,殺個片甲不留。

  李林的作風就是如此,他一定會那么干,只有傻瓜會以為他說出的話只會停留在口頭上。

  清醒旁觀的小惡魔弗蕾婭沒有提醒還在高興的傻瓜男生們,前面的糟糕經歷還讓她有些不快的余悸,完全沒有做這種事情的興致。換個角度思考,她也覺得雖然只有暫時,不過不增加課業壓力也是件好事情。怎樣的優等生也好,對擠占私人時間的增加課程同樣會產生一些負面情緒。即便清楚最后自己一樣逃不脫增課的行列,當笨蛋男生們再次聽到那個晴空霹靂般的小,并且眼睜睜看著口頭安排化作現實壓力時的表情……

  嗜虐的壞笑爬上小惡魔的嘴角,閃亮的翡翠瞳仁中多了一些不好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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