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公司草綠色斑點篷車隊的離去和來時同樣突然、迅速。從收拾行裝到出發不超過一刻鐘時間。大多數村民還在被窩里享受夢鄉時,上百人組成的大車隊已經在不驚動任何人畜的夜色中,靜悄悄地走了,一片紙屑也未在村外的宿營地留下。
“不管怎么看都是些受過嚴格訓練的家伙。”
博德村的鐵匠安德烈.維薩留斯繞著只剩車輪印的整潔空地上轉了幾圈后,神色凝重的發表村里大多數男女的一致看法。
“嚴格的紀律訓練、風格十足硬朗的護衛,龐大的財力和強勢擴張。老實說,這家商社讓我有點頭皮發麻啊。”
旅館老板李拿度自嘲的撓撓頭皮,銳利的視線掃過仔細清理后的宿營地,微笑中的認真成分誰都能感覺的出來。
不論作為商人雇傭的護衛或是隸屬商社的私兵,這般優秀的表現都好的過頭了。
“果然,是軍隊嗎?”
“不得不這樣考慮吧?”
擺出苦笑的樣子,李拿度的腦子也在飛快的運轉。
要是車隊里護衛力量是軍隊出身或軍隊背景的家伙構成的話,V.E公司真正的主人是什么人就很值得商榷了。軍隊插手商貿往來從來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投資商社也在可理解范圍之內。那么,V.E公司會是某個國王或者貴族名下的秘密資產嗎?
不可能。
沒有太多考慮,李拿度否定了這個猜測。
真是屬于王家或者貴族名下的產業,行事風格上理應更加強硬高調才是。到目前為止,V.E公司都表現的十分低調,除了此次出行之外,沒有任何囂張跋扈的傳聞流傳。這種匪夷所思的低調跟那些就差沒背上塊牌子,寫明自家主子是哪里的誰誰誰,趾高氣揚招搖過市的商社完全不同。
恰到好處的維持著名聲,同時又低調的大舉擴張經營范圍。能同時進行這兩種相互抵觸的行事風格,達成高度統一,本身已經是了不起的成就。
“那樣了不起的總裁大人難得出趟遠門,真的只是為了鐵路而已嗎?”
李拿度嘴里呢喃著悖論般的疑問。
鐵路和機車具有劃時代意義,李拿度對這一點毫不懷疑。但李林為此親自參與到對拉普蘭境內線路勘測調查之中似乎另有隱情。
“能讓商社大頭目親臨一線,不是部下太無能不值得信任,就是事情太重要不經由自己處理不放心。兩天來,總裁先生能悠閑的上我家喝牛奶聊天來看,無論鐵路規劃,還是他部下的能力似乎都不值得擔心,多半是為了別的什么事才來到這個冰天雪地的國家吧。”
干澀陰冷的晨風卷走幾片落葉,空無一物的宿營空地泛起如某人笑臉般的詭譎神秘。
V.E財團有限公司總裁李林——身披各種傳聞稱號的少年在想什么、接下來打算做什么,李拿度連一點邊都摸不到。因為懷疑其真實身份是精靈,正準備今天過來摸摸底。結果整支車隊早已悄無聲息的收拾好包裹離開了。現在驗證懷疑的機會是徹底沒了。
“追上去怎么樣?不需要搜索魔法,順著車輪印不用半天就能攆上他們的屁股。”
老朋友坎貝爾緊了緊腰帶,似乎正準備去牽馬。
“沒用的,那樣做會讓對方懷疑我們,接下去的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李拿度搖搖頭,否決了追蹤提議。
以坎貝爾的騎術和他的愛馬雪花的腳程追趕上V.E公司車隊不成問題,趕上對方之后如何交涉才是讓人撓頭的問題。
不可能正面詢問,那是最為愚蠢的方式。閑扯套話同樣不可行。V.E公司的人可不會愚蠢到相信見了幾次面的鄉下人會有空閑跟熱情騎上快馬追上來是為了海闊天空的瞎侃,單純跟蹤對方的行止倒是可以考慮,但還是有問題。
“總裁先生是個有著比女人還要敏銳纖細的直覺,同時比山里的老狼還狡猾的人。以為他是小孩順著車輪印追上去恐怕一不小心會吃大虧,暫時還是什么也不做、保持現狀比較好。”
能不驚動任何一條看家護院的狗,將駐留地收拾干凈的家伙會留下車輪印——這種可疑的疏漏沒準不是真的百密一疏,而是做好充足準備、壓根不懼任何追蹤者的證明。
經驗豐富的坎貝爾稍微花了點時間理解這一點后便默不作聲。
基于某些特殊原因,博德村的村民們盡量避免引起外界的關注側目。與V.E公司發生正面沖突是他們盡量避免的最終選項。V.E公司主動挑釁另當別論,一般情況下村民們不希望自己這邊主動選擇武力應對。
“在意……卻不能出手啊。”
“不是以前了,我們不被任何國家承認,騎士團也已經只是個傳說了。”
落寞與滄桑感濃厚的話語從李拿度口中說出時帶有獨特韻味,隱隱有超脫迷茫、恍惚、毫不眷戀過去的灑脫豪邁在空中飄蕩。
“這件事就這樣到此……那是什么?”
正要宣布判斷和決定之時,某樣事物闖入李拿度的視界。
飛揚的塵土正沿著土路蔓延過來,從揚塵和馬蹄的聲音判斷來者只有一騎。李拿度沒有看見催馬揚鞭的騎士,健壯的馬兒馱著背上靜伏不動的主人,騎者的背上扎著幾只羽毛箭桿外加一柄短斧的柄桿。
“見鬼,發生了什么事情?”
維薩留斯驚呼起來,還未等他進一步動作。熟悉無比的風呼嘯著從身邊擦過,鐵匠不禁摸著腦袋哎呀哎呀的嘆息起來。
明明不想再和麻煩事扯上關系,結果先是來了目的不明的商社車隊,剛松了一口氣又跑來了一個騎馬的傷患。
——這天,該不會是要下刀子了吧?
揪著腦門上最后堅守的幾撮頭發,維薩留斯一邊小跑一邊咕噥。
李拿度單手扯住奔馬的韁繩,嘴角淌著白沫的長鬃馬在陌生男人將主人從背上卸下,一頭跪倒側躺在土路上,大眼睛忽閃了幾下,汗水或眼淚浸潤的光澤漸漸黯淡下去,鼻息越來越微弱,打出最后一個響鼻后再也沒了聲息。
“快……快告訴其他人……食腐鴉襲擊了斯隆村……所有人拿起武器……”
從村里面聞訊趕來的男人們圍著嘴里大口吐著血沫、嘴邊剛長出絨毛的報信人,沉默的點著腦袋,傾聽這個年輕人最后的聲音。
“獸人來……來了……女人……小孩……做好準——”
吐出最后一口氣,背部村莊的最后幸存者瞪著眼睛垂下了脖子,散大的瞳仁一動不動,冷冷的印出右手握拳,指節叩上心臟、彎腰行騎士之禮的男人們。不會動彈的眼瞼被一只粗糙的手慢慢闔上。
“我們收到了您的傳話,勇敢的孩子。全能的母神接納了你高潔的靈魂,你的遺恨由我們來為你洗刷。”
自李拿度以下,村里的男人們無比虔誠的復誦贈予敬忠職守至最后一刻的年輕人,圣潔的哀傷悼詞結束后。李拿度將永眠的小伙子交給坎貝爾和他的兒子去安葬,男人們保持緘默緊盯住李拿度。
和怕老婆的旅館老板形象無緣,散出讓大家心馳神往的熟悉氣質。轉眼間脫胎換骨的李拿度蹲下身,用隨手撿來的樹枝在土路上飛快的留下線條圖形,男人們安靜的分成兩排,確保光線能更充足的照在李拿度身前。
“這里是斯隆村。”
樹枝杵住一個象征村莊的圈形標記,洪亮的嗓門送出咬字清楚、準確有力的解說。
“距離我們村至少有兩天的路程,報信者離開村莊后片刻不停出發報信的話,大約要花去一天半的時間。保留體力均速行軍的話到達這里至少還需要一天時間,強行軍則需要半天。獸人的話,遇上現在這樣的情況最好考慮后一種。”
毛茸茸的直立野獸們有著比人類更強健的體魄和耐力,如果能管住褲腰帶不跑去糟蹋玩弄女人的話,他們在強行軍后依然能保有發起攻擊的體力。
但讓那群牲口用上半身思考問題顯然困難,先不說獸人無論跑到哪里都不會忘記自己的民族老本行,比軍隊惡劣千百倍的盜匪集團更是放情縱欲,犯下更多暴行。將女人玩弄至死后腌制成干糧隨身攜帶的駭人行徑也時不時的能聽到。由于不知道距離下次發現獵物會有多長的間隔,畜生們對儲備肉食的重要工作是絕不會輕忽的。
“通常情況下,他們至少得花掉大半天甚至一整天時間干完齷蹉事情后才動身。但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有人跑掉報信會促使他們趕在軍隊包圍過來之前逃走,從斯隆村出發的逃亡路線有三條——西北方的雪山、東北部的國境、西南方的森林——”
沿著粗略道路標示線移動的樹枝和解說一起停了下來,李拿度猛然抬起頭望著朝東北方延伸的車輪苦笑出聲:
“如果說這是湊巧的話,還真是蹩腳的巧合。”
博德村外東北方的大路——穿過平原和森林后正是斯隆村的方向。
V.E公司的車隊、盜匪集團食腐鴉——兩者間相撞的景象越來越清晰的出現在李拿度眼前。
“李拿度!”
可能還嫌狀況不夠多似的,伊麗絲從村里跑了出來,嘴里在嚷嚷著:
“薩沙找不到克洛伊了,你們有看見那孩子嗎?我們找遍了全村也沒找到。”
“母神,該不會——”
李拿度按住脹痛的額角,中年男人悠長焦躁的嘆息在大家耳朵里無比沉重。
特魯法諾夫(T乳fanov)百夫長捏了一把少女完好的半邊Ru房后起身離開漸漸失去溫度、彈性的尸體,帶倒刺的舌頭把彈性十足的蓓蕾卷進嘴里。一邊提著褲子一邊用嚼著乳肉的含混聲音催促門外的手下們快點完事。
斯隆村不再是祥和平靜的小村莊,用哪種角度來看,用巨大的廁所糞坑比較能夠概括形容村莊內的慘烈景象。
沒有活著的村民。反抗的男人們最先被殺死,拿著草叉、釘耙、鐮刀、鋤頭和數量、體力、裝備都超過他們的獸人匪幫堅持搏斗了一刻鐘后紛紛倒在弓箭、短斧、匕首、長矛之下。緊接著世間最慘絕人寰的地獄降臨到婦女和孩子們身上。
通稱食腐鴉的三個獸人百人隊眼中,人類村子里的小孩婦女是發泄積累不滿和煩躁的最佳玩具。
這群穿鎧甲的毛熊在山中徘徊躲避大股人類軍隊,嚼著粗糙難咽的干糧和冷水,除了天生的耐力和野性之外,最大最直接的一個原因就是不受約束進行掠奪、殺戮和的獎賞在等著他們。
淫猥的奸笑和女人絕望的哭喊成了助興的伴奏,長矛刺穿嬰孩挑著尚未斷氣的孩子晃來晃去;稍大一點的男孩綁在長毛角馬后面,隨著馬速漸漸加快摔倒在地,最終被活活拖死;少年被割去嘴唇、鼻子、耳朵,挖掉眼珠,身上澆滿火油活活燒死……
各式各樣充滿孩童天真和野獸般殘忍的靈感創意一一得到實踐。女孩們雖然沒有遭受那種酷刑,但命運并未因此好轉,無一例外的成為獸人士兵發泄獸欲的工具,沒有一位女性能逃過發瘋、死亡的悲慘結局。
“我喜歡這村子。”
另一個百夫長別連科(Belenko)按著一個女孩的腦袋在胯下最后聳動幾下后,急促的喘息漸漸平息下來后,一腳踢開目光呆滯的女孩。由于精力旺盛、欲望強烈加上不分男女只要小孩就好的獨特取向,村里的三個男孩、兩個女孩成了他的犧牲品。
“小心你那話兒遲早斷掉。”
特魯法諾夫皺著眉頭把腦袋別到一旁,一想到貴重的干糧被這么糟蹋,心情和食欲一起落到了谷底。
“斷不了,他比誰都快活來著。”
第三個百夫長祖耶夫(Zuyev)牽著角馬走了過來,左側臉頰高高腫起的熊族獸人正一臉的晦氣。
倒霉蛋。
特魯法諾夫和別連科在肚子大聲嘲笑著,大家同樣是熊族,同樣是百夫長。但是會拍馬屁,擅長舔上級指揮官屁股的祖耶夫過得比他們更滋潤,他們其實也不介意通過吹捧自己的上司,好為日后個人的發展做些鋪墊,可畢竟不是誰都能厚顏無恥到時不時充當皮條客的。靠著送上漂亮姑娘跟其他戰利品,外帶臉皮天生堪比城墻,祖耶夫一直有點不怎么甩兩位同僚。
看著這個小人倒霉。另兩位百夫長當然很開心,不過為了不被這位喜歡打小報告誣陷別人的壞家伙惦記上,他們在臉上堆滿仿真度極高的同情與關切。
“怎么回事?”
早弄清楚發生了些什么的兩位業余演員的表演技術捧個小金人獎都不成問題。
“別提了。”
對自己壞心眼同僚們明知故問、看笑話的心態一清二楚,祖耶夫以同樣精湛逼真的演技弄出哭喪的臉孔說著:
“讓一個命硬的家伙給跑了,千夫長大人狠狠給了一大耳刮子。”
活該!
就該你的!
肚子幾乎被爆笑塞到炸開,表情變得有些僵硬古怪,別連科舔舔嘴唇說到:
“你知道的,千夫長不過是一時生氣。”
“沒錯,大人是有意栽培你呢。”
兩位同僚一唱一和的話聽著和普通的關心無異。但在心胸狹窄的祖耶夫聽來,意思就成了千夫長看得起你才揍你。
特魯法諾夫和別連科的真實想法其實倒也和這個推理沒差,但他們一點也不想把和祖耶夫之間的關系徹底搞砸,可惜某根過度發達的臆想思考回路讓兩位百夫長的努力白做了工。
等著瞧吧!
祖耶夫恍然大悟的表情之下,咬緊的后槽牙不斷使著力。
“三位百夫長大人,千夫長大人請你們過去。”
醞釀潮汕、揶揄、忿恨的空氣被攪亂,三個懷揣各自小心思的百夫長整了整衣冠,快步走向村子另一端。
競猜小劇場 布倫希爾:審核系統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問題,章節——水面之下(三)沒辦法看到,所以希望各位讀者大人能通過昨天的章節。昨天的有獎競猜依然有效。
李林:真是天有不測風云,人算不如天算啊。
布倫希爾:就像沒有算到李拿度和博德村的人們其實是大有來頭之人?
李林:有點類似吧……今天的有獎競猜對象是兩個獸人百夫長——祖耶夫和別連科的名字出處和原型。
布倫希爾:請聽好提示,他們都是大毛千古之前,冷戰時期的另類名人,也是KGB暗殺榜上有名號的人,希望各位讀者能通過度娘找到正確答案,搶分,搶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