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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世界的碎片(一)

  漫天奇光異彩,猶如圣靈逞威。

  驗證否定中年騎士的希望與作風的無情論斷一般,承受了一次劈砍后再無動靜的巖柱發出沙沙聲響。不斷有細沙塵埃自巖柱表面剝離,規模不斷加大,最后整個形體崩潰,成為一灘隨風飄走的細小沙塵。

  “是附帶加持魔法的刀嗎?”

  瞥見黑刃制造出的異變,李拿度亦不禁咋舌。加持魔法增強毀傷效果的魔法劍,簡直就像迪蘭達爾一樣。和逆向運用大地牢籠一樣,只是初次見過迪蘭達爾使用,現在就能立即做出帶有個人風格的相近作品。這種了不得的才能也實在太折磨人了。

  “不對!那把刀上感覺不到任何的瑪那反應。那是刀本身所持有的特殊能力!!”

  伊麗絲篤定的喊叫讓李拿度感到心在往下沉,又是不使用瑪那卻能制造出異象的武器。這少年藐視世界和人類獸人體制所倚仗的就是這股與這個世界毫無關聯般的奇妙力量嗎?

  “正是如此。”

  持黑色長刀的少年送出肯定的話音,缺乏抑揚頓挫,與之前訕笑著戲弄人的那個李林判若兩人的黑發紅眼少年冷冷看過來。空虛的音調近似于捧著劇本朗讀臺詞般干澀且毫無生氣。表情不曾發生任何變化,只是口型隨著發聲變換,在旁觀者眼中那也不過是各種曲折拉伸的一字型唇線。

  “嚯——,差點忘了你還是會說話的。”

  騎士團團長臉上擠出戲謔的摸樣,不知為何。不再做出惹人不快的表情和言論,徒留精致人偶般端正臉孔的李林更令李拿度感受到不明的寒意。眼前這個失去生氣,以沉默面對生死交戰對手的李林會以怎樣暴虐的手段展開下一步行動,尚屬不明朗的未知。

  “發生了預期之外的狀況。[]以雙手與人類個體目標交戰不在假想狀況以內,亦無過往案例可循。{手}{打}{}”

  說出預期之外的實情。沒有一絲訝異和感嘆注入其中,單調的事務性語言太過直白。初次聽到此種奇特說話方式的人類們想到這是資敵的情報泄露感到喜悅之前,感受到的只有煩躁與違和。

  “簡直跟個腹語師手里的娃娃沒兩樣嘛!”

  忿忿地對李林的側臉吐槽,胸部骨裂處一陣陣的灼痛讓坎貝爾歪了嘴。

  “雙手啊……真有夠諷刺的,該說自己老了還是敗給你了?居然被一個迄今不用雙手作戰的毛孩子給逼到了墻角。”

  “年齡、資歷只是參照數值,過分重視毫無道理。迄今為止,活了許多年卻只是白白累積人生的廢柴大人比比皆是。”

  不帶表情面具的臉孔口吐過分正確,非大人們可以承受的搶白。總是愛吐槽的坎貝爾給噎得直翻白眼,李拿度的嘆氣剛出來一半,戛然而止讓口水竄進氣管劇烈咳嗽起來。

  “你小子的口德……都跟誰學的?”

  喘過氣來的李拿度微微側轉腦袋發出抱怨的吐槽,這位達觀的騎士團團長平日里可是不常見到這種舉動的。

  在生死于一瞬間就會被決定下來的戰場上,這種輕率的舉動極有可能招引來致命的攻擊。但眼下李林暫停了攻勢,似乎有什么話想說的樣子,李拿度也順勢產生一絲不管不顧的心態。

  “戰爭中發生不可測的事態乃是正常不過的現象,現實與假想規劃之間的摩擦會讓戰局發展滑向不可測的狀態也非不可思議。但在下接連三度修正對核心戰力的實力評估、預測還是太過異常。”

  沒有情感投注話語之中,但從內容可以判斷出要表達的震驚——對事態和事前預測之間難以彌補的巨大偏差,到達爾克夫婦想定之上的超凡實力表現感到震驚。

  “這不科學。不符合邏輯也沒有明確的定理定義可供解釋。以人類的強度、精神韌性的相關數據為基礎計算,誤差不在許可范圍之內,一點都不科學。”

  嗑藥、貼電極刺激神經、按摩穴道施以針灸以刺激腦內啡、腎上腺素的分泌,斷絕痛覺、效果原理皆不明的打通任督二脈的確能在短時間內賦予人類超常爆發的體能和反應力。但指望靠非正常手段強化血肉之軀來對抗最高技術力量打造,以縮退爐為動力的軍用人工生命體?

  不過是個缺乏懸念的偽命題。就算確實存在特殊效果的手段,劇烈的副作用也應該將這男人的身體侵蝕至一塌糊涂才對。

  李拿度.達爾克,外表看起來有點邋遢的中年男人神智相當清醒,對答的條理、邏輯都十分清晰明確。顯然沒有使用藥物刺激神經亢奮之舉,接觸這個世界的醫學知識至今也未曾發現類似中醫的理論體系存在,針灸刺激的可能性也排除。剩下的可能性只有……

  “強化系術式對身體的侵蝕程度應該相當高,繼續消耗治愈術式無法跟上消耗的速度,制勝王牌的定義術式和大質量物理沖擊魔法被證明無效,結論——抵抗毫無意義。偏差——此種情況必須使用神意。”

  與李拿度他們反感李林原先帶有暗諷嘲弄的說話方式類似,李林無法理解眼前不合邏輯、理論、公式、定理的異常偏差,對行動欠缺意義和理性思考的無謂糾纏者提出了質疑。

  “這種情況下有何理由堅持?人類這種生物為何如此執著于反抗正確?”

  “正確……是啊,是很正確的想法啊。”

  苦澀又無奈的微笑了下,眼前掠過眾多埋骨戰場的容貌,一次次的修羅血戰。立足側外觀察后提出的疑問在李拿度異常平靜的心境之中翻騰。

  沉默了數秒,豁達正直的面孔露出了寬厚的笑顏。

  “總裁先生,你又為何執著于改變世界呢?”

  “……原來如此,你我之間果然無法相容。”

  “啊啊,沒錯,就是這樣。忍受不了的事情就是忍不了,用什么樣的理由說明也好,以怎樣強大的力量來壓迫也罷,打心底不愿接受的事情始終不會接受,這就是我們的生存方式。”

  “你這個世代或者你們這一群是這樣沒錯,但人心是善變的。對什么也不懂的老百姓來說,誰能為他們提供各種切身的利益,給予他們明確美好的定義與前景才是最重要的,利益比停留在口頭宣傳的人文主義關懷和道德說教更容易接受。在此可以斷言,無論你怎樣宣揚你的價值觀思想,能接受的人、能理解的人、能貫徹的人只會少之又少,大眾最終會選擇正確,古往今來,他們從來只和勝利者站在一起。”

  “政治上的事情、大眾的心態什么的,我是一點都不懂啦,要懂那么一點的話,也不至于當個鄉下旅館的小老板,我只是以曾經身為騎士,現在也還是一介人類的存在從心底里對你憤世嫉俗的那一套看不下去!這個答案讓你滿意了嗎?居高臨下將人類視為愚蠢之輩的小伙子!”

  “否定。”

  黑發黑衣,如具有形體之影般的少年從站立的位置消失,在視界內殘留下一道血紅光芒的黑刃直取李拿度的心臟,異樣的平靜思維中溢滿如字面意思的否定思維,將全盤否定撕碎中年男人與其人生理念的意念灌注入刀刃,筆直刺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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