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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巨獸的誕生(四)

  “瞧瞧我這糟糕的身子骨,一點小事就能把它壓個半死。”

  梅特涅苦澀的縮縮肩膀——聳這個動作對他而言也已經極為耗費體力。

  “真是夠諷刺的,我們苦心制定的計劃居然和我的身體一樣脆弱,小小的謠言就幾乎導致它流產。”

  看著老友兩鬢驟然增多的白發,神色中怎么也掩飾不了的憔悴。外務大臣苦澀的笑起來。

  由于自己的告病,最近所有的壓力和非難全都指向了黎塞留。獨自承擔下這一切的王國宰相只會比他這個病號的日子更加難熬。從黎塞留的消沉表情看來,繼續強制推行的接觸計劃已經撞上暗流之下的礁石,遭受了沉重的挫折。

  “說吧,普萊西。我是快要去見母神的人了,沒必要在對我隱瞞什么了。”

  死亡氣息濃厚的請求,無法拒絕的樞機主教點了下頭,陰鶩的臉說道:

  “派去聯系阿爾比昂和卡斯蒂利亞的人都回來了。”

  “回來了……也就是說,那兩個國家都拒絕向我國提供援助?”

  梅特涅悠長的嘆口氣。

  要想和兩個陸地、海上鄰國同時緩和關系,果然并不是輕松簡單的事情。

  疑心病重的阿爾比昂,固執己見的卡斯蒂利亞——要說服他們相信查理曼打算解除當前一觸即發的臨界狀態,以當前完全等于沒有互信的政治大環境下,要做到這一點實在太倉促、艱難。準備還遠未談得上充分。在對查理曼的慘狀產生同情心之前。他們恐怕還要先考慮揣測一番,援助申請背后是否藏著什么貓膩陷阱,然后根據研究決定再制定援助政策。

  “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看起來還是必須厚著臉皮像伊密爾求援,如果是教皇猊下的御意,多少……”

  “他們答應了。”

  搖搖頭,黎塞留否定了梅特涅的假想。

  “……什么?”

  就好像不是自己的聲音,錯愕的嘶鳴從梅特涅咽喉里榨出來,愣愣地看著黎塞留鐵面具一般紋絲不動的面容,梅特涅留意到黯淡藍寶石一樣嵌進鐵面具的藍色瞳孔周圍滿是血絲。

  很明顯。查理曼王國宰相剛剛發過脾氣,現在還是余怒未消。到底那兩個國家的家伙說了或者做了什么?能惹得一向保持鎮定不變的黎塞留如此火大?

  “阿爾比昂和卡斯蒂利亞同意向我國提供糧食援助,但附加了一個條件。”

  這其實很正常,那兩個國家還沒愛心泛濫到每逢鄰居有難時,必須毫無條件、全心全意地為之提供支援。用有償援助的形式對各自國內的反對派也能算是個較量。

  只是……那個作為交換的條件正是令黎塞留大發雷霆的罪魁根源,指甲深深刺進掌心,顫抖的拳頭縫隙滲出血珠。

  “他們要求簽訂一個和平協定,用具有法律效力的正式文本協議終結戰爭狀態,確認弗蘭德斯、布列塔尼、加萊是阿爾比昂自古以來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然后。糧食援助協議跟和平條約的簽約地點指定為貢比涅森林的溫泉堡,他們會指派諾曼底公爵為全權代表出席簽字儀式。”

  撕裂金屬般的嗓音降臨臥室。梅特涅灰敗的臉色一下子轉為危險的血紅,枯瘦的爪子在床單上抓撓了一陣后,頹喪的松開了。

  “計劃算是徹底完了!”

  伴隨著不甘心與絕望,抽泣從病入膏肓者的心靈深處發出,黎塞留極力克制的臉孔上也布滿黯然。

  大陸體系在茍延殘喘了一番后,在這一刻正式走進墳墓。兩位計劃制定者痛苦的確認了結果,然后親手簽發了死亡證明。

  他們曾經想過阿爾比昂會推諉,或者干脆拒絕,同時鼓勵卡斯蒂利亞也真么干。故而準備向不愿看到查理曼就此崩潰。影響人類陣營安定的伊密爾求援。只要那位教皇猊下以宗教大義下達援助指令,無論多么不情愿,那兩個國家也只能同意向查理曼提供糧食援助。可他們怎么也沒想到,阿爾比昂會使出這么卑鄙下作的招數。

  上一次大戰就是在貢比涅森林的溫泉堡簽訂的休戰協定。由于在未能將阿爾比昂佬攆回小島的情況下迎來了戰爭的終結,耗費大量人命和金錢后,開戰的目地卻沒有絲毫進展。在不少查理曼人的心里,貢比涅森林就是阿爾比昂和伊密爾強加給這個國家的屈辱具體化象征。

  在留有不愉快記憶的土地上。由侵占查理曼領土最為積極的諾曼底公爵來簽署永久割讓領土換取一時施舍的協議?沒那個腦子正常的政府能夠承擔這么做的后果,不論貴族還是庶民,他們都會把那么做的政府給搞掉。然后考慮和阿爾比昂用拳頭來討論那幾個地方的歸屬問題。

  “這種屈辱至極的事情不可能有人會接受,國內反阿爾比昂的情緒會進入白熱化狀態。任何與阿爾比昂緩和關系的聲音都會成為靶子。陛下也因為這件事情申斥了我。”

  黎塞留平淡的講述方式會讓人誤以為國王念在他勞苦功高,只是不痛不癢的訓斥了幾句。對宮廷內幕了解甚深的梅特涅卻清楚,查理四世并不是無條件寬厚的老好人,當阿爾比昂傲慢的回復觸及那位至尊的雄心逆鱗之時,平日里受寵的紅衣主教會承受一場極為艱難的風暴沖擊。

  至于他們那個計劃,誰還會提起?誰想頂上賣國賊的帽子,每天過著提防暗殺或者喊著天誅國賊、清君側的暴怒人群的日子?

  沒了國王的支持,百姓和貴族也拒絕接受。大陸體系計劃等于被抽掉了脊梁骨。連站起來走路都不可能,更別提有什么發展的可能了。

  “咳咳……是……咳咳……是沃爾辛厄姆的主張么?”

  梅特涅咳嗽著問道,巨大的憤怒在病軀內燃燒沸騰,他死死的瞪著天花板。

  能干的、冷酷的、酷似黎塞留的沃爾辛厄姆。

  能在短時間內想出這種狠毒的主意,鼓動那位荒淫的愛德華國王與卡斯蒂利亞串聯行動的,在阿爾比昂宮廷之中,也就只有那位國務秘書長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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