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查理曼軍隊軍容鼎盛的時代,呂德斯的天空也舉行過盛大的閱艦式,威武雄壯的浮空戰艦占據天空視野的奇景,至今仍然通過老人們的口口相傳篆刻在呂德斯人的記憶里。
但記憶和傳說終究只是曖昧不清的情報,可以摻雜描述者個人的見解和偏差,也可以由接受者自行歪曲——也就是說,在漫長的時間沖刷后,現在的人們對過去盛大閱艦式只剩下一個模糊不清的籠統概念。
空中再次出現了巨艦,盡管那只有一艘,也不是軍艦。可前所未有的造型、龐大的身軀乃至轟鳴的引擎工作聲化為各種感官的壓力和刺激逼迫過來,市民們、貴族們久久仰望著航行蒼穹的鋼鐵之船,以至于事后人們在談論這件事情時,總是不忘談論有多少人因此扭到了脖子。
“好厲害!”
“看吶!那東西朝戰神廣場飛過去了!!”
被眼前的大家伙吸引住的孩子們歡呼起來,一個騎在父親脖子上的男孩揮動小手大叫著,不知恐懼,也不懂鑒賞的純真呼喊驚醒了陷入呆滯的人群,紳士們忘了矜持,淑女們忘了儀態,大家紛紛從各自站立的位置拔腿追逐降低高度的齊柏林號郵輪。
戰神廣場一大早就聚集了大批公司的職員和技術員,銀白色郵輪也下降到了150公尺左右的高度。瞭望員和船橋里的人可以清楚地看見攤在地面上的巨大信號板上,紅色箭頭直至前方的系留塔。
6臺引擎開始反轉制動,船艏對著系留塔垂下。
呯——
從齊柏林號船艏射出主系留繩,地勤們迅速拾起來連到18公尺高的臨時系留塔上,用滑盤絞車絞緊。接下來,從齊柏林號上不斷射出纜繩,通過地勤們的辛苦和發動機之間的一連串聯動,這艘被浮游術式像氣球一般托起的3萬噸級巨輪慢慢停泊到了戰神廣場之上。
(感情飛艇已經不是氣球了……)
如果是公司的巨型飛船庫,那么降落的過程會被壓縮到不足15分鐘。但臨時客串停泊錨地的戰神廣場不可能在數日時間內將那些大型設備安裝完畢的,無論成本和實用性都不適合那么干。
好在200多人圍著一條巨型浮空船打轉的景象壯觀且有趣,倒也牢牢抓住了看客們的眼球。
孩子一樣的呂德斯人正圍著齊柏林號評頭論足。超越時代的流線外形、船尾呈十字形狀的船舵、銀白色的輕金屬蒙皮,觀景回廊的巨大玻璃——齊柏林號的一切都被人們盡情談論,就連草坪上等待登船的傳銷大隊也成了探討的一部分,那一身白西服、紅眼鏡的奇異行頭招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QB大隊這玩意兒還真有……)
即使早已習慣了公司帶來一個又一個技術奇跡,但這次齊柏林號的測試飛行中,展現出的大就是美這種簡單美學觀念還是讓各階層市民一起陷入到狂熱的興奮之中。一時間,各種贊美、追捧、驚嘆塞滿了戰神廣場。
任何事都有其兩面性,有人歡喜這種炫耀般的飛行,同樣也會有人對此極度反感。
馬車里的公主就是后面一種。
盡管和反感的情緒攪在一起,可其美貌并未因此受損。
美麗的棕色短發,白里透紅的細嫩肌膚。鮮明到讓任何一人匆匆一瞥都難以忘懷的翠綠色眸子,此刻正燃燒著剛強和屈辱的火焰。
硬要比喻這位公主此刻形象的話,與其說是張牙舞爪的小貓,不如說是憋著火從喉間發出低吼的未成年小母獅。
別樣的美麗展現——正是李林仿佛當成樂趣一樣樂見的摸樣。
(金皮卡の愉♂悅)
“密涅瓦殿下。”
上了年紀的女官略微欠欠身子,小聲說到:
“請您務必忍耐,盡量不要在公眾面前和那個男人發生沖突,對方不過是一介商人……”
“商人?”
密涅瓦攥緊了裙角,咬碎牙齒一般的恨聲道:
“有哪個國家的商人擁有飛躍王族頭頂的權力?這是母神特贈給那個俗物的特權嗎?
(一不小心就真相了……)
我們腳下的土地還是不是查理曼的?統治這個國家的還是不是光榮的王族?”
不止一次的,李林在密涅瓦面前進行隨心所欲、堪稱僭越的表演。換了其他國家、其他商人早就掉腦袋了。
只有他這種大到不能到的巨型財團領袖。查理曼的大金主一次次干這種事會被眼開眼閉的放過。
“王國還要靠V.E.公司來運轉,在公眾場合爆發沖突只會讓其他國家發現可乘之機。”
同樣被弄得非常火大,但對情勢還是有清醒認知的女官拉米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積累了歲月和經驗的皺紋隨著說話聳動。
“國民們也在看著您的一舉一動,請務必展現出王族的胸襟和氣度。”
“是啊,國民們在看著。不過看點不是王族,而是那個巨大的玩具,還有那條印有V.E.標志的船從王室百合徽章 (法國王室徽章不是鳶尾花么……)
上飛過。沒什么比這更有象征意義,更令國民們印象深刻的了!”
拉米婭再次欠身告罪,揭開了這一層。剩下的事情就輪不到她這個下人發表意見了。
再過幾個月,她的小公主才滿16歲。可密涅瓦是一位殿下,被高貴的王族之血賦予智慧和美貌的王女,對政治斗爭已經有些心得的王族。
這位被大臣們惋惜不是男兒身的公主完全能想得到,李林是在用這種形式向她示威,進行報復。
V.E.的標志凌駕于王室百合之上——這樣的內涵會隨著震撼的首飛嵌入國民的意識里,然后,李林將會裹挾著認同這種荒謬的公眾輿論再度向她挑釁。
“即便是你口中的俗物,此刻依然凌駕于王族之上——那家伙不是用嘴,而是用行動來說這句話啊。好啊,既然如此,那么,我也必須用行動來告訴那個俗物,這個國家還輪不到一介商人來發號施令!”
出離了憤怒,一絲無畏的冷笑出現在少女的嘴角。嘴上說著毫不客氣的應戰之語,深沉的翡翠色瞳孔并沒有失去理智,也沒有要求同在馬車廂內的女官和修女服少女同意。
這是身為王族的尊嚴,更是為了這個國家,她必須這么做。
那邊廂,V.E.公司穿黑色制服,戴著墨鏡的鍋蓋頭、馬桶蓋保安們開始列隊,等待著VIP出入口的艙門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