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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巨人的初啼(十七)

  “怎么盡是這種樣子。”

  注意到加的斯靜默的姿態,卡多皺著眉搖搖頭。

  在亞爾夫海姆,假如發生敵人兵臨城下的危急狀況,女人和孩子會帶上防災包疏散至防空洞,16歲以上的男性公民會拿起武器準備巷戰。加的斯卻……

  聽說卡斯蒂利亞戰士雖然在性取向上讓人不大舒服,但在戰場上依然勇猛無比。現在看來,勇猛的也只有嗜好流血的前線軍人吧。

  “所謂大國,結果也在和平下惰怠腐敗了么?”

  發出嗟嘆的卡多其實不是不了解加的斯市民的心情,“哪些人生來當國王,哪些人生來當貴族,哪些人生來當奴隸,這是天意,是人所不能改變的。”——這種聲音唱主流的人類社會里,國家的興盛、軍人的光榮是與市民階層脫節的。對他們來說,戰爭除了災禍,什么都不是。爆發戰爭不但有可能被征召到危險的戰場上,還要繳納重稅,從本就貧乏的儲備中提供糧食。敵人一旦入侵,還會破壞家園掠奪財產,淫辱妻女。

  在精靈不愉快的一千多年歷史記憶中,被敵人入侵后的凄慘篇幅實在太多、太清晰了,而精靈又是一個記憶力非常好的種族。

  “正因為如此,無力的大家必須以命相搏才能維持種族的存續。”

  回憶起祖先們懷抱的悲壯覺悟,卡多對目睹的一切的厭惡幾近于憎惡。

  這里的人們缺乏國家認同的概念,即便有朝一日敵軍入侵,他們也只是像現在這般屏住呼吸等待風暴結束。如果敵人不對這座城市和市民施加恐怖暴行,第二天他們就會開始學著適應外國統治者管理之下的日子。

  卡多嘆著氣苦笑一下。

  沒辦法。雖然想到祖先們是敗亡在這個種族手上,會對此不快。但對這群羔羊一樣的小市民,他實在恨不起來。唯有加快步伐,把這些可憐又可鄙人類遠遠甩在身后。

  主熒幕上已經看得見造船廠若隱若現的輪廓,在一旁停著一艘富麗堂皇的加雷翁船。從船艏鑲金邊的家族徽章來看,是圣克魯斯侯爵的巴塔弗萊號,甲板上有人影出沒,想必是準備出航作戰吧。

  “總算有點出息的家伙出來了啊,可以的話,真想讓他們啟航。”

  卡多難掩遺憾的苦笑著。誰都能看出勒尼安的破壞力,在威力無比的粒子炮面前,這個港灣內的所有戰艦加在一起也不值一提。這群水手卻沒有放棄,恪盡職守的想讓戰艦動起來,用自己的勇氣和技術迎擊強敵。

  多么了不起的男人,身為人類實在是太可惜了。

  “那些咬手指看著這里的家伙應該像你們學學啊……這話我說不適合呢。算了。好好接下來自吉爾曼尼亞的禮物吧,侯爵大人!你有一群勇敢、忠誠的好部下啊!!”

  順從熾熱靈魂共鳴所產生的沖動,卡多大叫著將扳機一扣到底,加雷翁船和造船廠一起被耀眼的光芒吞沒,卡斯蒂利亞海軍司令的顏面也一并消失在勒尼安激情四射的粒子束之中。

  ———————晚上要同時布下明哨和暗哨,省的每次發現敵襲的都是起夜的———————

  海軍機動艦隊突襲加的斯的同一時刻,格爾尼卡教堂的大鐘不斷鳴響,老教士焦急的扯動鐘繩。看著天空中重重鬼影,冷汗從剃禿的頭頂上流下來。

  凌晨時分,被尿意憋醒的老教士起身上廁所。當他穿過教堂時,一陣類似蜜蜂群盤旋的低沉轟鳴突然從西北方向的天空傳來,循著聲音打開窗戶,空中駭人的壯觀場面差點讓老教士嚇得尿褲子。

  (老人的前列腺……)

  一大群蝙蝠形狀的怪物霸占了天空,這些不扇動翅膀的怪物有一大群,帶著滾雷般的“嗡嗡”聲朝著格爾尼卡逼近。顧不上體面和歲數,老教士連滾帶爬的爬上鐘樓,用他以前從未有過的力量拉扯鐘繩,高級警報在尚未醒來的城市上空回響。

  已經太遲了。

  編隊最前列的是李梅中將指揮的導引機。除了帶領編隊跨過大洋飛臨格爾尼卡之外,這架改裝后不掛炸彈,轉而搭載新設備的領隊機還有一個任務——用導引機搭載的無線電定位設備標出轟炸突襲的目標,通過現場調度和觀測讓空襲效果得到最大化。

  “高度3200,風向東南,風速每秒63.5公尺。”

  觀測手冷靜的報出讀數,眉角微微一皺。從西大洋吹來季風氣流推動下,本來速度就很快的轟炸機飛行時速又增加不少,加上氣流的影響,使瞄準投彈變得困難。更成問題的是,格爾尼卡上空的云層比預想中要濃。

  “閣下,是不是……”

  “沒關系,依照預案進行,傳令各機準備降低高度。”

  “遵命。”

  觀測員轉過身湊到無線電員的身邊,大聲復誦。和電臺一樣新的小子按住喉部受話器,把命令傳遞到編隊內的每架轟炸機內。

  中將將身子陷進真皮座椅里,帶著機油、汗臭、金屬氣味的空氣塞滿鼻腔,嗅起來比辦公室里要舒服得多。

  賈布羅的辦公室太舒服了,對空調這種奢侈玩意兒怎么也習慣不了的李梅更鐘情這架編號08MS

  (還是叫阿布薩拉斯比較合適)

  的專屬導引機,呆在這個空中指揮部吹著天上的冷風可比人造風舒服多了。更重要的是,唯有置身于實戰之中,他才能第一時間收集第一手資料,仔細分析后應用于自己的研究課題——如何用炸彈完成對一座城市的強制拆遷工作?

  雖然大多數同僚們恪守軍人榮譽,反對進行無差別爆擊。但通過戰略轟炸癱瘓后方的工業生產能力,可以對前線戰局產生舉足輕重的影響——放著這樣一種有效的手段不適用,顯然是說不過去的。更何況最高長官的總體戰學說早已指出,敵國的工業和生產人員也應視為攻擊目標,撇開虛無縹緲的人道主義不談,理論上無差別爆擊并不存在問題。最高長官本人也同意李梅進行這方面的嘗試,還特意提供了格爾尼卡這個絕好的實驗對象給他。

  既然在理論上沒有問題,剩下的就是技術層面去實踐從未有人試過的戰略空襲。

  擺在李梅面前的麻煩主要是:敵方的攔截、高空氣流、遠程飛行導致載彈量低下。

  要降低被敵軍攔截的風險,就要拉高高度。可偏偏又有高空氣流搗亂,在強風影響下,他們跨越7000公里投下的少數炸彈很有可能難以落到目標頭上。

  要安全就必須高空,要高空投彈就不準,要投彈準確就必須降低高度,可降低飛行高度會增大被敵軍發現和攔截的幾率。

  擺在李梅面前的,是這樣一道難解的方程,如果解開了,不光他個人的前途一片光明,戰略空軍的發展也會一片光明;搞砸了的話,對不起,自作主張、誤國誤民的責任都在你身上。削減預算的大刀頭一個砍向這些昂貴的轟炸機,戰略空軍更是灰飛煙滅。

  壓力就是動力,為了熱愛的城市強制拆遷事業,李梅開始了他的瘋狂賭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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