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不光是鬼食蟲虻,連蜘蛛 也露出困惑的表情,很快又轉為理解。
——事關我們的工作。
螽斯之前說的話,原來是這個。
不是來保障王女的安全,而是遂行原定的任務,確保羅蘭的安全,防止護衛對象在不理智的行動中遭遇意外。
“羅蘭少爺,應該退下的是您。”
蜘蛛輕嘆一聲,豐滿的胸部泛起一陣令羅蘭炫目的上下波動。
“您在這里只會妨礙我們的人質解救作戰。”
“哪里看起來像是人質解救了?!”
“我們接受過專業訓練,是這方面的專家,交給我們就好。”
“殺人質的專家嗎?”
“正確的人質解救流程還是有數的。先把人質打死,然后打赤膊,帶上三孔頭套,在人質的尸體上跳哥薩克舞,一邊開槍一邊大喊‘里面的人聽著,人質已經被我們打死了,趕快出來投降!’如果不見效果,還可以把人質和誘拐犯一道轟殺至渣——這些基本常識,我們還是有的。”
“這段發言槽點太多,我都不知從何吐起了……”
羅蘭強忍著揪扯頭發的沖動,在避免少年禿頭的前提下,抱頭嘆息。
這都是哪里的毛熊式人質救出啊……
“話說回來,少爺為何出現在這里?”
收斂起殺氣,蜘蛛擺出困惑不解的表情問到,那份讓人不禁想將其抱在懷中的可愛,和地面上鮮血臟器橫流的景色完全無法聯系到一起。
“有什么理由,需要您來趟這趟渾水呢?”
沒有明確的理由。
沒有任何得失算計。
連這么做有何意義也沒有想過。
但知道密涅瓦被綁架,立即毫不猶豫的朝著最有可能被滲透者利用的救生艇格納庫趕來。聽到“根本沒有半個人把她視為人類”、“那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的一瞬間,不這么做不行,不能讓密涅瓦受傷害,更不能讓密涅瓦連身為人類的尊嚴和意志都被踐踏和無視的想法占據了大腦,順著沖動,羅蘭采取了行動。
僅僅只是這樣而已。
“我——完全不能理解啊。”
黑手套搔刮臉頰,蜘蛛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少爺,您為何要為不相關的外人親身犯險呢?”
“你和她之間完全不存在能稱之為‘愛情’的關系,她只是因為王室需要,才成為你的新娘。沒有任何愛意,連善意也沒有分毫,現在遭遇上這種事情,完全是她自作自受。況且有朝一日,為了王室,她也會毫不猶豫的出賣公司,出賣你——這樣也要去幫這個女人嗎?”
不是自私,也不是無私,是徹底將自身和他人視為物體——這就是王室的價值觀,在他們的眼中,除了自身以外,皆非人類。自己所用抱的,是處理欲望、延續血脈、謀求政治利益的道具。自己所生下的,同樣是延續秘術傳承,延續國家的替代品。
這樣的人是否有拯救的價值?蜘蛛的結論是否定。
“無論救與不救,公司和王國政府的關系不會有任何改變,一個女人的生死對大局毫無影響哦,而少爺你——是特殊的,被那位大人所看護的你有著這個女人無法比擬的價值,對此您應該有所自覺。”
“我的價值,密涅瓦的價值,人命的價值——這種東西是能分先后順序的嗎?!”
咬緊牙關,羅蘭朝前踏出一步。
“善意?愛情?沒有這些又怎么樣,沒有這些就不能去救人?這是誰規定的?我想要救人,不想看見有人無緣無故被殺,這樣不行嗎?!”
沒有誰能做出那樣的規定,就算是神親臨至此,宣布此乃世間的真理,人類必須遵守的“法律”,羅蘭也不愿就此承認這種野蠻的規則。
不能將不合理的事情視為理所當然,更不能對這種事情視而不見。
“這還真是……新奇的發言呢。”
高亢的金屬音響起,兩把從背后接近羅蘭的錐刀從中間裂成兩半,幾根手指噴著血沫飛舞至空中。
“嘰嘰啊啊啊啊!!”
看也不看痛到跪在地上大叫的魔法師,蜘蛛饒有興趣的重新打量羅蘭。
“不想看見有人被殺?那可是包含了王女殿下、犯罪者、公司這邊所有人在內的龐大對象呢,就算被別人擺布自己的命運和人生,看過了這個世界到處都是自私自利者,您還是能說出這種話,對人類這種生物抱有希望——要么是無可救藥的傻瓜,不然就是器量極大的救世主。”
就蜘蛛所知,羅蘭過的生活遠算不上和平,李林制定的英才教育也絕不是為了培養“生命可貴,人人平等”這種非主流觀點的輕松教育模式。確切來說,應該說相反的東西才是教育主題。
可這樣一路成長至今,羅蘭卻很溫柔。
溫柔得近乎愚昧。
他會為他人的死感到痛心,甚至不加區分那些死亡是否因自己的意志而發生。只要是接觸了別人的痛苦與死亡,他就會感同身受般煩悶。
像他那樣的人,會為了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他人所遭受的慘痛經歷,如同自己遭受一般感到害怕,能為別人悲傷。
為何?
這種只有不用擔心不合情理的死亡,不必為了生存就必須竭盡全力的環境之中才能培育出來的從容之下,才能誕生的溫柔,為何會出現在羅蘭身上?
真有意思。
第一次,蜘蛛發自心底的對某個人產生了興趣。
不過眼下可不是深入研究的好時機,最優先的事項依然是工作,解決掉這些煩人的鼠輩,之后有大把時間慢慢研究羅蘭。
右手緩緩抬起,準備一口氣分割綁架犯們的首級時,“嘶啦”的尖銳聲音從背后的格納庫傳來,那陣讓人牙根發酸的金屬悲鳴聲中,保持沉默的米雪兒笑了起來。
那是勝利者才會有的,得意的微笑。
嘰嘰嘰嘰——!!!!
金屬撕裂的聲音急速擴大,尖銳的爪刺穿裝甲鋼和隔熱材料,肆意擴大裂縫,淺黃色嵌入一道窄縫瞳孔的巨大眼球從裂縫窺伺船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