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謝沃洛德·費奧多羅維奇·魯德涅夫上校正對著一盤魚子醬運氣,海軍上校滿面愁容,拿著刀叉一動不動。現在已經是凌晨1點多,但他卻連晚餐都沒用過。
不是菜肴不對他的胃口,和所有熊族獸人一樣,伏特加、魚子醬、紅腸、泡菜是他們的最愛,在經費緊張的海軍,就算他是一位巡洋艦艦長,一個月也只能享用到一次新鮮魚子醬配伏特加。
他本該心滿意足的慢慢享受難得的美食,而不是對著一大盆魚子醬和5大瓶伏特加發愣。但只要一想到眼下的局勢,魯德涅夫上校就一點胃口都沒了。
糟透了。
這是包括他自己在內,所有人對加里寧格勒現狀的評價。
靠著奧克拉納的鐵腕,城里還維持著秩序,但不安和恐慌的氣氛依然籠罩加里寧格勒。鑒于這座城市的地理位置,每當人類想要自水路發起進攻,這座城市總是第一個遭受“重點關照”,因此還得了個“擦腳墊”的別號——不論人類還是獸人,開始擴張時總會在這里踩上一腳。鑒于這樣的歷史,在公國與阿爾比昂之間日趨緊張的氛圍下,他們有理由對自己的人身及財產安全感到緊張。
盡管阿爾比昂人向來自詡紳士,喜歡帶著白手套說話,并且總是宣揚阿爾比昂的軍隊經受過嚴格訓練,不會干些沒品味的事情。但除了極少數腦洞過大無法醫治的帶路黨,有誰敢相信一支外國軍隊會遵守他們所說的理念和行動準則呢?更何況阿爾比昂軍隊踐踏交戰準則的記錄還是這個世界上最多的,在搶劫別國居民和屠殺方面的時候,絲毫不會在乎對方是異教徒蠻族,還是和阿爾比昂人一樣的文明人類。
如果阿爾比昂的宣傳部門再機靈點。把他們的軍事行動說成是“為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別國民眾送去皿煮柿油,打到邪惡專制的反動獨裁者,被打死的都是反動分子和恐怖組織成員,偶爾有個別的誤傷,我們對此表示遺憾……”等等之類的話。或許加里寧格勒的居民會安心一點。但那些官僚們還沒那么前衛。所以市民們在戰戰兢兢中度過每一分鐘,不斷向母神祈禱,希望全能之神能保佑她的信徒遠離災禍……
其實公國軍隊才是他們真正的守護者和正確的祈求對象,至于母神——她老人家早就把所有的麻煩事甩手給了代理人,而那位代理人聽不見、也沒興趣去幫助一群注定被拋棄的可憐蟲。
所有人對此一無所知,只是默默祈禱。而不是信任他們的軍隊。
誰都不會相信由兩條弱小的巡洋艦,36門嶄新的大炮和同樣新的可以的炮手,350條火槍,彈藥匱乏、士氣低落的1200頭灰色牲口組成的軍事力量能守住這座城市。讓他們欺壓一下良善百姓,吃霸王餐、鬧事、打架倒還湊合,指望他們能擋住王家海軍?還是向神禱告比較現實。
讓魯德涅夫上校難受的除了王家海軍的艦隊和市民的不信任之外。還有那些該死的商船船主們,那些該上絞刑架的混蛋才是害他吃不下飯的罪魁禍首。
魯德涅夫上校非常清楚自己的斤兩,他的座艦第三代“瓦良格”號,和僚艦“第比利斯”號同屬第比利斯級巡洋艦,是最近10年間下水的新艦。但由于經費的限制,以及原始設計的問題,每條船只能裝載18門大炮。兩條船捆一起還不及阿爾比昂一條一等巡洋艦的40門炮,更遑論那些上百門炮的巨無霸戰列艦。一旦爆發戰爭,阿爾比昂人只需數分鐘就能把他們摧毀。
魯德涅夫上校對此無可奈何,但身為一個軍人、一個驕傲的熊族勇士,他也不甘心就這么束手待斃,等著阿爾比昂人把他的戰艦轟成渣渣,然后利用這里的港口設施向公國腹地挺進。因此,上校制定了一個自沉阻塞港口的計劃。
加里寧格勒港的水道寬290公尺,中間可供大型戰艦通航的航道只有90公尺寬,且只有在漲潮時可以使用。因此如果將船只沉入航道。便可堵住港口出入通道,使得阿爾比昂人無法有效利用這里的港口設施。
這個計劃大膽、新穎、具備一定的可行性,在水雷和岸防火力無法得到增強的前提下,最大限度的利用了手中資源來避免港口為敵軍所用。雖然有些消極,但和過去陸軍在自己土地上搞得焦土戰術比起來。到也還算可以接受。計劃一經上報,迅速得到了馬卡羅夫中將的支持,將軍迅速下令,命令魯德涅夫著手挑選合適的船只。
當魯德涅夫滿懷報國激情開始選船時,麻煩來了。
一開始,他選中了一條滿載砂石的舊貨船,但在當天晚上,他接到了某位伯爵的家宴邀請,第二天那條貨船從清單上消失了。接著他又看上了一條防護性能較好,隸屬于V.E公司的客輪,下午當地市政官員邀請他參加茶會,V.E公司代表正好也在那里,到了晚上,客輪又從清單上消失了。然后又是一條捕鯨船,一個小時后……
到了第五天,上校徹底放棄了,將瓦良格號和第比利斯號填上阻塞船清單里……
可以想象,魯德涅夫上校的心情有多糟糕了。
戰爭迫在眉睫,增強防御力量還是遙遙無期的事情,一切私人和小集團的利益都只能暫時退到一邊,為國家安全讓出道路才是。可那些該死的貴族、官僚、奸商卻不這么認為,對那些抓著錢不放的混蛋來說,他們的利益才是一切……
母神在上,這些家伙都該上絞刑架!
有那么一會兒,上校的情緒幾乎失控,強烈的想要將沖動變成行動,但最終他還是頹然坐在椅子里,對著魚子醬和伏特加發呆。
他做不到那種事情。就算做到了,他還是要繼續面對這個爛攤子。阿爾比昂人的艦隊不會因為他的任何行動停止步伐,即便真如他所愿,讓這個港口報廢一段時間。王家海軍的艦隊依然可以找到替代的港口,繼續他們的戰爭計劃。然后在馬卡羅夫中將的水雷陣面前碰的頭破血流。
所以,加里寧格勒,有或沒有區別并不大。事實上,魯德涅夫的小艦隊被賦予的任務并不是保衛沙皇陛下的港口,而是充當看門的警犬,在阿爾比昂人殺來時。向圣彼得堡發出警報,僅此而已。
他所做的,能做的,對可能爆發的戰爭來說,意義并不大。
“上校。”
一個聲音穿過艙門,一陣短促的敲門。魯德涅夫嘆了口氣,叫了聲“請進。”
葉夫根尼·安德烈耶維奇·別連斯中尉走了進來,他的臉上保持著軍人應有的嚴肅,但艦長大人還是能察覺到那絲顯而易見的輕松。
看起來,是有什么好消息,否則半小時前和自己一樣沮喪的航海長不會突然精神煥發。
“圣彼得堡海軍總部發來命令,要我們明天啟程。前往喀瑯施塔特,與馬卡羅夫中將的第一戰隊匯合。”
魯德涅夫松了口氣,盡管有點晚,但圣彼得堡總算做出了一個不那么壞的決定。順從求生的本能,上校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魚子醬和伏特加看起來也沒之前那么讓他難受。
然而,命令來得太遲了,放心也太早了。
一聲巨大的爆炸聲突然傳進船艙內,同時瓦良格號的船體也劇烈晃動起來,餐桌邊的兩個軍官和餐桌上的每件東西全部跌倒了地上。魔法燈忽明忽滅,艙內尖叫聲響成一片。
“見鬼!發生了什么事情?!”
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魯德涅夫大喊著,下一秒,回過神來的艦長道出了狀況。
“爆炸。我們遭到了偷襲!!”
仿佛在為咆哮做注解,又是一聲沉悶的爆炸,戰艦繼續搖晃,朦朦朧朧的哭喊貼著艙壁爬進他們的耳朵里。
“我們遭到了攻擊!第比利斯號沉沒了!!”
“是阿爾比昂人的虎鯨騎士!鯊族的家伙正在和他們交戰!”
跌跌撞撞的沖上甲板,水手們正爆發出陣陣怒吼,停泊在悠閑的第比利斯號此刻被沖天火光所覆蓋,殘破的船殼一點點沒入水中。在被火光照亮的水面正在激烈翻騰,過了一會兒,一張鯊魚臉孔叼著刀子浮了上來,當他舉起敵人的首級時,歡呼聲幾乎把瓦良格號掀翻。
魯德涅夫上校沒有加入歡呼的行列,他推開擠在船舷的水手,用望遠鏡仔細搜索海面,當視野內出現一盞盞高懸的船燈時,望遠鏡險些從手里掉下來。
是阿爾比昂人,他們終于來了。
為了防止公國海軍用沉船來阻塞航道,他們特意讓虎鯨騎士潛入港灣,將密封的炸彈安裝在第比利斯號和瓦良格號的船底,然后啟動火焰術式將之引爆。但幸運的是,裝在瓦良格號船底的那枚炸彈因為密封技術不過關,導致火藥受潮未能順利起爆。結果驚動了防衛水下的鯊族,反而招來殺身之禍。
不過阿爾比昂人不光準備了炸彈特攻隊,他們還有準備了艦隊來以防萬一。
“至少有一個分艦隊……”
上校輕聲嘀咕,此時艦上的喧鬧也停了下來,所有人呆呆的看著掛著紅白玫瑰軍旗和Z字信號旗的戰艦在港口調頭,5條戰艦依次排成縱隊,與瓦良格號呈垂直夾角。
“列隊。”
平靜到不可思議的聲音從魯德涅夫上校口中溢出,水兵們一言不發,迅速在甲板上排成方陣。
每個人都在真摯的看著他們的長官,雖然這位老水手平日里很嚴厲,甚至有點刻薄,但他們相信這個至少能與他們共甘苦的男人。肅穆的氣氛中,魯德涅夫上校與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交錯而過,一字一句的說到:
“……我們將會展開突圍,同一整個分艦隊作戰。無論敵人多么強大,都不存在投降的問題——我們不會交出我們的船,也絕不向發動卑鄙偷襲的惡棍投降。我們將用盡最后一份力量戰斗到最后一刻,直到流盡最后一滴血。每個人都應鎮靜、準確地履行自己的職責,不要驚慌,特別是炮手們要記住,每一顆炮彈都要使敵人受到損失。一旦起火,不要慌亂,迅速撲滅,向我報告……讓我們勇敢的去戰斗吧。”
“烏拉!!”
在水兵們振臂高呼聲中,阿爾比昂艦隊爆發出一片閃光,破空飛行了幾秒鐘后,一堆鐵疙瘩在瓦良格號周圍激起一堆水柱。帶著一絲公國軍人的驕傲,以及對阿爾比昂人的蔑視,瓦良格號鉸起錨鏈,緩緩駛出停泊場。迎著密不通風的彈幕,公國士兵們駕船朝港外發起了沖鋒。